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扬天下第一步
明媚的夏日,金灿灿的阳光下,照的所有人眼明耳尖。
大雍的人们在这一刻开了眼界啊,这圣旨虽然在官员看来不是稀奇,但是在一般百姓眼里,却是个稀罕物品,只有在那戏台子上才可以听到依依呀呀的唱着圣旨到,今日可开了眼了,人人都挤着去看那东西。
闻言,贺雪莹清高的眸子转到地上掉下的圣旨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鲜红的印泥,那独一无二的颜色和花纹,她曾在爷爷那看过,绝不会错,是圣旨,圣旨。
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拍飞圣旨的手,她怎么知道沐清歌随身会带着圣旨,她只是觉得沐清歌是那么讨厌,拿着东西在她面前晃得头晕,只想拍开这讨人厌的东西,谁知道会拍到得是圣旨呢!
对,对,是沐清歌,是她把东西举到她面前的,她抬起头,眸子里含着害怕,又带着憎恨的看着清歌,叫骂道:“你,是你,是你故意把圣旨放在我面前的是吗?你就是要让我把圣旨拍飞的!”
清歌望着贺雪莹的眼底都是嘲讽,若不是故意,她才不会突然间变得那样冲动,人一冲动就会做错事情,就像现在的贺雪莹。
可是她当然不会这么蠢的说出来,“我不是,是贺大小姐你说我是被休的弃妇,我只是让你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你口中所说的弃妇!”她淡淡的一笑,星眸里蕴含着三分清冷似不能侵犯,三分水波似委屈,一张清冷的面孔上带着点纯然无邪的嫣色。
这散漫淡漠的模样,很有说服力,很好的将人们的注意力和好奇心从两名女子身上转移到那偏落一地的明黄圣旨上。
星儿黑黑的眸子一转,提着怀中的药包,外带盒,跑到圣旨前,黑漆漆的脸上黑白分明的圆眸睁大的看着圣旨上面的内容,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两大圈,神态欢喜得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皇长孙御奕辰与沐府长女沐清歌指腹为婚,现经天坛星使夜观天象,两人生辰不允,星道背驰,朕实痛心,无奈不愿强合良缘。今,特颁旨解除婚约,两人互无关系,可以另行择良配。”
“这……是陛下解除的婚约吗?怎么和早些时候我们听闻的不一样呢!”
“是啊,之前不都是说皇长孙休了……”
“恩,我还听说收到休书就撞墙自杀了,你看那沐家小姐哪点像是寻死觅活的样子!我是不信!”
“当然了,圣旨才是真的,你看看,这可是陛下发的,国主的话自然为准!”
星儿嘴角一咧,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高声道:“谁知道呢,这也许是有心人故意散播这些流言,想损坏沐家小姐的名声呗!小姐的名声一坏,有些人就机会了啊,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呗!”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看这一场热闹,不远处的小茶楼上一白衣妍丽公子,带着两小童,白扇翩翩。
“这贺雪莹真是有够笨的,和人吵架时也不知道看一看,观察观察的。”一脸不屑的小童踮着脚使劲的看着人群。
抱剑而立的另一个小童稚嫩的面上则一脸冷淡的道:“情妒攻心,理智全无。”他的目光不在人群中,而是坐着喝茶的白衣公子身上,来大雍之后,主子对这个沐清歌的关注度实在太高了,比以往任何一个女人都要高,甚至还吩咐他去弄了这沐清歌的所有资料。
“月貌,主子我好看得你看了这么多年还是目不转睛吗?”目光似乎从没离开过远处的千夜离浅笑而问。
“主子,你喜欢沐清歌吗?”月貌抿了抿淡粉的唇,低着头轻声问道。对于这个女人,主子是有一点不同,但是这点不同又不是那么特别。
千夜离眉轻轻一挑,眼角带起的风情让周围的人心头一窒,“美人,自然是喜欢的,食色性也嘛。”说完,举杯对着另一处酒楼高高一举,笑得高深莫测,将酒一口抿干。
那处酒楼中,冷冽的目光接上千夜离琥珀色的眸光,一道暗紫色身影也将手中酒杯一举。
“东雷夜王,他在那干嘛!”旁边一面目清秀的浅绿衫男子挑着眉道。
紫衣男子不语,冷峻的目光凝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浅绿衫男子挑着眉,满脸兴趣又似赞叹又似惊讶道,“王爷,这个沐清歌可真不简单,这样一道圣旨摆在大家的面前,京城中关于她被皇长孙未嫁先休的流言蜚语定是势如破竹一般消去,明天街头小巷里议论的沐清歌,绝不会再是被休的、被人瞧不起的弃妇,那收到休书后自杀的流言也会随之破之。”
被称作王爷的男子锦衣玉带,内里一件乌色常服,外披一件暗紫蟠龙长衫,气势逼人,如雕刻般得五官立体英俊,眉宇间自有一股大气和尊贵,他就像一把古朴锐利的宝剑,暂时收敛住光芒,霸气内敛,如宝剑厚重,三分贵气,三分傲然,四分冷酷。
他将手中的青樽放下,眸如浓墨的黑,藏着几不可见的暗蓝,唇角紧紧一抿,声音沉敛,“她要的不会只是这些。”
“哦,那我到要好好看看。”浅绿男子颇有兴趣的又将目光转到窗外,王爷那样欣赏的人,他倒是真要好好瞧瞧。
人群中熙熙攘攘讨论着这突然的一道变化,这边星儿读出的圣旨的内容如同一道惊雷打在了贺雪莹的头上,一双眸子直直的,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清歌,这……这圣旨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那这样,沐清歌就是和奕辰和平解除婚礼……
她再权贵也不过是一个臣子的家眷,对于朝中的事情哪能掌握的如此迅速,这道圣旨是凌帝回宫后,夜里叫司礼监拟好了,第二天天一亮就送到了沐府,清歌都是刚收到圣旨,她又如何能知道。
来不及阻止贺雪莹的御奕辰的眸中蕴着雾气,纯白的广袖下手指紧紧握成拳头,他扫了一眼越来越多的人群,默默走出,淡淡拢袖欲要将掉落的圣旨捡起来。
“怎么,皇长孙殿下是要将贺大小姐藐视陛下的证据收起来吗?”淡而清冷的话语随着轻风飘来,御奕辰伸出的一点指尖微微一缩,目光敛住,抬眸望去。
少女立在稍远处,裙裾轻扬,檀衣拂动,似红尘中绽开的一朵素妍花,长长的睫毛微翘,素颜澄定如水,嘴角带着一点点模糊的弧度。
他心中如同有大浪在翻滚,带起平静清润的眼眸也有暗色在翻腾,垂了眼眸,斯文有礼道:“国主之圣旨,当于国主本人,如此落于地上,自是不太好,我打算拾起来而已,别无它意。”
什么,刚才沐家大小姐称呼那个如水一般的俊美男子是什么,皇长孙殿下!
人群中一下沸腾了起来,本来还在看着圣旨的人全部都把目光转移到了这边,男人们带着羡慕嫉妒的成分看着御奕辰,这是皇长孙啊,生出来的就含着金钥匙的男子,要是自己有个这样的爷爷多好,躺着都有吃有玩。女人们个个心中都生出一股思慕之情,看那举止之间的贵气,那种斯文有礼的模样,君子如玉,淡雅俊逸,不愧是大雍女子最想嫁的男子之一啊!
清歌慢慢的一拂袖,粗布料子的宽袖也甩出一道潇洒的流云,刚才脸上的笑隐了下去,转瞬行到了圣旨之前,声音如吹过寒湖的风,冰且利,“既然皇长孙殿下都这么说,我也不想说太多,且不论贺大小姐是何居心在人前说我是被休之人……”
她这句话一落,人群中又是一片暗地翻腾,刚才乞丐少女的话又跃进人们心里。“谁知道呢,这也许是有心人故意散播这些流言,想损坏沐家小姐的名声呗!这样就有机会了啊!”
今日里皇长孙殿下是和贺大小姐一起出现的,现在又要帮贺大小姐捡圣旨。
狐疑的目光来回在御奕辰和贺雪莹之间来回扫描,但见贺雪莹瞧御奕辰那含情的眼光,群众们的想象力迅速的脑补,散播流言的是这个贺大小姐,她就是想要做那皇长孙妃。
周围人的目光顿时有些鄙夷,第三者,竟然刚才那对着沐大小姐嚣张的很,还真是仗势欺人!
清歌眼角扫过周围,众人所想收于心中,眼底笑意一闪,接着道:“刚才皇长孙殿下也有说,见圣旨犹如见国主,圣旨当于国主本人,那么,刚才贺大小姐的那一巴掌拍飞圣旨……”
“那不是等于拍飞了陛下,陛下就这么梭的飞出去。这可是大罪啊……”被人群挤到后面的星儿闪亮及时的喊出来,又赶紧低下头。
人群里一个脸上长满皱纹,干瘪的夫子模样男子拂着胡子,回忆着自己看的那些史书,两眼浑浊却有光彩的念道:“大罪啊,大罪啊,大雍建国十八年,昌平长公主盛怒之下扯了圣旨丢下书桌,幡然醒悟,跪着从居住的岚殿到了当时雍帝的太极殿请罪。”
御奕辰眉头一挑,看了眼身边脸色苍白的贺雪莹,眉头皱起,眼底带着深深的厌恶,转眸对着清歌沉声道:“雪莹还年幼,做事冲动,无心之过而已。”
“年幼?”清歌冷眉一竖,打断了御奕辰的话,“如果我没有记错,贺大小姐比清歌要大上两岁吧,连清歌这种外室所养的庶女都知道圣旨之尊,莫非她一个右相府的堂堂嫡出大小姐就不知道了!还是说,皇长孙殿下觉得自己能代表陛下,不介意拍落圣旨那不敬的一掌!”
冷冷的声音飘在风中,每一字,每一句出来,御奕辰和贺雪莹的脸色就更难看一点,到最后一句“皇长孙殿下觉得能代表陛下”的时候,哗然的人群安静了下来,这话,已经是暗指御奕辰对皇位的窥视和迫不及待,在这本来就太子位不明确的大雍来说,是相当忌讳,相当大逆不道的话。
御奕辰的脸色已难看之极,满眼都是阴鸷,深深一呼吸后,脸色依旧难看,声音还算平静,但是细听仍能感觉已不稳定,“沐大小姐谬言了,奕辰乃陛下之孙,除此外,岂能代表陛下。雪莹刚才这一掌自然是错了,但是是无心之失,她会去道歉的。”
不愧是皇长孙殿下,三言两语表明自己的态度,还将贺雪莹的过错化为无心之失,道歉就是。
道歉?若她沐清歌只要一个道歉,犯得上和他们在这里费上这么多时间吗?
清歌轻轻一挑眉,满脸嘲讽,“怎么,若是皇长孙殿下没有意愿要代表陛下不介意,那这不尊重国主之罪,岂能随意饶过!”
既然三番两次的来挑衅她,当她沐清歌是个软柿子,想捏就捏是吧,那是做梦!
“那你想怎样!”御奕辰袖中手指紧紧握成拳,克制着甩袖而走的欲望。
见御奕辰一直站在贺雪莹的立场上说话,那众人眼中对皇长孙和贺雪莹之间的看法又更深了点,按理来说这沐清歌是皇长孙曾经的未婚妻,感情怎么也得比这贺大小姐深点!果然。贺雪莹为了皇长孙,到处散播流言说沐大小姐被休的!
清歌淡淡抬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皇长孙殿下,不是清歌想怎样,只是清歌想知道,贺雪莹不过一个右相的孙女,竟然比昌平长公主的地位还要高了?”
昌平长公主,开国雍帝一母同胞的姐姐,身份尊贵无匹,贺雪莹不过是右相的孙女,就算右相再有权势,她也不过是个没有任何尊位的官家之女,岂能与皇家血脉相比!
众人皆哗然,低头交耳纷纷议论,当年昌平长公主都是跪着去的,她一个右相孙女,道个歉就有了!
满街围观人中大部分人都是激昂,为清歌抱不平,也不乏有蠢蠢欲动者,有几个人眉眼一动,低着头偷偷的离开人群,急急忙忙的朝着右相府走去。
高坐酒楼上的紫衣男子见此,眉目一沉,缓缓一挥手,暗处几名墨色身影迅速飘出。
星儿猫着腰,大眼里精光一闪,立即跟了上去,小姐真聪明,刚才塞东西在她手上的时候就让她时刻注意周围人的动向,有人会去告密,哼!告密,让我星儿一拳打飞你!
“这可是机会啊,右相的孙女在街上被围攻,我们赶紧去告诉右相,说不定就能得到右相的青睐,分个官来做做!”那低着头的人低低的笑着,仿若看到美好的未来。
不管到哪里,世界上都不缺乏这种喜欢靠告密打小报告之类升官的小人。
“是啊,是啊!”旁边的人也满眼期盼的附和着,突然前方不知怎么出来四个全身穿着黑色衣服,气息冷漠的黑衣人。
他们转个方向往右,黑衣人也往右,往左,黑衣人也往左,左转右转几圈下来,这几人总算明白了,黑衣人就是为了阻止他们去右相府告密的。
“你们是谁!干嘛挡我们的路!”
黑衣人手抱长剑,沉默不语,只是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盯着他们的举动。那几人见黑衣人也不是好相处之辈,不硬拼,此路不通,欲退后换条路,黑衣人其中两人一样站了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后路,现在前后都有门神一般的黑衣人堵住,他们哪都不能去,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干瞪眼。
跟上来的星儿抱着怀中的东西,站在墙角偷偷的看着,咦,有人已经拦下来了,她的无敌神拳没机会展示了,不过,黑衣人会出现显然小姐也不知道,大眼里满带着疑惑,是谁在暗中帮助小姐呢?
西风暖暖,金阳高照。
药店前的天空却寂静一片,所有的人都看着站在一旁眉目蹙起的贺雪莹,等着她下一步的举动。
贺雪莹咬着唇,手指轻轻的拉了拉御奕辰的袖子,却见他半点反应都无,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冰冷阴沉,如碧海上滔天大浪袭来前那一瞬间的平静,压抑沉闷。
看来奕辰是不能再说话了,贺雪莹低头,心内急的如火焚,怎么爷爷还不来,这里的人都知道她是贺家的大小姐,不可能没有人去通知爷爷啊,爷爷今天也在府中没有出去的,这个时候应该收到消息了……
她自顾自的打着小算盘,哪知道那点小心思如何能逃脱清歌的眼,清歌绝色的唇角含着点点讽刺,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的人渐渐的躁动了起来。
“怎么了,还不知道请罪啊!还站那干嘛!”
“就是,这圣旨丢在地上这么久,这不等同把我们陛下丢在地上没有人去扶吗?”
“你看那皇长孙,自家的爷爷被侮辱了,还帮着那个什么女人,我呸!要是生了这样的孙子,我一定要气死去!”
“嗯,生个这样的孙子,为个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情,还不如生块叉烧!”
断断续续却清晰无比的议论声传到了御奕辰的耳中,他侧头转眸看着地上那一抹象征着最高地位的明黄卷轴,“解除婚约”四个字狠狠的刺进了他的心中,如荆棘的刺扎进柔软的心内,疼的隐隐约约。
卓然而立,翩翩俊逸的皇长孙忽而淡淡一拂袖,阳光下,莹白的面上照得有几分恍惚色彩,“雪莹自然不会比昌平长公主的地位还高,今日她出手打飞圣旨,侮辱陛下,看在她并非有意为之,就仿昌平长公主之举请罪吧!”
声音依旧温润,却有碎冰在其中暗藏,冷锋暗含。
效仿昌平长公主,那就是从打落圣旨之处,跪行于陛下的太极宫!
虽然都是在天越城内,但是天越城乃大雍的京都,城池之广,绝不是宽广二字可以形容,从此处到皇城大门前,也必有千丈之余。
贺雪莹只觉浑身一寒,看着眼前长长延伸的主街道,她从小娇生惯养的,莫说跪行,怕是连跪都很少跪过,如何能受的起这样的苦头。
当下就退了几步,眼睛看着人群后,眉头蹙起,眼里含着泪花,骄声道:“我要见爷爷,爷爷肯定不让我跪的!不要!”
等着就是你这句话!
“看贺大小姐的意思,见了右相就不要跪了!看来右相权势的确是在朝中甚有影响力,好!”清歌转身指着一个年轻人,“你,去请右相来,我们都来看看右相如何处理!”
那年轻人连忙允诺,三步并做两步跑向右相府。
右相府,六字兽面把手大门对着街面打开,门前石狮分立两边,威武气派。
年轻人上前握着把手轻轻叩了叩,一只袖子擦了擦额头因奔跑流出的汗,突然想起,方才墨衣少女就这么随意的一指,一种浑然的威仪让他不有自主的听从命令,好强的气势!
阳光如水的洒在青色瓦顶,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右相府内九曲回廊,三步一亭,五步一桥,亭台楼阁,错乱有致,一人正在回廊上大步奔跑,看样子十分之急,帽子都颠歪了。
“相爷,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如此慌张?”一道平稳内沉的声音响起,身着一袭藏青色便服的男人从中厅中慢慢的踱了出来,面上看上去与凌帝年岁差不多,长相平凡,梳得整齐的黑发中夹着几许银丝,平凡的面容上,双眼矍铄,锐藏于胸,一看就知在宦海沉浮多年之人。
“相爷,刚才有人来报,小姐在街上被围住!”气喘吁吁的管家信伯扶了扶歪下来的帽子,急忙说道。
闻言,右相贺文眉眼一皱,这天越城谁不知道雪莹是他的独孙女,掌上明珠,竟然还有人敢围住,此事必不简单,他手掌往前一压,示意管家稳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管家长呼了口气,将刚才来报的几人所说巨细无遗漏的叙述,“就是这样,小姐现在被百姓围住,走不得,皇长孙殿下也无法开口求情!”
略一沉吟,贺文加大脚步往内室走去,“信伯,换朝服,备轿,我要进宫面圣!”
“那,老爷,小姐呢,您不去阻止了,小姐真的要跪行到皇宫前了!”信伯一面跟上,有些犹豫的问道。
“我要再不进宫,雪莹今日必然受更多苦!”贺文手臂一展,一品大员的朝服立即有人为他换上,沉如海的双眼中暗涌翻滚。
刚才信伯所说在脑中一遍过去,沐清歌,好厉害的女娃!
今日雪莹简直是按着她的设计一步步走进这个圈套,沐清歌再一步一步的拿出皇权这顶天大的帽子压下来,就算皇长孙身份再尊贵,也无法超越凌帝的尊贵,反而会因为长孙这个身份步步受限!
现在再让人来通报他,他若是直接出面去阻止雪莹的跪行,等同于变相承认右相的权利已经滔天,盖过了一国之君凌帝!
这无论在哪国哪朝都是极为忌讳的事情!
连在朝中多年的他都不得不赞叹这其中的心智聪敏之极!短短的一瞬间,临时起意设下这样一环扣一环,紧密相连,毫无破绽的陷阱!
他现在所做,只有进宫面朝凌帝,求得免罪的圣谕,才能减少雪莹跪行的时间长短!
沐清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沐府庶女,赌武会上一人击败两名隐卫,现又出下如此精密策划。
一朝权臣心中淡淡的念道:此女小小年纪就已如此锋利出色,绝非池中物,他日若有机会,必将一鸣冲天!
整装完毕,一抬六人的软轿从相府抬出,急急的朝着皇宫而去,接着相府又出来一人,急忙跑向人群聚集的药店前。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处,看着满脸柔弱的贺雪莹,心里难以掩饰的多了一种恶心的感觉,谁都不喜欢第三者,肯定就是扮作这娇媚的样子勾了皇长孙去的。
贺雪莹一边回避着人群刺人的目光,一边看着远处,当看着熟悉的轿子来的时候,脸上展开了一抹喜色,她就知道爷爷会来的,突然见那轿子不是往这边,而是往另外一边而去的时候,那抹还没来得及停留的喜色马上变成惊讶。
她没看错啊,那是爷爷的轿子,为什么不往这边来,难道里面坐的不是爷爷?
再一抬眼,见一人从人群中穿了进来,她连忙走上两步,眼露惊喜,声音有些颤抖,“信伯,爷爷呢,爷爷是不是在后面来……”
信伯看着她满脸期盼的样子,低头道:“相爷没来。”
“怎么可能!”贺雪莹猛的往后一退,脸上半点血色都无,摇着头道:“怎么可能,爷爷最疼我了,怎么可能会不来,难道是那人没送到口信?”
信伯继续低头说道:“送到了。”
“那,那爷爷有没有说什么!”贺雪莹冲上去抓着信伯的手臂,期盼的问着。
“有……”
“那你快说啊,快告诉他们啊,爷爷肯定不让我跪行的!”贺雪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喜极的说道。
“信伯,右相有什么要说的你就说吧!”御奕辰淡淡开口。
信伯看了眼贺雪莹,垂眸道:“是的,皇长孙殿下,相爷说,孙女贺雪莹不尊圣旨,等同不尊重皇上,有罪,应当效仿昌平长公主跪行请罪。”
贺雪莹连退几步,摇着头似要把那句话甩走,满眼不可置信,不可能,爷爷不可能会舍得她跪行的,她顿了一下,冲上去抓住信伯的肩膀猛摇,“信伯,你骗我是不是!你骗我是不是!我不要跪行啊!”
信伯叹了口气,老眼里都是无奈,“小姐,信伯可曾骗过你,这些话都是相爷的原话,相爷还说,若是你不肯跪,让人按着你跪下!”
贺雪莹抬起泪水汪汪的眼,两名侍卫已经从信伯身后走出,这两人是爷爷的贴身侍卫,除了爷爷的命令,谁的话也不听,若不是爷爷派来,信伯肯定吩咐不动的。
“小姐,需要我们帮忙吗?”两名侍卫毫不留情的开口道。
“嘿,我说贺小姐,你到底跪不跪啊,你爷爷都让你跪了!”旁边一个等着不耐烦的男子喊道。
贺雪莹看着侍卫冷面无情的模样,看着旁边众人射来的目光,只觉昏天暗地,全身发凉。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学狗叫那次也是因为沐清歌,这次又是沐清歌!
若那次只是在官家子女中丢脸,那这次就是在整个天越人前面丢人!
沐清歌!
她猛的转头看着清歌,刚才蓄满泪水的眼,此刻阴鸷得如同魔鬼一般,定定的瞪着清歌,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沐清歌,你也别嚣张,过几天我让你在天下人前丢尽脸面。
咬了咬嘴唇,大雍最大的官员,右相的独孙女,啪的一下跪在了天越最繁华热闹的街上。
“跪了,跪了……”众人哗地一下喊了出来。
“总算是跪下来了!真是拖拖拉拉!”
贺雪莹双膝跪在地上,拾起地上的圣旨,高高举起,一个跪步,一个叩首的往着皇城而去,柔嫩的皮肤连冷水都没有浸过,此时蹭在粗糙的青石上,两个跪步不到,皮已经磨破,血丝丝的渗了出来,额头上疼得都是冷汗,秀丽的五官皱成了一团,娇贵的额头碰在坚硬的路面,青红的印迹马上显现出来。
爷爷,你怎么不管雪莹了……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这还只是开始啊,后面还有那么长的路,雪莹怎么受的了……
她一下坐在地上,哭着喊道:“我不想跪了,不想跪了!”
“小姐,相爷说,若是你不跪到他来为止,我们拖也要将你拖到皇城下!”两名一直紧跟在她身后的侍卫冷冷开口道,相爷就是知道小姐娇贵肯定跪不了几步,让他们一直守着。
贺雪莹摸了摸额头,非常不甘愿的又爬了起来,继续一跪一叩首。
清歌眼底噙着寒霜,唇角蕴着冰冷,看着贺雪莹跪下,面上极其冷漠,右相不愧是右相,知道现在不能出面,现在应该是去了皇宫请旨了吧。
哼,等你请到圣旨了,这条路贺雪莹也跪得差不多了。
她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又到了身后站着的星儿,吩咐道:“我们回府。”她朝前而行,密集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让她穿行。
这一天,所有天越人都知道了沐清歌这个沐府大小姐,这个绝色容颜却清冷如故的少女。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沐府清歌之名,不仅仅是传遍天越,随后,这个名字将飞出大雍,传遍东雷,西辰,南平,青鸾,天星,直到整个秦天大陆每一个人的记忆里,都会记得这个女子,这个名字。
茶楼里,二楼雅座。
千夜离眼底意味浓转,扇柄往手心一收,卓然起身,“我们也回府。”
花容意犹未尽道:“贺雪莹完蛋了,这膝盖不烂也要磨破好几层哦,这个沐清歌,真的太厉害太聪明了!哥哥,你说是不是?”
月貌冷漠的眼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墨衣女子,收回目光,轻轻的嗯了一声,拉着花容跟上走在前面的千夜离。
天色正好,万里无云,一片明亮。
清歌抬眸看着蓝天碧染,清透的毫无杂质,眼底展开了一些暖意。
对街的大道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人群中又是一阵喧哗。
“哇,小姐,乾王啊,你快看啊,那是乾王!”星儿一蹦而起,看着隔着一条护城河的大道,大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大声的叫道。
乾王?清歌脑中不由的记起在春艳居看到的男子,抬眸望去。
对面,逆着光的青石大道上,一匹全身漆黑,无半点杂毛的高头大马上,那人慢慢的御马前行,暗紫的长袍宽大的披在身上,容颜似造物之主最宠爱的娇儿,俊美至极,那一种挥之不去、令人一见难以忘记让的冷酷霸气,弥漫在整条街上,原本喧哗的对街,慢慢的静了下来。
君临天下。这四个字几乎跳跃在所有人的脑中。
男人们心中生出一种豪情,策马天下,征战战场,那每一场必胜的战绩,热血的大雍男人们最是佩服沙场上真正的英雄,生为男子便当如乾王才是。
女子们,不论老幼皆心为所动,拥有冷峻无双的容颜,有闪耀尊贵的权位,还有那霸气尊贵的气质,名驰天下的战名,敢问哪一个少女不爱英雄,最难得是,如此完美的男人,身边却从没有任何女人,那冷峻的眼眸若能有染上从未有过的温柔,被他瞩目的女子必定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清歌看着本来围观贺雪莹的人群全部聚拢到护城河边,人群里的百姓,完全不同于看到御奕辰时那种羡慕,不管男女老少,眼中带着的都是敬佩,尊敬,还有爱慕崇拜。
那人徐徐御马而过,目光如剑,似对这一切已经习惯,或者更正确的说,他不在意。忽然,他转头,看向这边,刚好迎上清歌的目光。
御天乾冷峻的眉宇间带上一点笑意,朝着清歌头一点,做了个手势。
清歌瞳眸猛的一缩,面色突然一冷,转身往沐府方向而去。
星儿不舍的又看了一眼御天乾的身影,这才蹬蹬的追上清歌,忽而想起一件事,她凑到前面对清歌道:“小姐,刚才我去拦截告状的人时有人先出手拦截了,你知道不知道是谁?”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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