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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雪满人间兵满城 下


  ps:我的错,出门之前定了定时发布,结果发是发在了在线写作里,但没定时,弄成草稿了,回来睡了一觉上来一看,悲剧了……

  另外,今日起日更恢复万字,冲最高全勤,今日三更两万字,这是答应渭南同学的,另外两更定在中午一点,晚上九点,这次定好了,不会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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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苍茫的山河里,白茫茫的总觉少了些味道。

  若无大唐龙旗飘扬,再美的地方,那也是缺憾。

  将锦娘那一拨好歹劝归了中军,卫央即令寅火率绕西而行,数日间风餐露宿,将本便发了热的将士,又倒了几人,若非率中竟有颇知药理的连忙雪层深处挖些药根来救,纵卫央也深知医理,这尚是群林遍野的黄土塬上,他怎知地下生有甚么药草?

  如此走走停停,眼见着邪风袭了的将士渐渐有,渐渐起,大风雪眼见起时,终尔方到了沙坡头外围。

  将山里寻个妥当避风处教周快押军,卫央自引王孙要往前头探察,周快劝道:“只教远哨探了便是,何必亲自去往?”

  这卫央用兵绝无踪迹可寻,周快这些日子来竟未曾窥出他的到底心思,若这一番果真去往前头探察了,看他只带王孙一个,那能不孤身冒险去往里头?

  周快虽是猛将,却是个保守的人,这样四零五散的行军虽能将敌人教他摸不着痕迹,却也教己方不知究竟,倘若如此,正辅两军不能呼应,倒要眼睁睁漏掉诸多战机。

  卫央笑道:“只咱们这一率人马,更要甚么周全?此番去,据锦娘所言,寨里并无联军,只那些个早教收买的叛将兵员,不过三五千人,贼何能放心至此?此中定有蹊跷,不能亲眼所见,如何以区区五百人马复失地,却贼诡计?周大哥放心就是了,我这人出了名的爱占便宜,送死的事情怎么可能去干?带好众兄弟,这些日子来行军辛苦,须好生歇息,然山中猎物可取,山外敌辎重不可劫,火不可出秘洞,便有弟兄憋屈地急了,也不可教出山去,待王孙归来,自见吩咐。”

  又教窦老大:“徐涣取图子给你没有?教你个乖,这几日兴许无事,早晚教众将士细看这坤舆图,待战胜归营,我须挨个检查,若无人彼时识得自家家乡,以军法定重重惩处!”

  窦老大不解其意,然军令既下,那便不可违逆,一时肃容应令。

  一边却急坏了徐涣,他如今只是卫央亲军般随从,步步都不曾远离,这一去沙坡头,将他这亲随丢在这里算甚么?

  当时叫道:“卫大哥,随你牵马坠蹬的也没个人,不如带上我,一朝里王大叔归来取军,身边你也有个说话跑腿的不是?若教我在这里干等,岂不急死个人么?”

  卫央笑道:“这沙坡头里人虽不多,谁知联军有没有暗兵埋藏?我自与老王拐将进去,谁要牵马坠蹬的?好生在这里待命,取大枪时,你可得给我擦地干干净净不能沾染灰尘。”

  徐涣好生不愿,又道:“咱们这么些人,擦枪喂马的还能没有?只带我去了,大枪若有一日没擦拭,白马有一日未洗刷,回头都算在我头上,可好?”

  卫央细看这少年,黑瘦了许多,也精神了许多,这是个读圣贤书有城府的少年,他那一伙少年伙伴,这几日来教他借势分拆早收拢在了手心里,倒是这自信,教卫央十分高看。

  自徐娘子归后,徐涣便待他很是依恋,想想这一去不准便是三五日,只带个王孙,但凡有另外的用处确少人手,便点头应允:“那也罢,随我去便是了。”

  徐涣将窦老大打量了片刻,借卫央去瞧热火未退的几人,将窦老大拽在一旁低声道:“窦大叔,你可莫要小瞧这一张图子,这些日子里别的事情不做也罢,只这教咱们率上下都熟知图子,在其上能点出自家家乡的军令,千万不可出了差错,若回头率正点察时有不悦之处,恐怕一顿军棍少不了你的。”

  窦老大立时凛然,这小子伶俐的很,许多卫央的心思,在他那曲曲绕绕的肠子里恐怕能比常人多转上百个来回,方才卫央安顿,他虽肃然接了令,心里却并不当甚么要紧的事情,照徐涣说来,这才是这些日子里自己的头等大事不成?

  当时虚心请教,徐涣挠挠头:“窦大叔,详细的我哪能猜得到,只是自先觉着,时常瞧这图子时眼见长安便在战场后尺寸之地里,这死战御敌的力气都多了那么三五分,想必卫大哥也出于这个想法,要教咱们知晓若今日不战明日贼寇便打到了家门口,也不知想的对不对,总归这件事你须当心谨慎便是了。”

  窦老大恍然,搓着冻得肿了的手点着头道:“大抵该是这样了,你不说我倒想不起,瞧着这坤舆图,眼见长安只在这里五指之后,由不住心里不安的很。这样好,这一路去,虽说率正万人不可敌,然总在狼巢虎穴,你与老王两个须事事留心,万一有失,不可逞强,咱们这一率弟兄,此一番出来便未存回去的心思,纵前头是雄关险隘,咱们总要闯他一闯!”

  又叮嘱王孙一番,知晓这是个贱人,窦老大更是郑重,警告道:“不可任性由着性子来,沙坡头不比马家坡子镇外,存十分当心,怕也只得一丝活念。”

  王孙啄米般点头不迭:“放心,放心,我自知好歹。”

  当时将龙雀裹了破布背在身上,解掉衣甲只着布衣,窦老大远远将三人送出了一重山去,回头看自先归去的周快,忧心忡忡谓左右心腹弟兄:“率正这一去,凶险莫测,周队正这人哪,嘿,他可跟咱们不是一条心。”

  说完,窦老大又摇摇头,他是街头里浪荡过的,出身并不那样好,只好凭一双察言观色的眼睛方苟活到了今日,周快待寅火率愈发不肯真心只凭着干系职责方勉强随来,窦老大怎能瞧不出来?

  倘若身是正军,窦老大倒宁愿在周快手里听用,这人是个热忱报国的,行事简单自家能瞧出道道,卫央却不同。

  然既为配军,窦老大却甘愿就此随卫央,无它,这才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恐怕战罢真将寅火率引上了抬举,这一率老兄弟多要熬他的苦头吃,然只要顺了他的意,那些个龌龊不爽快的心思,自不必有了。何况这个率正能千方百计为率中一泼配军解脱后顾之忧,这一点周快必不能做出。

  而周快的出身及他念念不忘的那段顾虑,窦老大也甚瞧不上眼的很。

  “率正有一句话说的很不错,倘若好男子治国御敌,封侯拜相那才是荣耀,这些个公侯贵族,只好出身便能高高在上?”窦老大心中想道,“事已至此竟为图个靠山将公侯朱门念念不忘,这人踪也算是个猛将壮士,怎能是咱们心悦诚服的上司?”

  这一厢里彼此的念算,要在寅火率里翻起风浪来那是千难万难,卫央这一去,心里倒无牵挂,他也不怕。

  敌有千方百计,这天地如此的大,怎肯教他将一切的便宜都占全?

  引着两人一路只赶好辨认的山林里往前绕,这路途虽不能大军走马,三五人却如鱼得水,走地王孙好生不耐,眼瞧着天色昏沉雪落将至,掐指一算,奇声叹道:“啊也,不着想,明日便是大雪时节了。”

  这厮奸猾的很,他嘴里说着大雪,却拿眼睛瞧卫央,言下之意甚是明朗:“要大雪啦,咱们这样慢吞吞地记着路赶路,却非背着毛驴探亲戚么?不如加快脚步,早早沙坡头选三寨里安稳落脚去!”

  徐涣虽嘴上不说,心里也这样想。

  卫央停下脚步,回头往来路上瞧,哼道:“你两个一唱一和的,真当咱们是去奔亲戚投朋友么?我问你们,若大雪封住了来路,情急教你两个星夜往山里取众弟兄,你自这一路去,引军自此路出,风雪里你两个任谁能记得清路途么?”

  两人忙四下打望,果然一齐摇头,笑话,风雪里眼也睁不开,口也不能张,这山林里连个问路的下家也没有,不牢记,怎能情急间不出差错?

  一时间惭愧不已,两人当时谢罪,卫央方笑笑吟吟道:“早知你两个一个不安稳一个太年轻,你们瞧,下了这一道坡,后头那片林子内岂不是隐藏着咱们的人马么?”

  细细瞧,真无差错,徐涣心悦诚服赞道:“卫大哥,你总是表面上满不在乎很浪荡的样子,心里把甚么都算计着了,将来做了大将军上将军,那定是百战百胜的名将,你可不能赶我走,便帮你牵马坠蹬,那,那也好过回头教那些个自命不凡的泼才取笑我杀了人作过配军。”

  不必细说自然明了,徐涣本是个读圣贤书的人,以他的聪慧,若无波折将来定能抬举个好的出身,然一旦染上了人命官司,以他仇家那横行市坊里的德性,能留徐涣归去的后路?恐怕功名早教割了,这一番回去,平日学堂里的同窗,与他有龌龊的能不借机来讥笑于他?

  这少年也是个烈性的人,血脉里流淌着唐人的秉性,战场里略略走了一圈下来,与同袍们生了情分,留恋这里自然,两厢比较,若得不死,怎会自这能教他畅快得意的军营里回只好教人欺负地市坊里去?

  卫央有一句话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徐娘子待她这兄弟爱惜的很,生来徐涣便是她的天,配军在沙场里,她果真能安心回去?听说后方会组织收尸队类似的民夫来清扫战场,以卫央之见,恐怕这早将长安的那个家锅了冰了灶也冷了的女郎,定又要故态萌发易钗而弁混入收尸队来沙场里瞧一瞧。

  若徐涣无碍,她在远远处看着,那自好得很。若徐涣战死了,她也能来收敛尸体。

  这是个娇娘艳如牡丹,性胜须眉的时代,徐娘子是这样的人。

  目光扫过尚不自知的徐涣,卫央没想过要说破这件事。

  这既是人家作姊姊的承当,也是苍茫世道里一个柔弱娇女郎的无助,想必教徐涣打死的那人家,也教这女郎心里提防的很,在这沙场里,又只在民夫中,料必无碍。

  权且容得一个女郎的小心思,如何不好?

  教卫央说破引两人山里转悠的用意,王孙本是个伶俐的人,他知若要回山来取军,徐涣年少当不能付重担,立时用起十二分的心思,来去的路上教他牢牢记住了常人瞧去并不显眼的标识,天黑时候,三人方转出山来。

  出此山,已到了沙坡头后头,若绕过群山往北去,不远便是大河。

  由此南下,往西南走不一两日便到了沙坡头境内。

  图子上显示,沙坡头主寨坐落在平川里孤零零又一处群山里。

  那片山呈莲花状,三面有出路,正是扼守联军南下,唐军北往的要道,原为唐营偏将镇守,联军南下之时,那厮戕杀了两个副将,将原本近万地锐士不知何处去了,只引本部杂军三千余,为高继嗣嘱托,依旧把守着沙坡头。

  只在左右两翼,据斥候回报,伪魏的拓跋雄与党项的拓跋觥各据一处。

  两翼却在主寨左右十数里之外的绵延群山里,若主寨有失,两翼可飞马来救,甚至不必烽火不必斥候,只要打旗号,三寨便能彼此呼应联络,这是块难啃的骨头。

  “此处往沙坡头去,半路里有没有镇甸村落?”王孙不曾细看过图子,哪里记得住那上头密密麻麻的圈圈环环,依着山脚避风歇息时,低声问徐涣。

  徐涣瞥一眼缩着身养神的卫央,不知他怎生计较,教王孙问地急了,只好据实回答:“往南去,半路有个距沙坡头百里的镇甸唤作吴镇,住的都是唐人,间杂有党项商旅,彼处多是客栈旅舍,据说便是战区,这里的人烟也绝不断绝,是个北地里少有的安宁商镇。”

  王孙挠挠头,再问徐涣沙坡头与此地的间距,徐涣很快告知:“也只百里之地,只是要往沙坡头去,须走大路,往吴镇,只偏东上小径直投便是了,盏茶功夫能到。”

  不待王孙来劝,卫央坐了起来:“沙坡头里景象,这吴镇一瞧当能有个三五分端地——也罢,只好背着弟兄们,咱们三人在这吴镇先吃盏热汤最好。”

  这两个自然欢呼,又歇脚片刻,再上路时,这北地里已飘起了雪花,徐涣伸手接住一片,唏嘘道:“长安此时天尚未冷哩,阿姐此时定在屋里烧起了火盆,只可惜她做的那许多美味,没有个抢着要尝的人了。”

  这没良心的,你那阿姐,恐怕也在民夫营里小心翼翼生恐教人看透了行藏,正忍饥挨冷为你担心呢。

  雪尚未大落,山间平川里黑暗地沉闷,徐涣毕竟年少,紧跟着生恐错乱了脚步远远落到后头去,渐渐人定之时闻山中豺狼夜吠,风过山岗时,簌簌有百鬼行的声,由不住想起马家坡子镇前那战里眼前恐惧惊怕的敌人,再升腾起的,只那血色的蓬雾里惊忙逃窜的人命,脚踝一时生软,走不得路,上不得道,越发又惊怕起这山里的声来,愈想要跟上,脚步便愈是迟缓,渐渐力不从心,渐渐心中竟生起死的念头来。

  以他想来,既卫央那番教导他的话能说出口教自己信服,定他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迷蒙抬眼瞧处,前头已只两道模糊的背影。

  陡然间,山中风静,有狼嚎地最凄惨,热辣辣的汗珠子自鬓角滴落,咬住牙,徐涣心中想起卫央的教导:“倘若没了一身力气,战场里也不能倒下,人总有诸多的幻觉,若要紧时候自先倒下了,那便是传说里的撞见鬼,要再站起来,那是千难万难。”

  一使劲,咬破了嘴唇,徐涣灵智方归了心,睁眼瞧去,哪里是三人相隔千万步远?卫央已与王孙停下了脚步,正是他撞在了王孙背上方磕破了嘴皮,若不然,迷迷茫茫的,哪里来的力气下那等狠心咬伤自己?

  王孙这厮是个天生的狠人,甲屯里杀人最多的便是他了,只在下了战场后略有不适,如今哪须人来宽怀?由是,他怎知徐涣出了的状况,不解地挠头:“小徐子,怎地这么些脚程,教你竟走出了一身的热汗?这可不行,再教冷风一吹,好容易行军途中未着热病,眼见着进城去享福了,反闹出这个笑话!”

  卫央踢了这厮一脚,闹了半晌,原来在这厮心里,这番出生入死竟只是去吃热乎的汤饼?

  这也忒地没出息了!

  徐涣一身力气尽都失了,再行路甚伤筋骨,只好将他扶坐一边,卫央似明知了这少年心里的恐惧,拍拍他肩头叹了口气,甚么也没说。

  当年在那空间里,自己不是也恐惧好长一些日子,现实里也神色恍惚心智不宁过么!

  但凡是个正常人,如徐涣这个年纪时,甚么他都略知了些,甚么又都不能明知,正是成人但觉无妨处,他才是最胡思乱想自己恐吓自己的时候。

  想想前世的时候,只有凶犯砍杀了一人在热闹繁华处,目睹了惨状的正常人能有几个无动于衷的?何况那战场里残肢断臂能绊倒人马,眼能见的都是血,耳能闻的都是杀,能觉到的都是血腥,是个人,怎能不做噩梦?

  徐涣秉性刚强不愿教人小觑了他,这些日子来定是咬着牙忍着的,至此那幻觉与心里的胡思乱想撞在了一起方发作起来。

  卫央也知,只消过了这一关,徐涣方真能成了老卒。

  这小子有灵性,有些成就将校的天赋,终究真不真,便只看这一遭自己吓自己的心境过了之后他的表现了。

  王孙眉眼里都生着察言观色的本领,这片刻里他怎能没有察觉出徐涣异状的根源?

  这小子是个卫央看重的,王孙可不想教他心里待自己生了龌龊,在一旁心下暗忖:“难怪这小子千方百计要跟着出来,原来战场里的恐惧教他压着没有当时发作直到了如今——这些日子来,这小子既借他与率正亲近的势收拢他那一火的人心,又拿些小心的话来笼络手下,可见是个知大体识厉害的小子,若长大成人,那少也能是个人物——他不愿教人瞧见他软弱之处,因此随了出来,若我并无表示为他记在心里,难说往后会不会记挂,这可不好!”

  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见,这厮竟一拍额头,啊地一声叫,睁着眼口水汹汹讶道:“小徐子,你该不会至此方发作了待战场的不适罢?难怪这些日子里你小子能板着个脸人模人样,咱们背后还说你这定力快比得上率正了,原来你也不是不怕,只是给压到了如今!”

  说到这里,王孙一竖大拇指:“你可把咱们这些都比下去了,当时下了战场,人前人后凶神恶煞的,都躲个没人的偏僻地带涕泪乱飞,生将脸面都丢尽了!”

  自树根下抓些冰凌吞几口,将胸口的恶心约约压住,徐涣闻声惊讶地抬眼望王孙,他哪里能与这人的鬼祟心思比?竟教那一张怎样看怎样煞有其事的面孔欺骗过去,一时间想起自己强壮镇定欺骗人家不好,又不愿说出来,一张微微泛了黑的清秀脸蛋火红一片,热辣辣地教他愈发腼腆。

  “真的这样么?那,那我怎没见到?”在徐涣心里,他自是不能与卫大哥比的,只要与常人一样,那就很知足了,虽心中腼腆,却很想再听王孙旁敲侧击地将他与众人瞧作一样,躲避着卫央古怪笑着转过头去的背影,徐涣仰着脸眼巴巴瞧着王孙,只盼他能用愈发肯定的语气再将自己的勇气肯定一遍。

  王孙咧咧嘴,他就知道定骗不过卫央,能骗过徐涣便好。

  于是面不改色气不喘地心口胡说八道:“那还能假么?嘿,你当然没瞧见,一个个都忙着找没人处没出息,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袍泽,谁愿教旁人瞧见自己的软弱?说实话,当时回来往清水里一照尊荣,我当场吓了一跳,后来找个了没人的地方——就镇里西北拐角那片人家的院墙后头——嘿,那可吐了个昏天暗地日月不明哪。”

  卫央就着精盐吞了几口冰凌,凑了个趣哼道:“我说是那夜周遭有谁鬼鬼祟祟来着,原来是你这厮,说,有没有把胆汁也吐出来?”

  王孙吓了一跳,他是信口胡说的,这要是率正也是个也寻没人处没出息的,岂不哄好了徐涣,却教顶头上司记在心里了?

  不自信地瞧着卫央那张脸半天,王孙笃定自己是多虑了。

  这个人,你要说他躲在没人角落里偷瞧女郎沐浴那还正经些,他会顶不住战场里的血腥寻僻静处自找没出息?

  哪个恁没出息的能匹马单枪闯敌连营?

  “率正当时在那里作甚么?”心中猜着这人恐怕真是当夜出去不正经的,王孙莫名便胆壮,不答卫央的话反理直气壮反问他。

  作甚么?

  卫央作打太极里怀中抱月状动作,手指微微抖动,一手在前先探了,另一手又往更前去,如此三番,风里深吸一口气,彷佛嗅见了那凤凰馨美的体香,手掌心里也似感受到她火辣丰茁的凹凸,这贱人面带微笑如春风荡漾,笑吟吟道:“我么,当时自然在跟内卫的小杜将军在谈人生谈理想。”

  而后将王孙一瞪:“怎么,老王还想找我家小杜将军盘问到底我俩谈了甚么么?”

  内卫?

  王孙脚一软就势蹲在地上不起来了,就算长了两个脑袋,那也没法和内卫玩啊!

  当然,人跟人不同,他虽自知胆大,但要看和谁比。

  和这上司比,王孙觉着自己就是刚出壳的小鸡仔,这人能身为一州刺史的女婿还去勾引内卫府将军,胆子能小到哪里去?只一个区区轻兵营的百将就敢吞贿金揍大官,乃至与神明般的平阳公主相处他也自由自在,这样的人,天底下恐怕只这一个了,王孙心想将他和天底下第二个大胆的加起来恐怕也及不上人家胆量一半多。

  他不问,徐涣却要问,真当卫央那夜里与杜丹鸾谈的是正经事儿,稀奇问道:“卫大哥,为甚么要王大叔寻杜将军去问呢?你说便是了,我们自然相信哪。”

  王孙骇然,若徐涣再问,他定会扑过去将这小子堵住嘴先一顿打。

  这不是撩拨虎须么,再说,你与女郎幽会,那里头的风流缱绻肯与旁人讲?

  猛然间,王孙想起这小子有个美如仙子的姊姊,摩挲起下颌面带微笑走神心想:“那么一个美人儿,家境不好的很,若与咱们率正有些眉来眼去,想这厮既是柴荣女婿却敢勾引内卫将军之故事,倘若真教他动了心,再勾引个徐娘子,那也不是做不出来的事情。若这媒人做成了,面子上是不好看些,但好处却不是一般的好,何乐不为?”

  当时嘿嘿自先乐了。

  不知卫央怎样糊弄过了徐涣,王孙如猎人见了猎物般先将徐涣上下打量了个遍,心下记住了这个作媒人的打算,一本正经却问卫央:“与那锦娘说时,率正道沙坡头中能落几多雪便可得几多军,莫非是要打哪不见影踪的原守军么?那也有三五千罢?若能寻见搜寻在手,以边军精锐,以率正才能,取沙坡头易如反掌,守之待中军赶到,想必也不费吹灰之力。”

  卫央笑了笑,他猜测,那些不愿从贼附逆的大唐锐士恐怕早不在人世了,据锦娘所言沙坡头里的境况,他的心思打在了居住在那里却未曾在来路上见过,洪德寨里也没见多少的原住居民身上。

  这可不是积贫积弱的两宋,更非养臣如奴仆猪狗的“我大清”,这是文人能提剑杀贼,士民争相开疆拓土的大唐,锦娘说当地虽失于贼,民却教贼留着,唐人怎肯低头于贼麾下?有振臂一呼,不愁无人应当。

  何况,以图上所示,沙坡头中寨是个若善守便固若金汤的地带,贼虽有军十数万,得唐人过万相助,贼再多些又何妨?

  他倒要瞧瞧,这高继嗣将个当肥肉要诱平阳入彀的沙坡头中寨里,到底藏着甚么机关!以寅火率区区这些人,纵再多沙坡头里唐人,分量怎能与平阳想必?到时中军到寨外,内有守军,内外合璧,这高继嗣将那机关怎样飞天遁地地来使出?

  便是联军气急败坏千方百计真引发了机关,寨中只数万人,不比中军里那多的人来自乱,要撤离也容易许多。

  走群众路线,这是红色大业的法宝,在这个民族气节更比阶级意识更浓地时代里,于小小沙坡头中施展出这本领,卫央有十足的信心。

  配军尚能浴血沙场报效国家,何况视保家卫国为职责的唐人?

  当然,这个前提是先到那吴镇里瞧个明白。

  那虽只是小小一处镇甸,然在卫央看来,高继嗣那些人马,再加上党项伪魏,再多个至今尚不得知的彀,怎能真有那样的自信要将平阳留在沙坡头寨里?此中必与契丹有干系,平阳既出,契丹怎敢坐视威胁京畿使大唐不敢全力扫北燕南汉的联军眼睁睁瞧着就此覆灭了?

  如此,契丹既要在这赚平阳的彀里有所为,密探斥候必当联络沙坡头处与他本部的消息,这吴镇,真是个好地方。

  说不定,哪里就有契丹的前线大帐。

  “若取沙坡头破贼寇合计,引寅火率再往北去探查契丹以备接下来两国的大战,吴镇也是个须当心的地方,此时不探,更待何时?”将背上的龙雀解下抱在怀里,卫央辨别了方向,引着两人拐上大路,加快脚步直往吴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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