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世
自苏蝉离开桃源转眼就过去数天了。
正是鲛人少女初入世。苏蝉走出桃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辽阔无边的世界,错落有致的梯田,纤尘不染的碧空,不知尽头的山涧流水。而山山水水行走着的农户,苏蝉见了立刻惊得躲开,只在远处瞪着大眼睛,观望农户挥汗如雨,心里没来由的美滋滋。
小银狐还在跟着她,苏蝉欢喜又感动。
从深山沿着溪水走出来,苏蝉驻足眺望,但见一条江水横贯而过,江上飘过篷船,依稀可听见渔歌之声,唱的似乎是——
“渔家住在水中央,两岸桃花似围墙,撑开船儿撒下网,一网鱼虾一网粮。”
苏蝉听不明白,只是仰起头,深深呼吸,悠然自得。
这一天她不记得向往多久,她终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和桃源不一样的人间景致,对于她来说宛如是梦境,她看不够,神情满是对着外面的世界充满着迷恋。
苏蝉很开心,一走一跃在郊野河边,东瞧瞧西看看,听着杜鹃啼鸣,渔夫唱着渔歌,看着垂柳在风中微摆,河里孤帆飘在水里,江里鱼儿嬉戏无忧无虑,空气里都仿佛充满自在的气息。
似乎还不敢相信,她真离开桃源了。
经过初始的惊喜过后,苏蝉有些担心以后,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外面的人是不是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坏,怎样才能找到她的爹爹。苏蝉曾经好几次向娘亲问过爹爹的事情,在坚持不懈的追问下才得到回答,说是南越中人。
别的苏蝉或许不清楚,但桃源就在南越国境内,换而言之,她所在的这片土地不就是南越国?
她站在杨柳下,托着香雪腮,垂下眸静静地凝望着流水,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
春风十里,水光山色,望川的少女,此情此景当真是诗意盎然。
就在苏蝉望水的时候,一位踏青的年轻公子从远处山坡策马而来。
他意气风发,带着一队人马,一路观赏山水,看儒雅的样貌有几分书生意气,却难得没有书生的柔弱,飘然有超世之姿。他身后的侍从,带着宝剑、茶盏等杂物紧紧跟着。
此人是叶知秋,南越国最年轻相国,为百官之长,名字虽带秋,但却喜欢春。
在江边走了一程,叶知秋蓦然一惊,隔着一条江,望见对岸的苏蝉,大概是这么一副景象——一位少女仙姿玉容,甚是娇美,独自对着镜河面发呆,似乎也为自己的美丽所迷惑,倩影在河水轻轻摇曳,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如此情景映入眼帘,他眼睫眨了一下,误以为少女顾影自怜。
叶知秋跳下马来,对侍从比划一个禁声动作,走进细看,心里微感好笑道:“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趣事,不过山水之间竟然有这样脱俗美丽的女孩,南越国的确人杰地灵之地。”
他是神州大地,大名鼎鼎的知秋公子,号称一叶落以知天下秋,才情举世罕见。天文地理,仙法异术,无所不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无所不入。
虽然他见了不少美貌女子,却也不及眼前少女万分之一。
叶知秋身后尾随的侍从默不作声也来到河边,看到苏蝉就为少女的美丽心折。其中有一位侍从小声问:“相国大人,是仙女下凡?”
“仙女下凡?”叶知秋一听,心里好笑,随即点头,却不反驳。
这少女的容貌,连他都惊为天人,说为仙女也不过分。
叶知秋还在河这边,饶有趣味观察苏蝉望着流水的憨态,却不想苏蝉早就发现了叶知秋的靠近。
苏蝉对自己暗暗说:“没什么的,不过是和人说话而已,和桃源一样。苏蝉,你可以的。”
苏蝉鼓起勇气,扯出微笑,抬眸却看见,叶知秋在河对岸边一眨不眨看着她,风度翩翩。阳光照着他恬然笑容,淡如梨涡,好像山水也失了颜色。和苏鹿一对比,深刻诠释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苏蝉不知所措,脑子有点乱。
该不该打招呼,这是一个问题。书上说在外头主动打招呼多是男子,还说非礼勿视,男子似乎不能明目张胆看女子,这样看来这个男的很没有礼貌。
苏蝉轻哼一声,转过头,微红着脸暗暗道:“不行,我要淡定,不能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被人小看了去。外面不比桃源,美男子多的是,我见过的人还是太少,这个人虽然不错,肯定也只是一般般,寻常大陆货色。”
叶知秋可不知苏蝉对他的评价是一般般,若是知道了他评价如此低,不知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看对岸的苏蝉,只是看了他几眼就不屑地撇过头去,又听着苏蝉严肃地念道:“非礼勿视,自尊自爱,男女授受不亲。”
叶知秋立刻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苏蝉听到笑声,心头微恼,脸更加红,起身就要离开。
叶知秋对苏蝉很好奇,见状连忙叫道:“姑娘,请留步。”
苏蝉心里打鼓,回头望来,却撑着腰肢,仰着脖颈道:“你有什么事吗?”
苏蝉一回眸,叶知秋就觉赏心悦目,听到她说话更觉得好听,笑道:“我只是好奇,想问姑娘是何方人士?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了?”
苏蝉虽见叶知秋俊美,但却无时无刻提防他,只是满口胡诌,绝口不提桃花源:“没有难处,我要去找师傅了。我师傅是桃花仙子,神仙中人,你可要担心点。”
叶知秋嘴角一弯,脸上有淡淡笑意,温文有礼:“不知桃花仙弟子至此,我倒是失敬了。”心里却半分不信,复又笑道,“我一看天色,就知道有一场春雨将至,附近没有人家,而姑娘你似乎没有带伞……”
“胡说!明明阳光大得很!”
苏蝉抬头就看到阳光,哪里会相信叶知秋的鬼话,立刻反驳。
同时,她心里开始警惕,娘亲说外头的骗子多了去,太对了,她可不能放松警惕,她虽然世面见得少,但鬼精灵着呢。
叶知秋眸子如星辰,笑道:“我说会下雨,就一定会下雨。”
苏蝉点了点头,一副认真听的模样:“哦,你说会下雨就会下雨。好呀,既然你说的那么准,那你倒是说说,我会不会信?”
叶知秋一听又笑了,只觉对岸的姑娘说话有趣无比,唇边笑意抑制不住,摇了摇头,道:“要我说,姑娘你是不信。”
苏蝉眉头挑了挑,笑道:“恭喜你说对了。”话音刚落转头又要走了。
“等等。”
叶知秋温柔一笑,从马背拿起油纸伞,轻轻一扔。那油纸伞顿时好像施了仙法,轻盈飘过江,从半空中轻飘飘地落在苏蝉眼前。
苏蝉微微讶异,伸手接过油纸伞,回头望去。
叶知秋嘴角带笑,道:“别被雨水淋湿了。”赠完了伞就勒马离开,嘴里还唱着,“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叶知秋走得干脆利落,身后的侍从还看着怔怔地痴望着苏蝉,连呼吸也忘记了。
鲛人女子本就出了名的貌美,这些人着迷也不奇怪,但这种着迷却很纯粹。或许见了一般的美女会有占有欲望,但美到极致,心底连一丝邪念也没有,只会自惭形秽。
侍从们看了苏蝉好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苏蝉在桃源里还没见过油纸伞,好奇地瞧了几眼,又转头望着叶知秋离去的背影,眼里含笑,心里在想,外头也不是像娘亲说的全是坏人。
一个时辰后,真如叶知秋所说。
天空乌云飘荡,不觉飘起纷纷细雨。青山绿水,朦朦胧胧,仿若笼着一层轻纱。苏蝉撑着油纸伞,有些发呆,奇道:“真下雨了?”
又想起什么,苏蝉伸出手去触碰雨滴,脸上满是倾城笑意。
“一点也不凉的雨,真好,是不是,小狐狸?”
苏蝉看着怀里的小银狐。
沿着江河走,沿途田野渐渐多了起来,在不远处升起了烟火,苏蝉早就想去热闹的地方看看,心里小鹿乱跳,终于鼓起勇气,在斜风细雨里走进南越国城池。
这时,雨已渐渐停了。路上平民百姓看到苏蝉进城,都是看呆了,只觉这少女当真娇美无比,发怔之间,却再也看不到了。
苏蝉走得飞快,并不和路人打招呼,眨眼间杳无踪迹,一如降落凡尘的仙女。
“老天爷,是仙女吗?”
苏蝉不见后,议论还未停止。
见过那么多人,苏蝉没那么害怕了,外面好像也不想娘亲说的全是坏人,只是一路看来,所见男子的容貌风度竟没有一个及得上那赠伞男子万分之一,也不知是这个地方太差劲,还是那男子真万中无一。
走过青石板街巷,苏蝉抵达一家当铺。桃源记载外界的书不少,她几乎全看了,知道当铺是典当东西的地方,她身上带了不少珍珠,据她所知在外界很稀少,又价格昂贵,正好可以换取她所需要的钱财。
“姑娘要当东西吗?”老掌柜看苏蝉的衣裳不一般,就以为苏蝉是名门千金,立刻亲自走上前来,摆出欢迎的姿态。
“嗯。”苏蝉点头,好奇瞧着店铺四周,探头探脑。
“跟我来。”老掌柜带着苏蝉往内堂走去。
苏蝉抿着唇笑,眼珠子转了转,不知她手里珍珠价值几何,只确定不便宜,这时从怀里随意取了一颗最小的放在桌上,装模作样地道:“你看这值多少钱?”
老掌柜眼睛一亮,没有见过这般毫无瑕疵的珍珠。
珍珠是年代越久,光泽越黯淡,越不值钱,但这一颗却像是刚诞生,丰盈莹润,圆美光洁,流转七彩光泽。传说鲛人泪才能凝结品质这么高的珍珠,何况这一颗大如龙眼,单就这一颗价值就在他店里所有宝贝之上了。
他低头凝望桌上的这颗珍珠,眼中尽是贪婪之色。
“怎样?”苏蝉看老掌柜没回话,伸手按住珍珠,轻叫了一声。
老掌柜这才抬头看着苏蝉,微微眯起双眼,似乎在思索价格,很快露出和煦笑容,道:“不瞒姑娘你说,你这颗珍珠品质很好,我也不压价,三千两怎么样?”
苏蝉哪里知道银子的概念,正暗暗嘀咕三千两是多少,面对掌柜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起身装作要离开,轻哼地胡诌道:“你不识货,这可是我祖传的宝物,特别特别珍贵,算了,我去找别家。”
老掌柜赶紧拦下苏蝉,赔笑道:“好好,四千两怎样?这是本店能给的最高价格,你要不满意,就只能另行别家。”
“你想得美。”苏蝉心里暗笑,扬起雪白脖颈道,“我走了。”
“五千两,真不能再高了。”
苏蝉哪里会再信,只是想外头骗子就是多,只是在摇头,就是不卖给骗子。
掌柜一副要哭了的表情:“姑娘,要不你给个价?”
苏蝉抿嘴想了想,伸出纤白的手指,对着掌柜笑眯眯地说道:“五万两。”
掌柜听了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姑娘你真行,直接从最高价翻了十倍,珍珠卖到三万就顶天了,五万的价格你还真敢说……
“不要算了。”苏蝉说完离开,毫不眷恋。
苏蝉又找几家当铺,眼看天色黯淡,也没把珍珠典当出去,那些当铺给的价格不足上万两,没有一个能让苏蝉满意。其中恰巧在当铺的富贵人家,也被苏蝉的价格惊到了,全部知道了苏蝉手里有一件祖传的宝贝。
注:文中渔歌是黄梅戏《渔家住在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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