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计就计
镇南关城墙下,伴随秋风直上,队列整齐的坐列了四十万红盔白甲大军,拉着战车长梯就往着城门的地方杀去了。
天空中浮着几朵云彩,轻若棉絮,丝丝缕缕中夹杂中下方浓烈的战火厮杀之气。
战鼓声声在空中如同雷声轰鸣在镇南关这一方的天空之中。
兵临城下,燃着火的羽箭如飒沓的流星,在飒爽秋风中带着光芒飞上了城楼。
钢铁城门紧闭,大雍的军士都不出门迎战,他们面色发黑,全身无力的站在城楼上与爬上来的人战斗着。
撞车轰,轰的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厚厚的城门。
被瘟疫感染了的大雍将士顾得了城楼,顾不了城下。
巨大的撞车毫无阻滞的猛烈撞击,城门开始颤抖,渐渐的有着要开的痕迹,城楼上的大雍士兵开始有人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渐渐的有人开始往后退去,大声喊着逃命。
城楼上一片丢盔弃甲的狼藉,墨色的火焰旗帜孤单的飘在城楼的最高处,孤零零的似乎在等待着有人将它拿下。
“轰”的一声巨响,撞车终于将大门撞开了来,里面的大雍士兵开始狼狈逃窜,没有一个人还愿意守在城门之前。
青鸾和南平的主帅见到如此,心中莫不欣喜。
本国士气高涨得直冲上天,正是好时候。
联军的旗帜高高扬起,飘荡在蓝天之下,“杀!”一声令下,早已握住手中剑的青鸾和南平士兵眼底带着深深的杀气,和着往前冲去。
冲开了镇南关的大门,大雍里面稀稀拉拉的有着一些兵士还在抵抗,他们面色青黑,两眼浑浊,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力,急速的往后方逃去。
胜利就在眼前,大雍的士气完全没有了,所有的将士都往前冲了过来,毫无抵抗力的大雍兵士让他们感觉无比喜悦,这是有史以来,胜得最为痛快的一场战争了。
微暖的阳光照在青石泛冷的镇南关上,弥漫着浓浓的硝烟气息。
帐篷外,陆风大步走了进来,一脸正色的禀报道:“王爷,城门被破,青鸾和南平的兵士已经有将近五万冲进城内。”
掀起的门帘微光射一进来,照亮了坐在主帅皮毛大椅上御天乾的面容,那张英俊无伦的脸,天生就是傲慢又凛然的,眉眼鼻唇,都像是被名匠一点一点地精心雕刻而成,他扫了一眼面前的沙盘,冷冷道:“再等一等。”
“是。”陆风毫不犹豫应下,转身出了主帐。
坐在一旁,看着建兴城军事模型的清歌微微皱了皱眉,放了青鸾南平的军队进来,已经进了五万到了城池,为何还不全部出手。
若是等四十万都进来,他们的计谋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这五万是探路的。”坐在御天乾另一旁的沐长风望着清歌,突然开口说道。
清歌是何等聪明之人,马上就知道了,这青鸾和南平的主帅定然也不是痴傻之人,虽然有瘟疫在前,但是他们的对手毕竟是御天乾,先让五万军进来试试深浅,就算有埋伏,他们的损失也不会太大。
真是一个比一个狡猾!
她这几天一边提炼药水,那边御天乾和沐长风也没有清闲,既然有人用计,他们何不。
御天乾吩咐全军全城将瘟疫已经解下的消息全部押了下来,让将士们依旧保持着一种阴暗灰心的状态,造成瘟疫还在城中迅速蔓延,军心涣散的假象。
而两军对战,必定有探子。让探子传了消息过去,以为这城中的兵士都感染了瘟疫,战斗力几乎下降了百分之六十,惹得青鸾和南平两国按捺不住的来攻城。
她抬头看这御天乾,他浑身散发着隐约的霸者气息,冷定沉着,面色冷然中夹杂中掌握在胸的姿态,这个时候清歌很清醒的意识到,这个人除了是她的男人外,还是大雍人心中不败的乾王。
果然,等了一会,陆风又继续前来,“王爷,青鸾南平两国的军队开始压进来。”
闻言,御天乾目如冷刃,一股恍若实质性的杀气凛冽纵横,他站起来,拉着清歌往外道:“走,带你看场好戏。”
磁性的嗓音低沉悦耳,夹杂中冰冷的肃杀之气,清歌与他一同往外走去,御天乾终于要出手了。
青鸾主帅杜冷秋和南平主帅方非跟随前面压城的士兵走进了城内。
惊乱的大雍士兵已经慌乱的逃窜了,方才一番厮杀仿若不存在了一般。
风卷起落叶在前方静悄悄的飘过,只有唰唰的落地声音。
四十万兵马全数进来之后,面对的是一座毫无抵抗力的空城。
抬眸看去,眼前都是一座座的房子,一些草垛,静悄悄,空荡荡,仿若一座死城,没有任何气息,除了他们自己的呼吸声。
“乾王也不过如此!”南平主帅方非得意的哈哈大笑,满脸络腮胡子抖个不停,眼里闪着贪婪的光彩,一举拿下镇南关后,再灭了染了瘟疫的御天乾,那大雍几乎是抵挡不住他们的攻势,挥军直下,吞了大雍广阔的疆土,那是多大的荣耀。
“没那么简单!”青鸾主帅杜冷秋相比之下,却冷静了许多,她年有四十余岁,脸上都是凛冽的军人之气,是真正在战场是厮杀出来的将帅,此时看着这满地狼狈不堪的建兴城,眉头中却没有多少得意。
镇南关是大雍最为关键的三大关口之一,有多重要御天乾不是不知道。
御天乾当初带十万兵士来镇南关,她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攻城比守城要难上数倍,二十五万对四十万,也不算少。
可是他们今日而来,所遭遇的抵抗几乎跟以前她与大雍的一半都不到,就算兵弱马亡,素来善战的大雍人不至于进城之后,没有半点反应。
这城中的居民都不见了,是因为都得了瘟疫病死了吗?
现在这样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是?
“欢迎诸位前来参观我大雍的镇南关。”一道锐利冷森的声音缓缓从前方的城墙上传了过来,声音夹杂着浑厚的内力,飘荡在整个镇南关的上方,清清楚楚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那声音如金阳下飞扬的火焰,雄浑中带着威严的冰裂之感,无法遮盖的王者气息迎面而来。
杜冷秋和方非两人一抬头,那前方高铸的城墙上方,御天乾一袭玄色披风,迎风猎猎拂扬,衬得人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雄姿。
他站在上方,身旁有一个红衣软甲的小将,隔得太远,看不清面目,只觉一身清冷如玉石一般,赛雪欺霜,竟是半点都不被御天乾的风姿掩盖了下。
这人又是谁?
两人站在城楼之上,那眼眉之处,张扬着一股悠然的自信,看着他们如同看着待死的蝼蚁一般。
压迫性的气息开始在城中蔓延,南平主帅方非忍不住的开口问道,“御天乾,你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主帅,他的声音到底是沉稳,未见慌张,可始终有些落了底气。
御天乾微微颔首,冷肃的面孔上墨蓝色的目光如同寒刃一般扫去,“你们倒是配合的不错,压境逼下,让匪劫粮,放鼠惹瘟,真正是好计谋!”
他的话语声不慌不忙,沉冷中夹杂着悠然,悠然里又带着几分腊寒,那磁性的嗓音仿若是冰面上刮过,落在人耳中,明明是夸奖的话,却让人浑身一抖,不寒而栗。
杜冷秋听御天乾的所言,一双利眸眯了起来,老将眼中的精光忽闪,“你究竟想干什么?”
“既然你们喜欢建兴城,就让你们和它一起重生吧。”御天乾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只有那墨蓝色瞳仁里幽光忽闪,手中朔月忽而一举,长剑出鞘,如秋水一泓划亮天际。
“不好,这城中必然有埋伏!”杜冷秋拔剑而出,一声大吼,尖利苍冽的声音从喉中急掠而出,“撤退!”
可惜,他们醒悟的太迟了。
建兴城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士兵将大门缓缓关上,那厚厚的城门啪的一下禁闭了起来,震起一阵扑天的灰尘,一点光亮也没有投射过来。
“吗的,是个陷阱!”方非大骂道,络腮胡子为他的脸上添加了狰狞之色,“我们跟你拼了,四十万对你二十万,不一定是个败局!”
面对这样的情况,还能怎样,杜冷秋敛下那些微的惊慌,冷冷道:“那我们就上吧!”
只不过一瞬间的事情,方才还空荡荡的城中小屋里从里面如同鬼魅一般的有人窜了出来,他们不断的爬出来,将周围那厚厚的草垛,屋顶一踢开来,背上背着东西飞快的围着城中跑去。
那些开始本来毫无精力,走路似乎都要喘气的残兵们,突然一下就从四面的城墙上站了出来,他们一个个目光清澈,面容坚定,带着仇恨的目光看着被包围在城下的四十万青鸾南平联军,一簇火苗点燃在他们的箭尖上。
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熟悉的气味,这股气息让杜冷秋和方非两人全身都不由的一颤。
火油!
这是火油的气息!
不等他们缓过神来,夹杂着火苗的长箭唰唰的落了下来,扎在了每个房屋旁边的草垛之上。
秋高气爽,空气干燥。
带着火油的草垛毫无悬念的窜起了数丈高的火势。
烈火一下就在眼前焚烧了起来,长长的火蛇吞吐着一切,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容易燃烧了,房子,树木,草花,所有的东西都是一碰既燃。
朝着所有士兵展示着它妖娆的身姿,显示它能吞并一切的魄力。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救命啊……”
火势迅速的蔓延了起来,点燃了到那些士兵的身上,方才还踌躇满志的,誓要将镇南关拿下的士兵们一下惊恐的脸色都变了。
什么是重生!
是在火中重生啊!
被火蛇舔舐的人开始狂乱的惊叫,灼热让他们四处奔跑,惊嚎从口中出来,最终只能化为一具黑色的尸体。
城墙上的箭毫不犹豫的射了下来,不断的有抛石机将火油往城中抛下。
火势没有半点要减小的迹象,反而越少越猛。
方非瞬间脸色变青,络腮胡子几乎被满城大火映成血红之色,他拉起骏马往后去,“去攻城门!”
他一声大吼下,却发现没人听从他的指令,所有的兵马都乱了,青鸾和南平的将士们眼中都是满满的惊恐。
明明上一刻还是一座寂静的建兴城,如今变成了一个天然的大火盆。
而他们,就是放在火盆中央烤蒸的猎物!
乱了,乱了,这是真正的乱了,方才乱的是阵形,而此刻,乱了的是人心!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了恐惧,害怕那炙热仿若能融人的火热吞噬了自己。
他们哪里还顾得上往那火焰燃烧的城门方向去。
哪里没有火焰,哪里就是他们的选择。
哀嚎声,尖叫声,夹杂剧烈的恐怖,马声长嘶,人声惨叫。
方才的欲要将镇南关拿下的英勇姿态已经荡然无存。
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声音飘荡在镇南关上空。
杜冷秋拉住跨下的惊马,一剑斩杀了几名惊叫得士兵,厉声吩咐道:“攻城门!”
在鲜血的胁迫下,或者,也许是在她主将威严的气势下,终于有一部分兵士回过神来。
夹杂着主帅的往城门外跑去。
打战不怕死人,怕的就是军心涣散。
那等于不战而败,他们在里面慌乱惊嚎,等于是自己送自己葬身在火海里面。
四十万大军,不是死在火海,是死在自己的惊恐中。
鸣金声起,退兵信号,所有能反应过来的人都往城门处跑去,争取逃生的机会。
城门渐渐被疯狂逃生的人打开了一点缝隙。
如同地狱燃烧的城池之上,清歌站在最高处的城楼,秋风吹过,拂起她落下的几丝碎发从眼前掠过,她的眼底映着这滚滚燃烧的烈焰,依旧冰冷如霜,红色凝成了一点血色,藏在最深处,她的目光遥望着一人穿着帅服,仓惶往城门跑去的身影。
一手缓缓向后拿起挂在背后的长弓,抽出箭囊的早已准备好的长剑,眯眼瞄准。
头顶的秋日依旧灿烂,就算被火烧的通红,依旧掩不住它的金辉,少女的瞳仁一缩,瞬间清亮得惊人,夹在中指食指的长箭随着刮过的长风送了出去。
箭头铁黑,带着坚硬的冷锋,破开熊熊的火势,挣脱速度的束缚,若冲天之势对着那已经到了城门前的人飞去。
“噗”的一声。
望着从背部穿透到心头的长箭,南平主帅一双圆大的眼睛瞬间变得更大,看着城门前方蜿蜒宽广的大道,带着绝对的不甘心,从高头大马上栽倒了下去。
清歌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她射出的箭力道不是最强,比起力道,在御天乾他们的内力前,她不值得一提,可是她有她的强项,那就是善于发现破绽,还有快!
就算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将人一箭必杀!
她的箭法,在杀手营中,便让冷血铁面的教官,也不惜称赞她是天生控箭的人。
南平国,就先用二十万大军和一个主帅暂时偿还你们设下陷阱的利息!
秋风吹起,御天乾搂过站在身边的少女,雄壮的身躯上,一身玄色披风呼呼做响,墨蓝色的双目扫了一眼下方完全混乱的火海愤场,眼中闪过绝对的肃杀和冰冷。
火烧之道,他御天乾用的绝对比南平要好,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这一场战争,不仅仅是三国的事情,其余三国也将这一切都收在了眼里。
天星国主看着手中的密报,叹了口气。
旁边的丞相立即接下来一看,也叹了口气到:“原以为能趁机攻下玉门关,御天乾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密报上赫然写着,杨雷带领三十五万大军在玉门关镇守,东屏关黎电率三十万大军镇正在演习,没有任何间隙可任人寻去。
若是他们想要攻城,起码要双倍以上的兵力才可以,六十万大军一出,他们可是后有东雷啊,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东雷,他们是决计不做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如此,为何东雷夜王一直都将他视为对手,想要除之呢,这样的人,留着那就是个隐患啊。”天星国主不无感叹的说着,让御天乾这样发展下去,什么时候他们被吞了都不知道。
东雷皇宫中,夜王大殿内。
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
千夜离穿着一身藕色常服靠在榻上,洁白如玉的手指拿着一封信纸,看完以后将手中信纸一抛,雪白的信纸迅速的在半空之中燃烧了起来,化为一点灰烬飘落在了白色的软裘之上,风一吹过,半点都看不到影子。
跪在地下的来禄低头道:“没想到那样的瘟疫,乾王妃也能治好。”
沐清歌?
千夜离眼眸一闪,低头勾唇浅笑,“她让人没想到的地方多着呢,一箭射杀了南平主帅,只怕是在报上次南平设下陷阱之仇吧,真是和我一样,是个爱记仇的。”
“南平和青鸾这一战损失巨大,没想到他们这样废物,完全帮不到主子的忙。”来禄很是嫉恨的说道,脸上都是帮千夜离打抱不平之色。
“他若是这样就败了,也不是御天乾了,呵呵。”千夜离低头一笑,抬头之时,那双琥珀一样清明的眸子忽尔罩上一层薄雾,就好像阴森森大海中,漫天的大雾,让人没来由的恐惶,找不着方向,轻轻的道:“拉下去,杀了!”
温和的声音似羽毛一般轻,仿若没有一点重量,却让所有站在周围的人都不寒而栗,来禄忍住全身的寒意,问道:“拉谁出去?”
“哈哈……”千夜离忽然大笑了起来。
花容站在后面挑起眼道:“还有谁,不就是你了。”
旁边立即有隐卫出来,将那还没搞得清楚情况的来禄拉了下去,来禄北拖着往外走去,一面大声的喊道:“主子,为什么,我一直对你忠心的……”
千夜离将折扇一收,懒洋洋的含笑看着他,好似仍是在嬉笑般不正经说着让人阴森冷怖的话语,“你的眼神让我觉得恶心!”
他的余光从光可鉴人的酒杯中看到自己的脸,这张天下皆叹郎绝无二的脸,他的眼中没有自得,只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夹杂着深可见骨的厌恶,眉头一蹙,举起酒杯,一口将浅色美酒吞下,那样子,仿若喝的不是酒,而是酒中倒影的那张容颜。
隐卫拉着来禄走下去,面色如常,心中却是一片冷叹,主子最讨厌的就是有男人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他,就算一点点,都不行。
千夜离连饮数杯之后,修长的手指带着广袖一拂,姿态卓逸,指着另外一个暗探笑道:“以后,你就是来禄了。”
“谢主子赏识。”那暗探突然一下得了这样的升职,心内半点喜悦都没有,只低着头不敢看千夜离,生怕自己眼中露出一丁点不合适的东西惹得夜王不开心,低头暗道:夜王身边福禄两暗探人都说是夜王用的最长,最得宠的手下,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被用的暗叹都叫做这个名字罢了,可惜了福禄这样的名字,却是短寿的命,他想到这里,心内颤抖,再也不多想其他。
千夜离瞄了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继续探,有消息随时来报。”
“是。”新的来禄立即退了下去。
“呵呵,果然有意思啊,沐清歌啊沐清歌……”千夜离端起塌上的美酒喝下,喃喃的念道,沐清歌算不算是在他毫无乐趣的人生中多出的一点色彩呢。
一旁端坐了许久的红衣女子一双水眸盈盈如水浸,看着容颜浓丽的男子手中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微微抿了抿唇,壮了胆子道:“夜王,你少喝点。”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杯琼浆夹杂着冷气扑的一下淋到了她的脸上,那原本楚楚可怜的脸蛋上酒水一滴滴的往下滴落,凭空生出几分妖娆妩媚。
千夜离将手中酒杯丢下,眼角挑起看了一眼,那一滴血红的泪痣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分明,为他浓丽的容颜平添了一点柔润,他撩起衣摆,一把将全身发抖的红衣女子拉了过来,翻身一转,将她压在了身下。
琉璃一般溢彩的瞳仁望着女子,深情专注的像在看着最珍贵的珍宝,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遗姬脸上有些怯怯的,男子身上的花香混合着酒气,馥郁芬芳让她沉醉,心内如同有一直兔子在咚咚咚的直跳,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贴的非常的近,从身后看去,宽袖长摆逶迤落下,就像是贴合在了一起,正在行欢悦之事,遗姬却可以感觉到千夜离的身躯离她还有半寸的距离,就算如此,他身上的热量还是传到了她的肌肤之上,几乎要将她烫伤,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就这样望着她,她多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和小千接触过了。
大概,有十余年了吧,长得就像一个梦一样,若是当初她没有……小千也不会变成这样……
她鼓起勇气闭上眼睛,往男子的脖颈上一搂,满怀希翼的纤细手臂在半空中抱了个空。
“你也太迫不及待了。”男子讥诮的话语在殿中冷冷的响起,“可惜我对天下第一美人遗姬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一字一句,恍若刀割一般,遗姬只觉得浑身发凉,方才千夜离的举动不过是在看她的笑话。
她战战兢兢的睁开眼,千夜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藕色的长袍外有一层冰蓝的轻纱,衬得他整个人如烟云笼罩。
这一次他没有笑,面色不喜不怒,看不出半点神色,就这样看着她,却莫名的让遗姬全身抖的更厉害。
大殿中一阵不知从何方刮来的冷风,卷起垂下的透白绡丝,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如梦如幻。
千夜离沉冷的眸子突然一动,喉头滑动,一口咸腥的血液被他强压下去,脸色发白之中,嘴角也流出了一丝殷红的血丝,衬在那越发白腻的肌肤之上,更是让人心惊。
遗姬连忙爬了起来,急切的问道:“夜王,你怎么了?”
花容站在一旁,见遗姬的手就要碰到千夜离,小小的身子一移,冲了过来,一把将遗姬扯开甩到一旁,粉嫩的面色上都是怒意,“你滚开!”一手赶紧扶住千夜离,从怀中掏出药丸,月貌端了温水过来,喂了千夜离吃下。
那一下力道极大,就算花容年纪不大,还是把手无缚鸡之力的遗姬甩到了一旁,她忍住磕到石阶脚骨上传来的剧痛,含泪问道:“你受伤了吗?”
语气殷切,都是真切的关心,不含半点虚假的轻易。
千夜离看着她绝美柔嫩的脸蛋,目光没有半点怜惜,如同看着一团破布一般,心中冷笑,天下美貌女子皆薄幸,面如天仙,心如蛇蝎的女子,他还见得少吗?
抬步,转身,甩袖,走出了大殿。
花容在身后狠狠的呸了一下,眼神都是恨意,“都拜了你的长生膏所赐!”若不是那该死的长生膏,主子会要每个月都吃药吗?
他脸颊气的怒红,说完,和月貌二人跟着千夜离就走了出去。
风吹空殿,虽有白裘垫地,遗姬觉得浑身发冷,脚骨上的疼痛半点也不如心中的痛,只觉这秋日冷到刺骨。
若是十年前,她没有犯下这样的错误,那有多好,她闭上眼,一行珍珠般的眼泪掉落了下来。
另一边,御天乾的二十五万将士,一兵一将都未损半毫,就将南平和青鸾一起将近十五万的兵马烧死在城内,剩下的在沐长风带领的兵士威风下投降了,还有一小部分跟随着青鸾主帅杜冷秋逃了出去。
清歌看着烧的干干净净的建兴城,不由的斜眼望着御天乾,“你倒是好大手笔,烧得个精光。”
御天乾深邃的目光在城内收拾,打扫的将士上巡了一圈,转头对着清歌道:“你说的,都要烧个干净,才能彻底消灭病菌。”
清歌懒懒的一挑眉,嗔怒的看了御天乾一眼,她可没说消毒要烧城啊,不过这烧了也好,古代的设备做不出大量的消毒剂,烧了也好,以免那鼠疫悄悄的又蔓延起来,这种病最是容易重新传染起来,跳蚤之类的小东西可不是那样好消灭。
只是建城可能要一段时间了,不过没病才是最大的福气。
她在城中走着,不时的有百姓和士兵和她打招呼,每个人都知道解除瘟疫的药是这个乾王身边的小将做的,毕竟她的身份没有广为的公布下来,但是军中大多数人是知道的。
看着清歌的眼神从开始的怀疑到了现在的尊敬,清歌这出手在她看来只是帮御天乾解决了问题,可是在别人看来,那可不是一般的才能。
清歌没把这个当回事,那态度自然就是很轻松,在别人眼里,这更不得了,那是一点都不居功自傲的表现,乾王妃一下就变成了平易近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一直走到营中,都听到有人这样喊她。
上世被成为最冷酷无情的佣兵团老大沐清歌,也有点嘴角抽搐,御天乾见她眼角抽搐,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我的王妃原来是活菩萨啊!”
清歌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一双冰眸瞪着御天乾,“我可不喜欢和”活菩萨“这样的字眼扯上关系,做菩萨是要普渡众生,要救助世人,就我,还是算了吧。”
她和御天乾说话都极为随意,当然,没有相爱的人说话还谨慎到考虑每一个字的。
御天乾被她掐的哈哈一笑,这点手劲在他看来不过挠痒痒,踏进他休息的帐营内,外面的日光和各种目光,声音都被隔绝了开来。
他一把勾住少女的纤腰,薄唇就带着毫不容拒绝的气势覆盖在了清歌的唇上,这些天他在镇南关,只要闲暇下来,都会想着她现在在干什么,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思念是一见如此让心灵难熬的事情,直到见到她的人影,却是来不及述说一下心中的思念,马上她又投入到了治疗瘟疫的路上去了。
将近一个月了,他都没有好好的抱过她,亲过她了,心中压抑的情感此时爆发了出来,那唇舌中夹杂的气息,压制得清歌几乎都要承受不住了。
滚烫的气息夹杂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龙涎香味,她只觉得全身都软了下来,几乎要在他上下移动的手中,他火热的气息中化成一滩水了。
这种陌生的感觉从身上,四肢,心底都传了上来,她的眼角都带上了媚色,两人交缠到了一起,男子的大掌从衣襟处伸了进去,触手的肌肤嫩到滑手,似乎能吸引他的手不能脱离,顺着那单薄简单,又充满了诱惑力的线条缓慢的上移。
她的身躯将近半年的调养,已经有了曲线,覆盖上去的才知道,已经发展到不小的规模,那一握让清歌更加难受,口鼻间发出似难受的声音,惹得男子墨蓝色的眼眸黯得几乎如黑夜一般,里面的热度比那焚城的烈焰还要灼热。
那样的视线,让清歌觉得自己在他的眼里燃烧,身上传来的各种感觉都要将她的理智淹没。
不知道时候时候,两人已经倒在一旁的褥子上,清凉和滚热,两种感觉在清歌身上交加,她的眼神如水雾弥漫,吹弹可破的肌肤越发水嫩,透出绯云的红色。
就算没有经历过人事,清歌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做杀手的,没有谁还是纯洁的小白兔,什么样的事没见过。
就在她准备迎接最后的一霎那,男子忽然停下手来,一把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炙热的肌肤让清歌十分清楚男子并不是对自己失去了兴趣,那是……
“汶无颜这个死庸医!”御天乾狠狠的咒骂道,咬牙切齿的话语将他身体不断翻涌的热潮散了一些,他是个二十二岁的正常男人,若是以前无心男女之事也就罢了,现在天天和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女人睡在一起,不能碰不能摸的,这是在考验他超强的忍耐力吗?
“该死的!”御天乾想到这里又狠狠的骂了一句,再紧紧的抱了一下清歌,就将她放开,捡起床下,地上的衣物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愣愣的看着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营帐内,清歌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刚才御天乾的表情她是一直没看到,可是她能想象,那样恼怒成羞,咬牙切齿的他,还真是可爱到不行。
发觉自己用了可爱这一个词语,又怔了怔,嘴角浮起的是幸福的笑容,对,就是可爱,只对她一个人可爱的御天乾。
她睡在御天乾的行军床上,闻着散发他气味的被子和枕头,有一种小女人的喜悦感涌上了心头。
都说男人是用下半身考虑的动物,御天乾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刹住车,可见他的心里有多疼惜自己,因为她这个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就算调养了半年,还是没有来葵水,没有来葵水就意味着身体不成熟,如果强行会造成伤害。
她转过身来,长发铺在枕头上,散发着幽亮的光彩,一张脸陷在不软不硬的枕头上,望着营帐还在微动的门帘,御天乾现在是去洗冷水澡了吗?
她想着想着,又笑了起来,眉眼里都是喜欢的颜色,又呆了一会,缓缓将衣物穿好,将头上束上,正要簪上御天乾送的那只墨骨竹簪。
门帘被人撩起,御天乾走了进来,看来他的欲一望已经平息了下去,只是脸色还是有些沉,见清歌正要束发,从她手中拿过簪子,放在她面前,说道:“当初做了这个簪子,只是随意配的,如今看来,像是有预兆。”
“什么预兆?”清歌看着这根簪子,难道墨骨竹在这里有什么寓意吗?
御天乾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尖,缓缓的将簪子簪到她的发上,醇厚的嗓音中有一丝宠溺的温柔,“骨竹,红豆,加在一起,便是刻骨相思。”
从一个被人成为冷酷厉寒的男人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浪漫得不似真境。
清歌不知怎么,心中就软得如棉花一样,眼中那点清冷的神色早就换上了盈盈水色,宛如水波在荡漾。
她伸手握了握簪好的骨竹簪,亲了亲男人锐利的嘴角,嘴角咧开一抹笑容,没有平日的锋利,更添了一份慵懒,现出一抹纯然无邪的嫣色娇媚,雪玉般的脸在透进帐篷的日光下映出了迷离彩光,美得极不真切。
御天乾喉头一紧,刚刚退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脸色立即变得极为不自然,暗哑着嗓音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不等清歌反应,马上就走了出去,眼色阴沉如乌云罩上,墨蓝色的眼中有愤怒之色,大步流星的朝着汶无颜的营帐走去。
早早就休息下来的汶无颜被御天乾从床上提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一脸乌黑的御天乾,“又有人病了吗?”
御天乾看着他一脸睡得舒适的模样,越来越气,拎着他低吼道:“庸医。”
汶无颜被这一声吼得睡意全无,看着带着冷风,冲进来又冲出去,脸色黑黑,带着冷怒,又转头而走的御天乾,满头雾谁的又爬上床,一脸惬意的自言自语道:“还是床温暖啊。”这几日为了做药水,他可是一直没睡好过,赶紧补眠先。
第二日,陆风留下来处理镇南关事务,御天乾,清歌,沐长风,汶无颜四人先行往天越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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