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龌龊故事
现在回想起来,大胡子还在偷笑,当时哪里是被他们架进去的,分明是自己把他们给使劲儿地给拽进去的。
开始在饭桌上大家都还是比较拘谨,相互说着客套话、谦虚话。
哎呀,我就适合这半杯,呵呵,不胜酒力的,不胜酒力的,酒喝多了会醉的……
我与你也差不多,酒量也不怎么行的……
咱们兄弟一场,你干了,我随意……
你这样太见外了,要干咱一起干……
好好,随意干随意干……
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干了……
客套话说尽,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做作,不是那么地自然,甚至表情还有些抽搐,主要是大胡子还清醒异常,保持一贯的威严,令所有人都不怎么放得开。
那几个善于琢磨事情的小喽啰抬起酒碗要与大胡子碰杯。
刚开始大胡子是不喝的,说了几句十分要紧的话,在军营里要遵守规矩,不可随意饮酒,不然坏了军中大事,是要受到军纪处罚等等之类的话……
搞得大家头皮一阵发麻、背脊一阵发凉。
不过酒水已经上桌,不喝是不行的了,那几个会事的小喽啰左思右想都不得其解,平时胡胖子什么都放得开,今天为何犹抱琵琶半遮面,怎么也打不开格局,他是不是他变了,变得胆小怕事了,还是他的身份地位变了,不屑于同他们这些小喽啰喝酒了?
突然,额头上油亮可鉴的那名小喽啰抬起酒碗跃身而起,双膝跪倒在大胡子面前……
仰视着大胡子道:“您是我们军营里的军草,我仰慕您挺拔的身姿,帅帅的外表,您给小弟一份薄面,干了这碗酒吧,帅锅。”
“呦呵,吓我一跳跳!”
大胡子的下颚拖得老长老长了,用现代语来说,这叫惊掉下巴。
那时候大胡子微微发福,整个身体还没有这么肥胖,看起来还是比较匀称的,虽然算不上极品帅哥,但是也不是很丑……
他不仅感觉一切良好,还经常抖腿嘚瑟,认为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帅最帅的男人。
他时常对着铜镜感慨道,可怜了这张俊俏脸庞咯,如果能回到未来的香港,一定能迷倒众生,在红馆开演唱会场场爆满,为我欢呼尖叫吧,哇靠,我他妈的太有才了……
听了这个小喽啰发自肺腑的赞美之词,大胡子眼前一亮,精气神完全给提了起来……
他咧着嘴笑道:“哎呀呀,你咋就这么喜欢说大实话呢,这样不好嘛,人太老实了在世上是不好混的,不知为什么,你的性格我有种说不出的喜欢。”
说着,他将桌上的那一大碗酒一饮而尽,无比享受地哈出一口气,笑道:“就这杯了,虽然我人长得比你们帅,但酒坚决不能比你们烂,这样在军中影响不好,免得你们都说我烂酒坛……”
话说间,他又将第二碗酒吃进了肚里,脸上却露出十分意外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道:“你说吧,这人的嘴就是欠,咋就又干下第二碗了呢。”
大胡子一本正经地说胡话在军营里是出了名的,趁着醉意,众兄弟们也不把“满脸胡须的胖子”当回事儿了,他们争抢着来敬大胡子的酒。
酒兴正酣,大胡子想起了那首歌词,来来来,喝了这一杯,还有第三杯……
酒过三巡,大胡子脸也红了、话也多了,想起多年来的辛酸历程,他哇哇地哭出了声。
原来,众小喽啰争抢着敬大胡子的酒,只为博得他的一哭。
看到大胡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如此地失态,众兄弟们也都完全放开了,有的唉声叹气,感慨世间的不公。
有的与大胡子一起哭,哭诉自己悲惨的遭遇,有的放声大笑,嘲笑当朝的软弱无能。
有的傻愣痴呆,一脸的麻木不仁,就像还未被点破的花骨朵。
十里营帐深处传来一片嘈杂声。
以大胡子时髦的话说,他们是在开“派提”,他接下来的表现要嗨翻全场,在醉生梦死中无法自拔。
如果是魏国大军攻来,定会将他们给一锅端了不可,但就在这天夜里,魏国这边却显得十分的安静。
浅月之下,魏军严守军营,当起了缩头乌龟,或许是大胡子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这天他“名利双收”……
哭得片刻,大胡子心情也舒畅了,他立马组织众小喽啰猜拳,喊出了最动听的香港码,来呀锅啊一度量啊,然后又喊出了最帅的广东码,一定中啊、八匹马呀……
众小喽啰来自五湖四海,有的喊出了舌头打卷的东北码,有的喊出了乡土气息浓厚的四川码,有的喊出了鼻音厚重的云南码……
有的一边“啪啪”地拍着大腿,一边快速出拳,腿上的皮肉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有的在出拳时,将又浓又粘的鼻涕甩到了对方的脸上,有的因为出错拳、喊错码差点大打出手。
总之云南、湖南、陕西、湖北各方言的猜码声音轮番上阵,十里军营瞬间炸开了锅,隆隆的码声飘荡在梁国军营上空,四周的芦苇林里,一群群夜鸟被惊起,飞往群山之中不见了身影。
大河对岸魏军大营里的油灯纷纷亮起,他们探出头来观望。
有小喽啰听出了是猜码的声音,提议杀他个措手不及,定能取胖子的人头。
魏军统领张彦在之前的交战中吃过大胡子的亏,对他那明晃晃的板斧仍心有余悸,他犹豫了好久,当看到无数惊鸟窜出芦苇林时,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颤声道:“他们一定是在夜间操练啊,亦或是在掩人耳目,咱们严守阵地便是了,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事后,大胡子取张彦人头时,张彦追悔莫及、悔不当初,跪倒在大胡子“石榴裙”下,大胡子手起刀落,驱马扬长而去。
大胡子觉得,自己多次深入敌阵取上将军人头,可谓是九死一生,自己大难不死,一定有天神相助,不仅是因为自己才能出众,还有他那帅里帅气的外表,亦或者自己真乃天神下凡……
说到这里,大胡子嘿嘿笑出了声,又道:“你们有所不知,那张彦将军的身上不知有多臭,也不知他多久没有洗澡了。”
万年树精嚷道:“别再扯这些没用的了,快说重点,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了,为啥叫屁屁洗来春?”
“呵呵,你咋比猴子还要着急,离此故事的结局已经不远了。”大胡子坏坏一笑,继续往下说去……
那天夜里大胡子喝得酩酊大醉,连自己老妈都不认识了,究竟是怎么回到自己营帐里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他模糊的印象里,他是被几个兄弟给扛回去的。
躺在床上才刚闭上眼睛,他便觉得像坐在船上一样颠簸,头顶之上天旋地转,哇哇哇地吐了一地,有肥肉、青菜、蛋卷、鸡腿肉、叉烧、猪腿肉等碎末。
可谓是“翻江倒海大杂烩,清汤寡水啥都吐”,床前到处浮动着五颜六色的呕吐物,各种各样的味道充斥在营房里,那种酸爽的感觉大胡子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张仙和蓝芯听得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齐声道:“别说了,别说了,听得我们都想吐了!”
“啊,什么,听得你们都想吃了?”大胡子佯装听错,坏坏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夏宇龙问道:“胡大哥,这一定是你喝得最多的一次了吧?”他深知醉酒的难受。
大胡子回道:“是的,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醉生梦死,唉,这人啊,来到世上一趟也不容易,该玩玩该喝喝,应及时行乐才是呀,这是妈妈告诉我的真理。”
张仙“切”了一声,道:“没骨气,还妈妈告诉。”
大胡子突然想到了一句歌词,笑道:“小老仙儿,你妈没告诉你,撞到人要说对不起,本来今天好好的,爱人就错过……”
蓝芯说道:“胡大哥,您又在胡说八道了……”
张仙接话道:“胖子大哥想说的是,你妈妈没有告诉你,撞到人要说对不起,本来今天好好的,白白挨了一顿揍……哈哈,白白挨了揍一顿。”
万年树精又嚷道:“都别再斗嘴了,我想听听死胖子后边的故事又如何了,为何这故事的名字会叫屁屁洗来春,这……这与喝酒又有啥关系,莫非是你醉酒后大小便失禁不成?”
“我可不像你,经常干这样的蠢事!”大胡子又坏坏一笑,“唉,还是不说的好,免得会再次把你们恶心死的。”
万年树精不依不饶,一个劲儿地嚷着要大胡子把后边的故事讲完。
大胡子低声道:“后边的事情不要再说了,丢死人了,如果你硬是要听,我也只能单独和你说,不然会败坏我在龙兄弟心中形象的……”
他本想说是小老仙儿心里的形象,但他还是觉得先搞定大舅哥,往后的路才会走得更加顺畅,不管你小老仙儿同不同意这门婚事,只要大舅哥点头,就没得说的了,嘿嘿,我他娘的太有才了。
“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大胡子轻声问道。
“一定的、一定的……”万年树精猛地点着头,“那是必须的!”
“那快走,我们到前边说去,看我不恶心死你,让你从此忘不了我!”
大胡子紧随万年树精向前方奔跑而去……
没跑出几步,他转过身来,看着夏宇龙又道,“嘿嘿,你们跟后,我先去满足这老鬼的好奇心。”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了山坳那边。
夏宇龙、张仙、蓝芯三人面面相觑,只感觉到此二人太莫名其妙了,但又觉得他们好逗,有了他们二人,一路上尽是欢声笑语,反倒时间过得好快好快。
那轮乌月渐渐地往西沉去,东边的天际上隐隐出现了鱼白肚。
夏宇龙三人很快便绕过了山坳,待穿过一片杂草林,前方是一片空旷的原野。
远远便看见万年树精躺在一个小土包上,他眼睁睁地望着忽明忽暗的天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自眼角还滑落出几滴幽蓝色的泪珠子来。
此时,大胡子已不知去向……
夏宇龙抢上前去问道:“前辈,你怎么躺下了,胡大哥呢,胡大哥去哪里了?”
万年树精双眼呆滞,哭丧着脸道:“太他妈恶心死人了,他……他……那夜酒醉后去拉屎,竟然忘记擦屁股了,第二天他洗屁股的时候,被一个小喽啰看见了,屁屁洗来春就此传开了,我咋就认识了这么一个不知廉耻之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林子之大啥鸟都有,他就是那只拉屎不擦屁股的鸟。”
夏宇龙笑道:“前辈,我们叫您别听他的故事,您偏不听,这怪谁呀,我还以为你与胡大哥意见不合,被他打倒在地了呢,快起来吧……”说着,他要伸手去拉万年树精。
“你们别管我……”万年树精嚷了起来,“那死胖子想打败我,没那么容易,快让我再躺躺,这一口气还没缓上来,他那一屁股的屎还在我面前晃荡。”
张仙哈哈笑道:“您这是闻到他的屎臭味了还是怎的,一口气怎就没把您给憋死!”
蓝芯问道:“前辈,胡大哥呢,他去哪里了,怎么没见到他?”
万年树精探出拐杖,指向右边,回道:“他……他不好意思,恐怕挖地洞藏起来了吧!”
“胡大哥,快出来吧,我们不会笑话您的,赶路要紧。”蓝芯朝着前方的杂草林喊道。
那边安静异常,过了好久都没见什么动静。
张仙等得有些不耐烦,她拾起地上一块碗口大的石子,朝着杂草林扔去……
喊道:“死胖子,别给我在那里装死,我们可要赶路了,莫非你又不跟着我们去了,那真是太好了。”
“唉,别别别!”大胡子急忙从一棵大树的后边窜出,他一边奔跑,一边系着裤头,“我不就在那边拉个屎嘛,在独山村吃多了,有点闹肚子。”
万年树精哈哈笑个不停,说道:“被仙儿姑娘这么一吓唬,一定是又忘记给我擦屁股了,你这胖子专门干恶心的事情。”
大胡子将屁股怼了上来,说道:“是吗,你闻闻,你闻闻,看我有没有擦干净。”他说这话时,却把那双“勾魂”的双眼瞟向了张仙。
此番丑态惹得张仙大怒,她狠狠地在大胡子又圆又大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喝道:“我从未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你以为你是孔雀开屏吗,我真想一脚踹死你。”
“哎呦……大胡子脚下重心不稳,向前扑倒而去,摔了个狗吃屎,他又气又急……
心道:“这是谋杀亲夫啊,我会一笔一笔的账给你记着,叫我死胖子,拿剑对着我的脖子和胸口,今天还用脚来踹我,等到哪天洞房花烛夜,我定让你吃那物……”
“仙儿,不可这样对胡大哥。”夏宇龙走上前去,将大胡子拉了起来,“胡大哥,我妹子不懂事,您别与她计较了。”
大胡子咧嘴一笑,说道:“不碍事,我只是摔了一个帅帅的动作而已。”
张仙跺着脚,气道:“哥哥,你总是帮外不帮里,你才不懂事,你才不懂事,你看他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让我们如何与她做朋友,唉,我不想再认识这个人!”
蓝芯站在旁边不知说什么好,她也觉得胡大哥做得过分了些,在朋友面前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像他这么吊儿郎当的如何才能讨得女孩子的欢心。
万年树精嚷道:“乱,太乱了,你们的关系太乱了……”他看着大胡子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人家仙儿姑娘?”
“我……我……我……我……”大胡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张仙脱口说道:“我什么我,结巴佬,我告诉你,不可能,真的不可能,死了这条心,别老是往那方面想。”
此时的大胡子转筋极快,他“嘿”了一声,道:“说到结巴佬,我想起了两个结巴佬的故事,这个故事听起来不是那么地恶心,但足足让我笑了两天。”
万年树精急忙问道:“是什么样的故事,只要别恶心人就行。”
大胡子又说起了他的亲身经历……
那年大胡子十岁,在他模糊的印象中,那是秋天的一个傍晚,他去镇里赶集回来。
十岁的他还不太懂事,非常喜欢集市上的热闹气氛,如果您要说大胡子赶集的目的是去看美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那时候他脸上还十分幼嫩,还未到春心萌动的年纪,但逗人是有一绝的,接下来看他如何趣逗两个结巴佬。
对于赶集,大胡子的要求非常单纯,那就是在集市上吃到一串冰糖葫芦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就算没有冰糖葫芦,在东大街的茶馆里看看大人们打牌赌钱,或是趁着人多,在哪家店铺前捞个包子吃或是点心什么的填填肚子也就这样晃荡一天了。
他的爹爹死得早,从小妈妈很少管束他,但每到赶集的时候,妈妈就会给他几文钱让他到街上买些吃的,以作父爱缺失的补偿。
那几文钱拽在手中,他除了买冰糖葫芦还是冰糖葫芦,他这辈子最爱吃的零食恐怕就是冰糖葫芦了。
他想起了那首《冰糖葫芦》歌,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都说冰糖葫芦儿甜,可甜里面它透着那酸……
他觉得他们家乡的冰糖葫芦的味道又酸又甜,想着想着竟低声哼唱了起来。
他眼中闪烁着泪花,想起了妈妈的笑容。
每次妈妈将几文钱交到他手里时,都会说道:“孩子,你什么都随你爸,都是那么爱吃冰糖葫芦,吃冰糖葫芦好,去吧……”
后边的这两个“去吧”对他寄予了希望。
刚开始他还不知道妈妈的意思,以为妈妈烦他总是在身边转悠,尽快打发他走了事。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爹爹妈妈都爱吃冰糖葫芦,爹爹妈妈就是在买冰糖葫芦时认识的,那时候还下着蒙蒙细雨,好浪漫好浪漫,冰糖葫芦的酸甜味从此将两人的心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在他印象中,爹爹每次赶集回来都会为他和妈妈带冰糖葫芦,妈妈每次都会吃一串,而后将剩下的全留给了儿子。
大胡子也是个争气的孩子,自从第一颗冰糖葫芦入嘴,他就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后来,大胡子慢慢读懂了妈妈的心思,妈妈一定是想让他学爹爹,也以这样独特的方式认识生命中的女孩子。
可是冰糖葫芦吃了几年,身体足足长胖了一圈,生命中的那个女孩一直都没有出现。
在他脑海深处,他是来自遥远未来的香港,而在遥远的那个年代,想要遇到生命中的女孩子,要么是在图书馆里,要么是在烧烤摊旁,要么是在电影院中,要么是在某某酒庄的宴会上,要么是自己创造条件……
总之花样多多、款式新颖……
哇靠,自己太他妈有才了,款式和花样都给蹦出来了!
有一天,妈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她将八文钱交到大胡子手中……
意味深长地道,儿啊,去吧,去买冰糖葫芦吧,多带两串回来,一串给我,一串给你隔壁王叔。
懵懵懂懂的大胡子飞一般速度向镇上奔去,自从爹爹去世后,王叔这几年对他家的照顾他是看在眼里的。
有一天,大胡子突然问妈妈,妈妈,别人都说我长得像隔壁老王!
老妈情绪激动,抬起手就给了他两个耳光,他被打得头上见了星星。
妈妈沉默良久,哭道,我本不想打你的,你也不睁眼瞧瞧,你与你王叔是两个不同的版本,你是非洲版,而你王叔是西欧版,怎么会一样。
大胡子多次坐在铜镜面前审视自己,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脸上的皮肤黑得铮亮铮亮的,嘴唇又有点厚,头发还他妈的有点卷……这样怎么见人?
片刻,他却安慰自己,其实自己也并不是那么的丑。
唯一能见人的就是嘴里的两排牙齿了,但不可能逢人就将两排帅帅的牙齿露出来吧,这样不就成了马呲牙了吗。
而人家王叔身材瘦高,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关键是人家的皮肤白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哇靠,我他妈的就是个非洲小白脸,他经常在铜镜里这样调侃自己。
大胡子长大后才真切地理解到妈妈的难处。
妈妈年纪大了,也得找个伴不是,都说夫妻老来是个伴,爹爹死得早,妈妈多年单身,将他拉扯大也不容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嗯,对,我就是个孝子,人家王叔也不亏,娶了个老婆还白送个儿子,大胡子自己也多了个帅帅的爹,反正两家人都不亏。
万年树精听不下去了,嚷道:“别扯这些没用的,我要听重点,你的故事是挺精彩的,但老是喜欢偏题,你这是文不对题,答非所问,小时候读书可能经常扛鸭蛋的吧。”
大胡子“切”了一声,道:“鸭蛋算什么,咱可是吃恐龙蛋长大的。”
张仙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怪不得胖子大哥的身材这么臃肿。”
看到美人开怀大笑,大胡子又嘚瑟起来,将接下来的故事添油加醋了一番……
那天大胡子在街上赶集,接连吃了四五串冰糖葫芦,有两三串他本是想留给隔壁老王的,但不知为何,老王最近和妈妈吵了一架,妈妈在心烦之余,也把老王给骂了一顿。
哼,活该!
大胡子一气之下把所有的冰糖葫芦都吃完了。
在回家的路上他又累又渴,在凉水井喝了几大口水,走着走着竟闹起了肚子,他急忙钻进路边的草丛中解开裤头拉……
万年树精又嚷道:“不是说别再提这些恶心的事情吗?”
大胡子笑道:“哎呀呀,又要说漏嘴了,是……是拉老王!”
张仙白了大胡子一眼,摇了摇头,对这位胖子大哥它真是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才好。
就在大胡子裆下传来噼里啪啦啦清响声的时候,村里的结巴佬“阿华”也从集市上回来了。
隔壁村的一个结巴佬“阿愣”从地里干农活儿回来,两人就在大胡子蹲坑不远的地方相遇。
两人先前并不认识,按当地的风俗,初次见面自然要打打招呼,说一些客套话。
阿华说道:“你……你……你……好……好……好……”
阿愣也道:“你……你……你……好……好……好……”
阿华怒了,喝道:“你……你……你……敢……学……学……我……”
阿愣也怒道:“你……你……你……也……也……在……在……学……学……我……”
两人均不知对方是结巴佬,发生了激烈地争吵,越是激动越是结巴,说话越是费力,最后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阿华牙齿崩掉了一颗,阿愣脸上的皮肉绽开了花。
听到俩结巴佬打架的故事,夏宇龙他们都笑出了声,认为他们真是太逗了。
万年树精急忙问道:“那后来呢,你一定是忍不住笑出声被他们二人给捶一顿了吧,回家你老妈不认识,把你赶出了家门?”
大胡子回道:“我有这么傻吗,我将他二人治理得服服帖帖的……”他又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说了下去。
他蹲在草丛中的确是笑出了声,而且还笑得挺大声的,学着女人的声音喊道,你……你……你们这两个蠢货,能不能好好说话,这天底下哪有结巴学结巴说话的?
阿华和阿愣停下了打斗,二人起身向草丛这边走来。
阿愣在地上拾起了一块石头,喊道:“快……快……快给我出……出……来……我看……到你……了……”
大胡子捏起鼻子又尖声尖气地道:“你……敢……打我吗,我是结巴大仙,你若放石头打我,我让你下辈子还是结巴,生儿子没屁眼。”
“啊……不……要……”阿愣急忙跪了下来,“我……不……要,下辈子…结巴,我……我……不要生儿子没屁眼!”
阿话说道:“别……别……信她,这世上哪有结巴大仙,她……一定……是在装神弄……鬼。”
大胡子嘿嘿笑出两声,又道:“你……你……说对了,我就是鬼,但现在成仙了,你是不是叫阿华?”
阿华眼前一愣,急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你……快出来……”
大胡子又道:“我……就……在你前边,你看不见我,但我能看见你,你是不是掉了一颗牙齿……”
他又将阿华家里人又全都点了一遍,甚至还讲到了阿华家里刚过世的爷爷。
话到此处,便厉声喝道:“在爷爷面前还敢放肆,你给我跪下,给我跪下!”
阿华被吓得屁滚尿流,“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颤声求饶道:“爷爷,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是您孙子,您老人家别吓唬我啊。”他此话讲得急,却也不结巴了。
阿愣也被吓坏了,急忙跟着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不敢喘出一口大气儿。
黑夜虽然还未完全降临,但夜风已经在呼啦啦地吹了,漫山遍野沙沙声此起彼伏,更增添了几丝凉意和诡异。
尝到甜头的大胡子得意极了,再次喝道:“你……们两个都给我听好咯,今后不许打架,要合好,怎么个合好法,让我好好想想。”
听到这里,夏宇龙笑道:“胡大哥,您在暗地里逗人这招屡试不爽啊。”
张仙接话道:“胖子大哥这是一招吃遍天下的了!”
大胡子高高地翘着鼻子说道:“这有什么,在未来的香港,我一首歌吃了几年,那首叫……”
“别再扯其他!”万年树精打断了大胡子的话,“先把你的故事讲完,后来的事情怎样了,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已经急不可耐了。
大胡子清了清嗓子,接着又往下说去……
他叫阿化和阿愣拥抱在了一起,然后又叫他们亲亲嘴,又叫他们相互打脸……
突然,阿华提出了质疑,大仙啊大仙,您不是叫我们和好的吗,为什又要让我们互相虐待呢?
大胡子厉声道,你们两个不要脸,既然不要脸,那就给我狠狠地打,狠狠地打。
二人跪倒在地,对着大胡子这边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的,发誓再也不敢不要脸了,他们是如何地不要脸,连自己都还懵在圈中。
大胡子笑道,你们打够了没有,打够了那就再亲亲、再抱抱。
二人遵照大胡子的意思,又亲又抱了好大一会儿,大胡子在草丛中笑个不停,他在得意忘形之时,抓到了屁股下那坨黏糊糊的东西。
他又气又急,捡起身旁的那一大张树叶,将黏糊糊的东西包裹了起来,向二人扔去,心中嘿嘿笑道,让你们尝尝我特地为你们准备的晚餐。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这是天使,天上掉下来的一坨屎,你俩吃饱后就回家去吧。
二人看到那坨东西又黄又臭,都犹豫起来,却怎么也下不了这张嘴。
大胡子又道,吃了这天上掉下来的屎,你们的结巴就会治好了,今后讲话利利索索,老婆多多、儿女多多,人越活越年轻,越长越有男人味儿。
此话极具吸引力,二人奋不顾身地争抢着去吃那坨东西,很快就吃完了。
阿华嚷道:“屎……屎……我们吃的是屎……”
阿愣说道:“你……你……别乱说话,就算是屎也是天屎,我倒是觉得味道儿不错,感觉臭香臭香的……”
说到这里,夏宇龙他们差点作呕,这大胡子讲的故事真是一个比一个恶心了,但又觉得挺有趣、挺好玩的。
万年树精又嚷道:“你不是说不讲恶心的故事吗,你口是心非,说话不算话!”
大胡子正要为自己辩解,万年树精又抢着问道:“后来呢,后来你们怎样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大胡子犹豫片刻,长叹一声道,还能发生什么事,自然是挨他们抓着狠狠地给捶了一顿,见到他二人这么狼狈,我高兴得有点过了头,嘿嘿哈哈地笑个不停,却是得意忘了形。
阿华喊道,我总算是听出来了,他……他……不就是我们村里的小黑子吗?快,别让他跑了。
大胡子的身份被识破,他慌不择路,想要从枯草林中钻出逃之夭夭,却被脚下枯藤绊倒,待他爬起身来时,阿华和阿愣已将他揪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大胡子没有勇气再往下说去,那天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连他老妈都不认识了,还好天色已晚,否则他肯定被打断几根肋骨不可。
让他难以启齿的是,他被两憨包罚喝了“天水”。
那味道咸咸的、涩涩的,到现在他记忆犹新,毕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他怎样对待别人,别人也以同样的方式来还给他。
大胡子对最后发生的那些事情只是轻描淡写,寥寥数语便罢了口。
这让万年树精心里很不舒服,他自个儿猜测了很多种可能,胖子可能被撕破了嘴巴,不然他的嘴看起来怎会这么大,有点像塘角鱼。
胖子也有可能是被东西塞了屁……眼,不然他的臀部看起来不会有这么翘的?
又或者胖子被打坏了脑子,不然他看起来怎会是傻头傻脑的样子?
时间过得很快,那轮乌月在不经意间就沉入了山间,白昼来临了,红彤彤的太阳从东边的山头上缓缓升起,将一片金光洒向大地。
金光所到之处,魔爪林在空灵的哀嚎声中幻化成烟,待妖烟散尽,那一望无际的竹海林又呈现在了夏宇龙他们眼前。
夏宇龙他们在这片大草原上再行得半柱香的时间,一条青砖绿瓦铺设的大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大道宽阔而笔直,向竹海深处延伸,一眼望不到头,渐渐消失在太阳升起的那方。
大道两边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鲜花,花瓣上闪烁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的照耀下这些鲜花更显娇滴艳丽。
阵阵花香味儿迎风扑来,让人陶醉沉迷,总会又忍不住想多看上几眼,隐隐感觉大道深处有无穷无尽的吸引力,令人无比神往。
大胡子乐道:“总算是到康庄大道了,老鬼,还真有你的,从此带领我们发家致富,咱们还等什么,快走吧,拥抱太阳、拥抱老婆去!”
万年树精扯了大胡子一把,急道:“别再往这大道里边看了,晨曦吐露迎芬芳,花海惹人费思量,你若再看,待会儿你会哭鼻子的,你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思考你的个人小感情,甚至会怀疑人生,你因此会哭得很伤心,还会有轻生的想法,不再相信自己是一个男子汉,不再愿意与他人来往,不再想谈乱爱,你的脾气会变得很古怪,心灵也越来越扭曲……”
他语速极快,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其实就是想告诫大胡子不要再干傻事,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他,仅此而已。
大胡子听得费力,他之前已尝过乌月之苦,对于万年树精的提醒,他不敢再有任何怠慢,他把头缩了回来。
夏宇龙使出通天眼,向大道深处看去,他想一探里边的究竟……
只见大道深处一片混沌不可开化,他再向深处看去时,一只隐形魔掌已向他抓将而来,在掌心深处,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面孔,他使出内力向深处看去时,魔掌已幻化成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夏宇龙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拉扯他,他紧随这股力量向前挪动了脚步。
万年树精一把拽住了他,喊道:“臭小子,你想干什么,快回来,不能再往里走了,这就是死亡谷啊,你若进去,必死无疑。”
听到“死亡谷“三字,夏宇龙从惊梦中醒来,他体内的气血倒行逆施,元气再次受损,躺在地上不敢动弹。
又听到万年树精喊道:“还等什么,快念口诀……”
“是,前辈。”
夏宇龙躺下在地上闭目呼吸,遵照万年树精的意思,口中念念有词,身体里的气血犹如海中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涌来。
方才是一泻千里,此刻却是膨胀欲裂,他正要罢口之时,血液自嘴角如丝线般滴落,他的意识随之也变得模糊起来。
万年树精惊异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话说间,他已探出拐杖,点在了夏宇龙胸口上的神封穴上,念道:“气沉幽门、神聚百会、中庭下合、少商灵窍、盘古开天、四海八荒……”
听着万年树精的“开窍诀”,夏宇龙盘腿而坐,他双手交叠至于胸前再次聚气。
片刻间,他那惨白的脸庞逐渐变得红润起来,但胸口依旧淤堵,有如被巨石沉沉压住一般……
身体里的一股股浊气向神封穴上聚拢而来,说得更确切些,是被收拢而来,神封穴隶属足少阴肾经,它上承天玄乾坤,下接地黄诡道。
原先按蓝色妖姬的意思,夏宇龙来到死亡谷后,万年树精将其推入谷中,魔空之力会将其身上的龙气全部吸尽,让他变成一个废人,但在正义与邪恶的选择上,万年树精最终选择了前者。
玄关打通,夏宇龙顿感清醒异常,他双目依旧紧闭,不敢再向大道里边看去,心里暗自惊骇,这大道里的魔力太可怕了,如果没有树大叔助他一臂之力,恐怕自己难逃此劫。
他又感觉到有些失落,自己力量薄弱,连大道里的魔力都无法抵挡,拿什么与魔界斗?
张仙和蓝芯也均被大道里的鲜花吸引,她们的目光也都移不开了,也都情不自禁地迈步向大道上走去。
万年树精抢上一步,同时挥出手中拐杖,一道木色光影闪过,张仙和蓝芯均向后连退几步,倒在了地上。
大胡子抢上前去,将二位妹子扶了起来,急道:“哎呦呦,可别再乱来了,你们以为是在走星光大道吗,哪能随随便便就一夜成名的?”
张仙挣开了大胡子,喝道:“别碰我,小心我一剑杀了你……”
话说间,一股妖风从大道尽头席卷而来。
妖风时而幻化千万只魔爪,时而又幻化成黑色骑士,时而又幻化无数张绝美脸庞,所到之处,鲜花变成白骨,白骨幻化无数箭雨……
同时深空中传来阴笑声:“哼哼,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你若帮助了这小子,你的族人都得死!”
一张绝美脸庞在一团乌黑色的云层中时隐时现。
万年树精高举拐杖指向云层,喝道:“你才不是个好东西,你大肆残害我族人,这笔账我们又该如何去算?”
“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数不尽的玉面暗影从深空中如雨点般落下。
万年树精旋着拐杖向空中抛出,他默念咒语,隔空操控拐杖。
拐杖在扭曲的空气中幻化千万把火红利剑,迎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玉面刺将而去,很快便织密成了一张大网。
霎那间,深空中一片火红,笼罩之下,暑气滚滚,犹如进入靠近炉子般火热。
玉面被利剑刺中,发出空灵般哀嚎,火星子四处散射,洒向整片大地。
万年树精哼哼笑道:“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你们魔界若掌管三界,岂不天下大乱!”
大胡子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哇靠,想不到老鬼还有这通天的本事……”
话未说完,却听见万年树精嚷道:“哎呦,我的妈呀,百密一疏终有一漏,屁股中招了……屁股中招了。”他转身看去,翘翘的臀上冒起了白白的烟雾。
大胡子呲着牙道:“老鬼这么经不起夸,屁股冒烟,死了那根朝天。”
万年树精从地上翻身爬起,他高举右手,收回了拐杖。
火红的天空瞬间暗淡了下来,玉面如雨点般落下,整个大地被冰封,空中飘起了幽蓝色的晶莹雪花,气温陡然剧降,每个人都哆嗦不止,团团白雾至口中喷出。
“快……走……”
万年树精身体颤抖得厉害,他躬身向右手边奔去,拽着夏宇龙他们几人向相反方向奔跑,没跑出几步,他手中的拐杖已幻化成一把巨大的隐形兽头板斧。
大胡子心里高兴到了极点,自言道:“这不正是我苦苦寻找的作战利器吗,得把老鬼捧好一点儿了,让他心甘情愿地把板斧赠予我。”
板斧快速落下,大地猛烈摇晃起来,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斧口下边一道巨大的口子被撕裂开了。
大胡子喊道:“哇靠,绝了,盘古开天辟地啊,这老鬼不会就是盘古吧!哎呦……”他被连拖带拽,第一个掉进了裂缝之中。
夏宇龙他们三人也紧随其后。
万年树精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但他并不是掉进去的,而是扑腾着翅膀一头扎进去的……
他知道,为了躲避蓝色妖姬的玉面寒冰,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最为关键的是,在这地下有他信得过的人。
刚来到死亡谷谷口时,他也有过犹豫和纠结,如果帮助这小子对付魔界,他的族人将会遭遇灭顶之灾,更是见不到自己的孙子了。
如果联合魔界对付这小子,天下苍生也会生灵涂炭,在这最关键时刻,身体里的正义之气最终压制住了邪恶之气,可见这几万年的修炼是没有白费功夫的。
进入到地底深处,万年树精手中的拐杖撬动地脉,那巨大的裂缝轰隆隆地向内崩塌,最终合拢在了一起,平原变成了巨大的山谷。
“啊,我一定要你们都不得好死,下边有我的人,你们是逃不掉的……”
蓝色妖姬愤怒地哀嚎起来,那张绝美的脸庞在深空中渐渐淡去,在她的玉面寒冰的笼罩下,方圆几十里的村庄进入了漫长而残酷的寒冬。
黑暗之中,只听得万年树精颤颤悠悠地嚷道:“怎么那么冷啊,这……这一夜入冬的感觉真是让我够够的了,牙齿和嘴皮老是在打架。”
夏宇龙问道:“前辈,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大胡子朝着喊声摸去,脱口惊道:“哎呀,大冰棍,一根大大的冰棍。”
冥火球自蓝芯的身体里溢出,悬于半空中,将夏宇龙他们所在的位置照得红彤彤的亮。
只见万年树精身体被幽蓝色的寒冰包裹,他卷缩着身体不能动弹,口中吐出一团团雾气,两个鼻孔挂着长长的冰钩子,看样子已经是被冻得不行了。
大胡子呲牙笑道:“呀哈,猪插上两根大蒜就想当大象是吗,先前还笑话我……”说着,他又捂着嘴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夏宇龙道:“胡大哥,前辈都已经这样了,您就别再笑话他了。”
万年树精气道:“死胖子,等我好了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仙二话不说,从土方袋子中取出一根拇指般大的银针,她将明晃晃的银针向上抛出……
说道:“芯儿,借你冥火一用。”
银针飞一般速度穿过冥火球中央,出来之时,已变得火一般通红透亮,又飞一般速度向万年树精刺将而去。
万年树精嚷道:“你……你这是要干什么……我怕……怕……怕……”
话未说完,那火红色银针已朝着他的百会穴直插而去。
“啊!”万年树精发出一声惊叫,“死丫头,你这样对我,你这是谋财害命。”他两眼翻白,晕厥了过去。
那银针很快便融进了他的百会穴里,一道道火红色圆环在他的天灵盖上若隐若现,顺着身体从头到脚缓缓划去,所到之处,覆盖在他身上的冰霜全都消散殆尽了。
大胡子看得傻眼,心中惨然道:“唉,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招,而自己除了会耍一些嘴皮子和身上有帅帅的蛮力之外,其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看来我也得练一些绝招了,免得今后行走江湖拖了龙兄弟他们的后腿!”
万年树精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他只是细哼着,想起那拇指般大小火红色银针,他仍感觉到后怕,但偏偏就是这么恐怖的东西救了他的性命,他对张仙也不再那么较真了,心里面还多了些感激之情。
张仙又从土方袋子中取出一颗黑色药丸子……
万年树精主动张开了嘴,要迎接药丸子的进入,两片嘴唇翘翘的不知有多逗人,有多滑稽。
蓝芯抿嘴笑道:“前辈,您还真是不见外啊。”
夏宇龙也道:“前辈方才误会我妹子了,我妹子是在救前辈,哪里会害前辈。”
万年树精表现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哎呀呀,你们怎都误会我了,我是担心仙儿妹子耗费过多的内力,亏损了体内的真气,小娃娃,不懂别乱说话了。”
大胡子撇着嘴,道:“哎呦,老鬼真不害臊,得了便宜还卖乖!”
张仙有些听不下去了,说道:“少说两句行吗,前辈内力才刚恢复,他需要休息……”
说着,她将药丸子塞进了万年树精的嘴里,右手食指与中指合并为一,向他的睡穴点去。
万年树精来不及哼一声便两眼翻白,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看着这场景,夏宇龙和蓝芯均是一脸的茫然。
张仙忍不住有些好笑,说道:“看把你们吓的,前辈需要酝酿,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她有了鬼主意,决定戏弄死胖子一番,她的心里在开心地笑着。
片刻,张仙自编了一句口诀:“翻江倒海肚空空、气血淤塞聚檀中、痛则不通通则松、需得倒立排浊气。”
这最后一句听起来不顺口也不押韵,却是捉弄大胡子最关键的一句。
夏宇龙和蓝芯听得出这其中的意思,但不知道她捉弄人的本意。
大胡子立马举起大拇指,哈哈笑道:“好诗,好诗,咱的仙儿妹子越来越会作诗了。”
对于这句马屁,张仙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反感,而是以笑脸相迎,毕竟她对大胡子是有所“求”的嘛……
她捏着兰花指掐算时间,看着大胡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胡大哥,我们这几个人当中属你的力气最大,待会儿你帮我一个忙如何?”
听到“胡大哥”三字,大胡子感觉到自己的地位瞬间被拔高了,这声音听起来甜甜的、酥酥的、软软的,小老仙儿对自己的感情还是不减的嘛,原来自己在小老仙儿这里这么受尊重,他日若成了夫妻,定会相敬如宾、相拥久久,哇靠,爱你一万年,爱你经得起考验……
想到这里,大胡子双肩干耸,嘚瑟道:“什么帅帅的事情那么重要?只要是仙儿妹子交代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
“行了,够了!”张仙举起右掌,打断了大胡子的话,“别在这瞎掰掰了,待会儿看行动吧!”
看到大胡子吃了闭门羹,夏宇龙和蓝芯相视着笑出了声。
夏宇龙道:“难得我妹子有心请胡大哥帮忙,胡大哥尽心做好便是了,言多必失啊,我妹子是一片好心,她是知恩图报之人哦……”
“哥哥,我不喜欢你这样说我!”张仙白了夏宇龙一眼,“哼,你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夸人也不挑个时候!”
夏宇龙本想进一步撮合胡大哥与仙儿的事情,没曾想却被张仙冷眼相对,他知道自家妹子在急眼的时候,是不会给谁面子的,包括她最尊敬的姚爷爷。
张仙不声不响地把起了万年树精的脉,片刻,她看着夏宇龙说道:“哥哥,前辈中的冰寒之毒极深,他如果没有万年的内力支撑,恐怕身体早就分崩离析了,不过……不过……”她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不过什么?”夏宇龙追问起来,“有什么问题就直说吧,我们一起想法子解决。”
张仙轻叹一声,回道:“前辈恐怕顶不了多长时日了,怕是没法将我们带出这片魔瘴之地啊。”
“啊!”蓝芯惊道,“这如何是好?”
张仙也不急于回答,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向夏宇龙看去。
夏宇龙沉吟片刻,问道:“仙儿,可有法子拯救前辈,如果有,我一定不会放弃。”
大胡子接话道:“对的对的,既然大家都在一条贼船上……”
“呸,闭上你的乌鸦嘴!”张仙打断了大胡子的话,“你才在贼船上,你全家都在贼船上,你才是贼,你全家都是贼,会不会说话,能不能好好说话,我本不想与你发火,你的话着实难听。”
大胡子不太会用词,很多话他不经过脑子,脱口便出,一次次招来张仙的不满,却又一次次不吸取教训。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这么个道理。
大胡子心道:“你那个芭蕉的,我不与你计较,等到哪天到了四脚山上,我让你学藏獒嗷嗷叫。”
张仙再次替万年树精把脉片刻,说道:“哥哥,前辈中的寒冰之毒与你一样,他的脉象已是迟滞不前,全凭这几万年积累的真之气支撑,待元气崩泄,他也将灰飞烟灭了,而哥哥有真龙之气护身,境况会比前辈好很多。”
此刻,夏宇龙关心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如何拯救万年树精的事情……
他来回踱着步子,心想,无论如何也得拿到那颗玉心石让前辈服下。
突然,张仙看着大胡子说道:“胡大哥,到时候了,此刻你得帮前辈一个忙!”
哇塞……心仪的人终于向自己伸出了求助的橄榄枝!
“没问题,弄部落不论!”大胡子心中自然是乐开了花,飚出了这句英文。
他咧嘴一笑,嘚瑟地挺着胸站了起来,遵照张仙的吩咐,两手捏紧万年树精的小腿,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呈现了倒挂金钩的姿势。
张仙将时间拿捏得稳稳的,她在万年树精的肚脐眼处轻轻一按。
只听得“噗呲”一声,一股污气从万年树精的屁股喷了出来,向大胡子圆盘大的脸迎面冲去……
也正在此时,万年树精从沉睡中醒来,看到大胡子如此戏弄自己,他扑腾着翅膀高高飞起,同时手中拐杖向下挥出,“啪啪”两声打在了大胡子的天灵盖上。
大胡子两眼翻白,脸上抽搐数下,痴痴傻傻地道:“这味酸酸爽爽,他太他妈给力了,哼哼,口味竟然与我一样,能不能别老是韭菜盒子味……”
话说间,他向前踉跄几步,扑倒在了地上,便不再说话了,怕是已晕厥了过去。
张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夏宇龙这才明白仙儿是在捉弄胡大哥,他急了,责备道:“仙儿,你太过分了!”话语虽短,但语气严厉。
张仙也急了,回怼道:“你连自家妹子都不护着,一路上你都把我当成了累赘,你老是考虑到外人,你老是想把我往外送,又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说着便蹲下身来,捂着头呜呜地哭出了声。
此话如一瓢冰凉的水往夏宇龙头上浇去,他无言以对,静静地听着悠悠哀哀的哭泣声,姚爷爷去世前那语重心长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仙儿脾气任性,刀子嘴,豆腐心,嘴硬心软,今后行走江湖你要多费心,很多时候别与她较真了,她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是啊,这一路来,张仙任何时候都在不愧余力地护着自家哥哥,哪怕是付出生命也毫无怨言,而在很多时候,夏宇龙却忽略了自家妹子的感受……
夏宇龙自认为对自家妹子是很了解的,其实他一点也不了解,他明知仙儿对胡大哥没任何好感,方才还天真地想撮合仙儿与胡大哥的好事,自己真是笨到家了,还配做哥哥吗?
他在深深地反思自己,也在真诚地向姚爷爷检讨自己……
万年树精扑腾着翅膀,嚷道:“乱,真是太乱了,你们的关系真的太乱了,我一点儿也看不懂!”
听着张仙的哭泣声,蓝芯也感到挺揪心,她作为二者的中间人,也不知如何去安慰仙姐?
她认为,解铃还需系铃人,她向夏宇龙抛去一块石子,并使出一个眼色,示意哥哥快些“行动”。
夏宇龙从反思中抽出身来,安慰自家妹子是他最拿手的活儿了……
他撅了噘嘴,来到张仙身边,在张仙耳边低语几句。
张仙瞬间破涕为笑,眨着泪眼,轻声说道:“这是你说的,不许骗人,不许反悔!”
夏宇龙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骗人是小狗狗……”
“不,不是小狗狗,是大笨猪!”张仙接话道。
这是他们二人从小的约定,也是夏宇龙哄张仙开心最拿得出手的“杀手锏”,放在任何场合都是那么地好使,而且会立马见效、永不过时。
蓝芯并不知道哥哥对仙姐说了什么话?她在高兴之余,更多的是惊奇和疑惑,也有些许的失落感和惆怅……
哥哥与姐姐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或许他俩才是天生的一对,自己仅是后来者、局外人!
万年树精看不过去了,嚷道:“还小狗狗,大笨猪,乱,你们的关系太乱了,越来越看不懂你们了……”
说着,万年树精话锋一转,看着夏宇龙嘿嘿笑道:“你方才说了什么悄悄话,让你的妹子笑得合不拢嘴,你是不是说宝贝宝贝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话说间,却听见大胡子在地上哭道:“亲爱的,你到底去哪里了?我在埃菲尔铁塔等你已经有一千多年了!”他悠悠唱道,“就只看了你一眼,就已确定了千年,那时候车马慢……”
万年树精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此人就是个神经病,病得真不轻,没救了,真是没救了!”
原来大胡子的天灵盖被万年树精拐杖敲打后,竟撬开了他尘封千年的思绪……
那时候的他身材高挑,英气逼人,父亲是香港的富商。
三十岁那年他留学法国,在埃菲尔铁塔下,与一个英国女孩一见钟情坠入爱河。
但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女孩却撒手人寰,他悲痛欲绝,为女孩作了一首诗:
她年轻的灵魂
埋葬在埃菲尔铁塔
漫天飞舞的雪花
残片随风飘洒
安静的城市
一幅失去颜色的油画
这里的天空没有春秋没有夏
他疲惫的身躯
游走在战神广场上
看前程人来人往
将要去往何方
静谧的街道
掩饰不住思念的忧伤
冰冷的铁塔下何处寻她芬芳
花瓣尽随风凋零
断红残绿化春泥
他垂垂老矣
仍守望在铁塔下
默默等她的归期
他太深入戏
执着追忆往昔
百年孤寂
却依旧盼不来她的消息
他双目紧闭
竟是泪眼如洗
孤苦无依
与她灵魂消失在悲梦里
他们的故事凄凉美丽
在埃菲尔铁塔下成谜
广场上的雨淅淅沥沥
埃菲尔铁塔高高矗立
城市已经没有了记忆
街道深处提琴声响起
塞纳河也在动情悲泣
一千年以后是她的归期
他们将在什么地方相遇
在铁塔下的雪花里
在广场上的细雨里
在塞纳河畔渡船里
在长街尽头落叶里
在无声息的城市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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