她要的东西
谁都不知道御天乾怎么会在这一刻出现,这皇宫重地里的侍卫对于他来说,是如出入无人之地,着实的令人惊讶,可最让这些人惊讶的不是他神出鬼没的武功,而是他所说的话。
那些个人眼睁睁的就看着那将阳光遮去了光彩的男子,将他们最后所剩下的,残余的,那么一丁点挣扎,活活的粉成碎末,丁点也不留。
还能说什么,还要说什么。
一切都摆在眼前了,不止是大势已去,就连小势也不会再有。
环视了周围那些面色不同,却相同保持了沉默的人,墨蓝色瞳仁里倒映出来的颜色宛若冰川一般的冷。
凤宗妇只觉得脖子后面吓出了一层白花花的汗珠,手心都是一层热汗,不知道是天下热的,还是觉得站得地方太炙热,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刚才做出了明智的选择,说了支持清歌的话,在这片人之中,她当机立断的喊道:“请坤帝上香。”
请坤帝上香。
是方才被打断了的大典的最后一步,只要这一步完成了,青鸾的女帝彻底定了下来。
凤宗妇低着头,说着话。
清歌却在望着台下那个颀长的紫色人影,眼眸微微眯起,墨玉似的两点黑瞳中透出来的光彩,在蓝天碧苍下显得格外清亮。
她看着他转过身来,每一个动作都那样潇洒如流,浑然天成,每一处都如同记忆里那般的出色。
那双穿透了时间,穿透了距离,穿透了阻碍,如大海一般波澜广阔的眼眸就这样看了过来。
御天乾来了。
他来了。
她不意外,也不惊讶,表情也是那样淡淡的,清冷的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心里却是一波一波的云海在翻腾,从心里翻到了眼中,层层叠叠的雾霭就这样集中到了她清澈到看不到底的眼眸里。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道不尽那般的思绪,整个人站在烈日底下,微眯了眼,微怔了面。
阳光依旧坚持的发光发热,将光亮洒在大地,将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都照得清清楚楚。
女官将清歌扔下的帝服重新捧在手中,低头道:“请陛下穿服。”
她们等待着回应,迟迟没有听到声音,不得不转过头看了凤宗妇一眼,凤宗妇余光看着清歌和台下的乾帝之间,沉了沉眼,然后道:“请陛下着服,进行点香仪式。”
她的声音略有些高,高的有点刺耳,清歌皱了皱眉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唇瓣粉红润嫩,在这张半边无盐的面上,显得格外的清晰。
她将目光从男子身上收了回来,转过身来,缓缓的张开双臂,早就在等着的女官立即将帝服伺候着穿好,女官再将准备好的香交给凤宗妇,转递给清歌。
香入铜鼎,礼成!
悠扬的唱喝声洪亮的唱响在祭天台上,清歌一手负在身后,转过身来,她的发上皇冠未束,乌光柔滑的墨发顺直批在身上。
和和的夏风就在此时刮了过来,将她的秀发和帝服一起刮起来,那飞扬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在那刺目的金辉下,看的不甚清晰,只有那双眼睛从发丝间就这样看了出来,亮的惊人,好似能将这世间的一切都看的清透了然。
白玉广场上,并列六排,数百名大小官员如同棋子一般排列得整齐,他们抬头看着这位新登基的女帝,看着她纤弱的身子穿着那明红的帝服,散发出来的威仪在这一刻终于让他们震动了。
只见百人齐齐甩袖,撩袍下跪,唰唰的一排排的低下头伏在地上,振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波一波的余韵随着广场上千人的高喊,穿过了皇城,穿透了宫墙,穿越了时空。
住进了金凤殿,那闪耀的东珠,金碧辉煌的装饰,尊贵无双的龙腾图案,都在显示着此处主人的身份。
清歌面无表情的走进殿内,此时的她已经除下了帝服,换上了平日里穿的一套宝蓝色的极品蜀绣凤裙,走进了旁边的书房。
借着门前方菱窗格透出的光,洒在了屹立在门口的男子身上。
清歌挥挥手,将后方跟进来的人撤走,然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御天乾背着双手,目光无意识的游离在周围的摆设上,脑海中却反复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他知晓她戴了银色面具,又因为她用了假名,以为她只是掩藏了身份而已。
可是现如今想来,她要掩饰的是那半边有了瑕疵的面容。
她的脸,怎么会变成了那样。
她这一个月,去了哪里,她掉下崖后,是怎么脱的险,是何人救了她?
既然还记得青鸾的事情,那就不是失忆,为何醒来之后没有给他传送消息。
为什么?
御天乾的目光中藏着不断涌动的情绪,他心中有许多的话要问,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当他看到她还是完好的站在那里时,那一瞬间的喜悦几乎如同大海惊涛将他淹没了。
当听到身后那细小的脚步声时,他迅速的转身,快到衣角扫过了桌脚发出了撞击的声音,冷峻的面容上带着的都是无限的激动和喜悦。
他有千言万语要说,要无数的话想要讲给她听,曾经日日夜夜想着她若活着,他要怎样,到了这个时候,却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近乡情怯。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看着蓝衣女子就这样走了过来,经历了这一番洗礼的她,随着年月的增长,已经褪去了少女的生涩,开始显现出了足够让男人一眼倾心的女性本钱。
“嫁给我吧!”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仿若已经在心里百转千回,根本就不用他去思考,就顺口说了出来。
没有多余的情话,就这样四个字,是男人能给予女人就好的承诺。
这一句话,是天下多少女子梦寐以求,求不能得的话语。
是,那些思念,那些愁绪,都无关紧要,现在她站在了面前,那就好好的把握了她,再不让她受那样的委屈。
房间被照进来的阳光分割成了很多块,一块一块的将清歌脚底的地方弄得斑驳,半明半暗,书房中的熏香清新提神,让人不至于在着和风送暖的日子里昏昏欲睡。
她站定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抬头看着他。
在祭天台上看他的时候,已经觉得他消瘦了许多,此时近看,才知道,他真的瘦了好多。
本就立体的容颜因为瘦削而显得更加深邃,五官更加突出,将那一份的男人味挥洒的淋漓尽致,那浓黑的双眉此刻舒展着,从那皱起的痕迹就可以看出他曾经的忧心。
下巴冒出头的青色胡渣为他的尊贵中增添了一抹不羁,那一层因为连夜赶路而染上的风尘,此时成为他最好的点缀。
比起记忆里的样子,他瘦了,成熟了,也更俊美了。
那些在青鸾的日日夜夜,在崖下不能动弹的黑夜白天,她是这样思念着一个人,她的思念,从来是深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不表露出来,也不会与人说。
她也以为,相思不过如此,到了此时才知道,压抑有多深刻,思念就有多汹涌。
双眼中有光亮开始弥漫,她的目光几乎有点定定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人,任凭心中波涛起伏的情绪如同大海一般澎湃。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两人微急的呼吸声,显示着久别重逢的激动。
看着女子眼眸带着痴,带着恋的情绪,御天乾的唇角弯了起来,眼底透出了浓浓的深情,再次道:“嫁给我,清歌。”
他不要再和她分离,也不要让其他男人再有机会肖想她,她是他的,是他御天乾的女人。
浓烈的喜悦在言语中透出来,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将室内染得一地旖旎,温言软语,深情注视,都让人不可抵制。
可是就在他要向前一步拥抱佳人的时候,只听佳人颜色冷淡,轻轻的道:“再看吧。”
云淡风轻,毫无激动色彩,完全出乎意料之中的答案,就这样说了出来。
惊的御天乾两眼前一片黑色,大脑甚至有一时的转弯不过来。
定定的看着女子清冷的表情,和没有任何变化的动作。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御天乾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冷声问道。
“再看吧。”没有一个字的变化,淡漠的话语依旧是这么的从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唇瓣中说了出来。
御天乾的脸色由刚才的温情沉溺,顿时沉了下来,若不是确定面前的女子就是清歌,若不是再次确认了他没有听错,她也没有说错,他几乎要以为面前站的是另外一个人。
她曾和他生死相许,她曾和他经历生死劫难。
怎么会拒绝与他一生一世,再不分离。
滚烫炙热的心一下就冷了下去,双眼中冷的深沉,也夹杂着火星在跳跃。
“为什么?”什么再看吧,那是什么意思。
听着他夹着气怒,又带着心酸的话语,看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一瞬间暗了下来的光彩,清歌心里也莫名的一酸,却是掩饰了那迫不及待想要投入他的怀中的想法,避开与他对视,垂眸敛神,缓缓开口道:“你知道我是天族的人吗?”
御天乾一怔,看着她垂下来的眼眸,那长密的睫毛宛若一把扇子,遮住了她眼中所有的神采,遮去了那一双神采飞扬,聪慧睿智的墨眸。
他看着那半边黑色的容颜,忽而心中生出一股熊熊的怒气,脚步一抬,双手握住她的肩部,将她的脸扳了起来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手上的力道并不大,当那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碰触到清歌的肌肤时,她觉得那熟悉的龙涎香位和肌肤的温暖让她心中生出不由自主想靠近的念头,她顺着力道抬起了脸,望进的是一望无尽,柔情中夹杂怒焰,怒火中带着伤痛的墨蓝海洋。
这样的神色,这样近的距离,她却不得不离他远一点。
微微撇开了眼,清歌冷着嗓音道:“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悬崖边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是的,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那样的伤痛离别,那样的被人算计,那样的无措,那样的刺骨。
听到她这样说,御天乾几乎脸色都要变成黑色,想着那一夜的情形,沉吟了半晌,开口道:“我中了蛊毒,汶无颜送我去了南疆,对于……父皇和王弟的安排,我一无所知。”
是的,那天的一幕还在他记忆里面鲜明着,那五万人的围攻虽然说他不知道,但是他也有责任。
他不想撇清什么,只是想告诉她,他绝对不会因为什么而不相信她。
感受到肩部抓的越来越紧的手,空气中弥漫得莫名情绪也越来越浓,清歌轻叹了口气,开口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不原谅他们,也不会拿这样的事情来怪罪你。”
她抬起头,墨眸中的神色幽幽如潭,将最终的一句话说了出来,“只是我在悬崖那知道了,天下人知我名,明我威,不过是因为你的名号,我想要有一天,能在世人说起清歌这个名字的时候,不再是御天乾的妻子,而是单单为了我这个人,而记得那个名字。”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几乎不注意听会漏掉了一样,可是又很重,重到没有一个字会让人注意不道。
清歌就这样一股脑的将所要说的东西说了出来,她不喜欢藏着掖着,将一些本来无关重要的小事变成两个人的心结,可是她也不会委屈自己,做一个男人翼下的附属。
前世,她未曾爱过,这一世,她遇到了御天乾。
她视他为生命,因为他是她生命中的那半个圆。
她费劲一切为他打算,为他的愿望而努力,为了两个人能在一起而搏杀。
这一切,她都没有任何怨言,为了心爱的人,她可以竭尽全力。
在坠崖之后,她在脑中思考了,才真正明了,到了这里,一切都不是这样简单。
她和御天乾之间看似平等的关系,其实是不平等的,他是大雍的王,她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脱去了御天乾枕边人的身份,她就一无所有。
没有权利,空有一身本事,绝对无法与大批量的军队去抗衡。
这里已经不是那个枪炮横行,以一可以敌千万的时代了。
所有的一切都不同。
加之,她如今的身份,这个随时爆发的天族的身份,如果被天下人知道,会让御天乾将面对什么样的状况,她也隐约有数。
那个时候,他可以承受的住,她不愿意他就这样顶着,也不愿意自己除了借着他的名号,不能做任何事情。
她习惯了独立自主,习惯了自己处理一切,她可以接受他的爱恋,他的包容,他的宠爱,可她永远不会习惯离开他,她就什么都不是。
所以她才处心积虑要做青鸾的女帝,坐上了这个位置,她才真正是和他平等的。
就是今天这个登基典礼,她也看的出来,两人之间的差距。虽然御天乾出现不出现,她都能将事情处理好,顺利登基,可是效果……一眼便知。
现如今,她还未和他处在对等的位置上,她要的,不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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