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分手
第二章
与占玉相撞的是个男人。
男人个头很高,身上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脸上的黑色口罩遮去了他的大半张脸,让人看不完全他的长相。
但偏偏因为下半张脸的遮挡,更加凸显了他露在外面的眼睛的轮廓——不大不小的单眼皮,轮廓线条的弧度流畅自然,眼角处微微有些挑起,却不显得轻佻,完美得像是上帝偏心的馈赠。
占玉是双眼皮,眼睛很大,经常听到粉丝夸自己的眼睛好看,说自己的眼里有星星。
对此占玉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粉丝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哪里会有人的眼睛装得下星星那样的光芒。
只是此刻,他却觉得这一句话并非虚言。
有的人眼睛里,真的能藏星星。
比如眼前的男人。
两人视线相对的时间很短,大概只有几秒,男人的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讶异。
那一抹情绪太过迅速,占玉没有看清楚,只当是对方对自己的冒失有所不满。
他收回视线,歉然地向对方道:“抱歉,刚才没有注意看……”
话未说完他就停了下来,想起了自己身上还穿着女装,开口的声音却又是男性,不免有些尴尬。
只是男人却像没有注意似的,突然弯下腰去替他捡摔落在地上的手机,手指在碰到屏幕的时候像是停顿了一下。
占玉反应过来,忙说:“我自己来……”
男人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拾起,递还给他:“你的手机。”
男人的声音低沉中稍显冷淡却又礼貌得宜。
像是低调矜贵又扣人心弦的大提琴。
递过来的手机屏幕向上,上面还停留在卫秋容的聊天页面,想必对方也看到了。
占玉接过手机,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同时手指在锁屏键处按了一下,那一句“你爱我吗”随着他的动作熄灭在黑屏里。
亲身碰到自己的男朋友劈腿,不管占玉多么冷静和隐忍,情绪也多少有些狼狈,他在道谢后,低头想从对方身侧离开。
“等等。”
男人突然拉住他的手腕,出声叫住了他。
占玉不解地抬头,就见对方将系在手腕上的手帕解了下来,放到自己的手中,留下一句“干净的”便抬步跨过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着手中的深蓝色格纹手帕,占玉愣了一瞬,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强忍着没有落泪,只是眼睛却忍不住红了。
来自陌生人的好意,让他心口微暖,深吸了口气,抬步往楼梯那边走去。
着急着离开的他并未注意,刚才那个男人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楼梯处。
沈丛安收回视线,低头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沈哥?”
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到他的身边,看他自顾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仿佛上面有什么能令他专注的东西似的,只是他的手心上干干净净的,丝毫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出声叫了一声。
“你在看什么?”助理张奇看到他手腕处的手帕不见了,奇怪地问,“沈哥,你的手帕呢?”
沈丛安有轻微的洁癖,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一般不随意让别人碰他的东西。
沈丛安收起手揣回兜里,看了自己的助理一眼:“没什么,走吧。”
“好嘞!”
助理张奇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
占玉从剧院直接回了景泰苑,路过客厅的时候,听到厨房里有小曲传出,循声望去就看到舒姨在里面边忙活边唱曲的背影。
舒姨原是占家的保姆,从小看着占玉长大,和他感情比较深厚。去年占玉从占家搬出来和卫秋容一块住,舒姨怕他吃不习惯别人做的饭菜,就跟着一起过来照顾他的饮食。
他记得昨晚舒姨跟自己说今天要请假半天,家中来了客人要回去一趟,没想到她还在这儿。
占玉停下要上楼的脚步,往厨房那边走去,喊了对方一声:“舒姨。”
舒姨也听到了声音“哎”了一声,回头就看到占玉穿着女士的束腰白衬衫以及浅咖色的工装裤,头上还戴着黑色长直发。
看到他这番装扮,舒姨愣了一下,道:“小玉,你这是……”
中午占玉明明是男装出去的,回来却穿着女装。
占玉从剧院出来的时候,心神恍惚,也就忘了自己身上这一身与众不同的装扮,此时被长辈碰了个正着,心中难免有些羞赧和尴尬,也庆幸栗青没有给自己画个浓妆。
他摸了摸鼻子,小声地说了一句工作需要。
舒姨对他的话也没有怀疑,还上下打量了下,语带自豪地说:“我们小玉长得好,穿啥都好看!”
“……”占玉可不想要这个夸奖,连忙转移话题问:“舒姨,您不是回家了吗?”。
“我给你弄点吃的再回去,晚上你要是饿了就放蒸笼里热一下就能吃了。”舒姨笑道,她琢磨着卫秋容晚上还有应酬,占玉一个人肯定也懒得出去吃晚餐,干脆先帮他把晚餐准备好。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打趣了一句:“阿容前段时间不是说你瘦了吗?我得赶紧把养你胖点,这样太太见了也高兴。”
太太指的是占玉的母亲,颜笠。
占玉看到灶上煨着汤,旁边的操作台上还有四份蒸菜,都是他爱吃的。
看着舒姨带笑的眼睛,占玉听着她的话,再想起今天遇到的事情,心里不免难受,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抱住这个从小就把自己当亲人一样疼爱的女人。
“谢谢舒姨。”
舒姨被他抱得一愣,随即笑了出来:“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说着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快上去换个衣服,我把菜放好。”
占玉点点头,上楼去换了衣服,顺道去浴室洗脸卸了妆。
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他拿着手机从楼上下来,舒姨正好也把晚餐准备好了,她今天做的都是蒸菜,方便占玉晚上加热。
占玉在一旁等她洗干净手,温声道:“我送您回去。”
舒姨道:“不用不用,等会儿明辉过来接我。”
两人正说着,门外的铃声响了,舒姨走到门口的通讯设备看了眼,发现正是自己的儿子冯明辉到了。
舒姨走后,屋里只剩下占玉一个人。
他在客厅站了半响,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如果今天没有碰到卫秋容劈腿,他现在应该是在琴房练琴,等卫秋容回来。两人约了明天下午要回卫家看望卫老爷子,晚上要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如今这些约,占玉都已经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履行下去。
他和卫秋容认识十五年,十八岁与卫秋容在一起,至今三年,他二十一岁,卫秋容三十岁。
卫秋容是他的第一个男人,但他并不是天生弯的,而是被卫秋容掰弯的。在卫秋容之前,他从未喜欢过任何人,不论男女。
在他们两人的事情被捅破的时候,卫秋容不顾家中长辈的反对,硬抗着要和他在一起。当时他就觉得,世界上除了父母,最爱自己,对自己最好的人就是卫秋容了,于是他为了卫秋容也义无反顾向父母出了柜。
时至今日,他仍记得当年出柜时父母失望又不舍得责备他的表情,记得母亲在房里掉眼泪的背影。
他对父母内疚不已,却还坚持和卫秋容在一起,心想他这般待我了,我总不能辜负了他。
殊不知不过三年的时间,他今天却亲身碰到卫秋容劈腿的现场,亲耳听见他与别人的一场狂欢。
如果自己有勇气一点,兴许还能亲眼所见。
想到这里,占玉自嘲地笑了下。
他想起栗青曾经说过,如果自己的男朋友劈腿,他肯定会找私家侦探把他们的照片拍下来,然后贴到对方的小区和公司去,让这两个混账东西好好出名一次。
但是占玉不想这么做。
他不想因为两人的事情闹得两家难堪,好聚好散,总比撕破脸来得体面。
占玉就这么在客厅的沙发坐了许久,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墙壁上的壁钟显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而说会早点回来的卫秋容还没有回来。
占玉不想问卫秋容从剧院离开后去了哪里,也不想知道他和谁在一起。但是他想早点解决两人之间的事。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打算给卫秋容打个电话,还没有拨出去,客厅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卫秋容从外面进来。
卫秋容身上穿着白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个,领带和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上。
占玉拨号的动作一顿,看着对方在玄关处换了鞋子,然后走进来。
卫秋容看到占玉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笑着喊了他一声,边走过去边说:“回来得有点晚,不过好在项目谈下来了,接下来有一周放松的时间。”
说话间他来到了占玉的旁边,一坐下就看到占玉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立刻想起自己晚上应酬的时候喝了不少酒,此时身上都是酒味。
占玉不喜欢烟酒,平时卫秋容从来不会在家里抽烟,除了应酬之外也尽量少喝酒。
卫秋容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发现不止酒味,还有一股浓重的烟味,于是二话不说又站了起来,说:“我错了宝贝儿,我先去洗个澡。”
他说完就要转身往二楼走,刚一动身就被占玉拉住了手指。
“怎么了?”卫秋容回头,习惯性想去反握住占玉的手,下一秒占玉却松开手收了回去。
占玉收手的动作太快了,卫秋容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看着他低垂的侧脸,又坐回了他的旁边,出声问:“怎么了,小玉?”
他身上混合的烟酒味令占玉鼻间有些不适,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烦闷,轻轻往旁边挪了一下,避开对方的靠近。
他这个举动让卫秋容不解,往常占玉虽然嫌弃他应酬之后身上带着的味道,但也只是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推他让他赶紧去收拾,像这样明显与他拉开距离的举动从未有过。
卫秋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小玉?”
“坐那边儿去。”
占玉突然打断他的话,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单人沙发。
卫秋容以为占玉是气自己又抽烟喝酒,也怕自己身上的味儿熏着他,当即起身去了一旁的单人沙发,哪知一坐下,就发现占玉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说呢,卫秋容觉得那种眼神有些陌生,就好像他不认识自己似的。
两人相识多年,占玉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卫秋容心里莫名有种不好却说不清为何不好的预感突然袭来,还没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占玉就先出声问:“你喝了多少?现在是清醒的吗?”
卫秋容不明白他怎么这么问,虽然自己喝了酒,也不至于像是喝醉的样子,心底那种不安渐渐扩大,点了点头说:“清醒。”
他试图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笑着问占玉:“怎么了小玉?这么严肃?真生我气了?我真的没喝很多,别生气好不好?”
占玉却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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