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第十五章
地坪那边栽着一排李树，这个时候正是李花盛放的时候，白色的花朵开满枝桠，满满的全是细碎的花朵，清新淡雅，一种淡淡的香味从树枝上飘零，直直的扑到了人的鼻尖。
宁崇才吸了一口气，心情舒畅，朝房间那边走了过去。
一个人影从树下闪了出来：“宁崇才！”
宁崇才有些惊讶，站在他面前的是袁小艺。
“袁小艺，有什么事吗？”
袁小艺出神的看着宁崇才的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有想要在树下等宁崇才的举动，；理智与放纵在争斗。
“我……”袁小艺吸了一口气，平静了心情：“我一直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为什么？”宁崇才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吗？”
袁小艺垂下了头，很久没有说话。
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宁崇才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他低头看了看地上两个人影，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袁小艺再出声，感觉自己那么站着有些傻。
“我……”宁崇才抓紧了二胡，转身想走。
“宁崇才，我很喜欢你。”
袁小艺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宁崇才身子一僵，心里百味陈杂，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袁小艺这句话。
换在一个月之前，他肯定会很欣喜，会转身拉住她的手，会有一种甜蜜幸福的满足感。
可是，现在的他，全毫无反应，很淡定的站在那里，没有欢喜，也没有悲伤。
“袁小艺，你是在逗我玩吧？”
按着袁小艺这两年对他的态度来看，她根本不会想要找一个黑五类子女做她的终身伴侣——在一起两年，他对她已经有所了解。
“我没有逗你玩，”袁小艺的声音带着一丝凄婉：“我是真喜欢你，只是咱们不合适。”
她的话，听后边那句就够了。
宁崇才嘴角浮现一丝苦笑，他真的早就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身份，别人说太多都不会让他心里有一丝波澜，只是听到袁小艺这样说，他心里还是有一丝丝惆怅。
如果自己是根正苗红的工人子弟，袁小艺肯定就会答应他，可因为他的身份，袁小艺就驻足不前，今晚找他说悄悄话，也只是告诉他虽然心里喜欢但两个人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看似清高的她，也是一样俗气。
宁崇才转过身，冲袁小艺笑了笑：“谢谢你的喜欢，我有自知之明，祝你今后的路越走越宽，生活幸福美满。”
一口气说完这一大堆话，他飞快的朝自己房间走了过去。
袁小艺看着宁崇才的背影，不知道该喊住他继续说几句话，还是就让他这么走了。宁崇才的名字噙在她嘴唇之间，可却没法子喊出口。
刘金强的脸在她眼前晃动，那憨憨的笑容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想起了宁崇才的脸，袁小艺更是心里头难受，一种苦得想要吐的感觉让她蹲在树下，一双手抱住了肚子，开始小声啜泣。
白色的李花从头顶飘落，脚下有一层白色的花瓣。
蹲了那么一会儿，袁小艺站起身，擦了擦眼泪。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要交代的事情也交代清楚，她要勇敢的面对将来，努力去争取那个可以让她的生活发生转变的指标。
刘金强很傻，只要自己向他抛抛媚眼，应该就能上钩吧？袁小艺的手颤抖着推开了卧室的门，心里头筹划着明天自己该怎么办。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三月已经要过去了，去年是四月上旬就把指标送到公社那边去，公社定人是五月初，送到县城进行政审这些手续以后，等到六月底就会有一次摸底测试，七月的时候所有在县城摸底考试通过的人再去省城参加考试，根据考试成绩来分配学生们去不同的大学。
怎么样才能和刘金强接触呢？袁小艺皱着眉在床边坐了下来，开始仔细考虑。
第二天上午下了点小雨，出工的时候大家都穿上了蓑衣戴上斗笠。
刘大牛瞅着天色有些不好，提前收工，让大家回去歇着。
说来也奇怪，这收工的口哨响起没多久，天色就渐渐的放晴，眼见着那些乌云跑得无影无踪。
刘大牛从广播室走出来没几步，就有一丝丝日影落在了地上。
他瞅着那丝阳光，叹了一口气：“老天爷这不是成心在捉弄人吗？早些天晴该多好！”
急急忙忙朝田地那边走了过去，刘大牛想瞧瞧还有多少人在田里继续干活，他得把名字给记上，这可是一些劳动积极分子，到时候要好好表扬的！
刚刚走到自家生产队那边，就见着那边围了一大圈人，吵吵闹闹的，还有女人的哭声。
刘大牛心里一惊，莫非是有小娃子掉到池塘里去了？
他赶紧飞快的朝那边跑了过去，口里嚷嚷着：“啥事？出了啥事？？”
“刘书记来了！”
围在那里的人群见着刘大牛过来，赶紧让开了一些：“让书记来处理这事！”
刘大牛走到那里，见到眼前的一切，脑袋有些发懵。
那个女知青袁小艺，正哭哭啼啼的拉住自家小儿子刘金强的胳膊，正在哭闹。
“刘书记，您可得管管您这儿子！”
看到刘大牛朝这边走过来，袁小艺挤出了几颗眼泪：“他、他、 他……他冲我耍流氓！”
刘大牛的心吓得猛然跳了两下：“啥事？你再说一遍！”
见到刘大牛声色俱厉，袁小艺心里有些虚，可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她也没办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喊了一句：“刘书记，您儿子耍流氓，你可不能包庇他！”
“耍流氓？”刘大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金强虽然有些笨，可他却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怎么忽然会对袁知青耍流氓呐？
“金强，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大牛的眉头皱在一块儿，很严厉的望着刘金强：“你老实说，不许撒谎！”
刘金强被袁小艺拉扯着，有些狼狈，看到父亲过来，他才稍微稳了点心神，他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爹，我没耍流氓，没有。”
“那你把这事情说清楚！”
听了儿子这样说，刘大牛总算是放了心，他相信自家娃儿不会那么不老实。
“我刚刚收拾了东西准备往家走，她过来了。”刘金强伸手指了指袁小艺：“她过来跟我说话，我没听懂，她好像生气了，抓了我的手就要我去打她，然后又说我在欺负她……”刘金强一脸的莫名其妙：“我真的没有打她，也没有耍流氓！”
围观的人听了刘金强这样说，大家的眼睛都朝袁小艺看了过来。
“袁知青，金强是个老实孩子，你可不能这样污蔑他！”
“可不是吗？金强从来不和别人打架的！他都不认识你，怎么会去欺负你呢？”
袁小艺的眼泪“哗啦啦”的朝下流：“你们怎么能因为认识他就包庇他呢？他怎么没欺负我？你们就都昧着良心替他撒谎？他没欺负我，我衣裳上两个手印是怎么来的？”
听了她的话，大家的目光都朝袁小艺胸前看过去。
那鼓鼓囊囊的地方，有那个泥巴手印，看得出来是有人朝上边抓了一把。
刘金强今年二十了，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看到年轻漂亮的女知青，忽然来了贼胆，这个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刘大牛才望了一眼，觉得有些尴尬，眼睛转到了旁边，心里有些生气。
这个袁知青真是心怀不轨，昨天在桃花树下等人，看起来本是想给自己下套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又转变了目标，改成对金强下手——这小姑娘可真是心机，但自己又没办法证明儿子是被她诬陷的，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她分明就是冲着推荐指标来的，难道自己要逼得弄个指标给她，把这件事情给平息了？
袁小艺的哭声更大了：“刘书记，你不能包庇你儿子啊，你要给我做主！”
刘大牛咬咬牙：“我刘大牛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要是我娃儿真的对你耍流氓了，我肯定要给你做主，把他送到公社去，看看公社那边怎么说，如果要关到县城去，那我也没办法！”
既然袁小艺是冲着推荐指标来的，自己偏偏不让她如愿以偿，就说把刘金强送去坐牢，看袁小艺有什么反应。
“送他去公社？”
袁小艺愣了愣，怎么刘大牛的处理方式与她想象的不同呢？
“怎么了？你不是说我不能包庇他吗？”刘大牛看了一眼吓得脸色惨白的刘金强，心里也很难受，他这个儿子可真是多灾多难，小时候多聪明伶俐啊，只可惜生了那场病，落下个这样的毛病，反应比人家要慢半拍，看上去呆头呆脑的，都没姑娘喜欢他。
而现在，忽然天降一个罪名，这让刘大牛实在是觉得生气又无力，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可又不愿意让袁小艺那么轻易得逞。
她在威胁他！是拿着自己儿子的名声在威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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