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月亮惹得祸 下
夜半的时候，因为醉酒而提前熟睡了的审神者突兀地醒了过来。
很多人大约都有这样的时候，某一次突然睡得太早，于是夜半惊醒，难以入眠。
摸了摸睡得发烫的脸颊，审神者拉开窗帘看了眼高悬天中的银月，扯了扯嘴角，溢出了一丝叹息。
她在屋内度了好几圈，虽然觉得寒意渗人，头脑依旧因为酒意而有些昏沉，却仍旧酝酿不出再次入睡的倦意，索性披了一道大衣，推门而出。
门无声闭合没有发出静夜里扰人的“吱哑”声，脑子有些乱的审神者歪头赞许了一下装修的质量不错，转身看了眼空旷寂静的暗色廊道，皱了皱眉。
心血来潮才半夜出门，可是出门做什么混乱的脑海里完全没有去想。
但是完全不想回去啊。
审神者犹豫着，食指按了按下唇，另一只手拢了拢风衣。
真静啊。
她无声笑叹了一句，眼神有些出神。
静得让人寂寞了呢。
这份突然滋生的念头，迅速蔓延占领了审神者的心房，令她觉得这个夜晚仿佛更加冷了。
不如拿上用具，继续去赏月好了。
审神者百无聊赖地笑了一笑，手已搭在了门把上。
反正古人从来赏月就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不是么？
她有些想念故乡。
而思念本就是最好的赏月佳肴，不管以什么为佐料，都盖不去那份酸涩。
尤其独在异乡为异客，纵然不是佳节，谁说不可以想念呢？
审神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抚上了依旧烫热的双颊，觉得今晚的自己，被自家那群付丧神们看到的话，一直刻意维持的主君的威严真是要荡然无存了。
想起付丧神们，她的心弦不由波动了一缕，开门的动作停止，转头望向了隔壁的卧室。
开门看到夜半的来访者是审神者时，太郎太刀是有些惊讶的。
无奈于自家主君走路无声之余，也为这桩从未有过的事情而觉得讶异。
审神者是个自律的人。最早成为审神者时，因为故乡有着热恋期的男友，即使付丧神们本质是刀剑，但因为美貌各异的人类外形，相处时审神者依旧非常有分寸地保持着该有的社交距离，从不曾主动逾越过。
这种时候是该羡慕外形的年幼而被宽容的短刀们的。
太郎太刀不动声色地搭了把审神者的手，掌心那份沁凉让他有种握上去温暖的冲动。
然而将审神者引入温暖的室内之后，他还是违逆了心里那份不可言说的渴望，放开了手。
因为自家的主君就是那样的人啊。
即使最开始的恋情结束时在他面前那样痛苦地哭泣过，一度令他以为自己也许是不同的。
然而振作回神后的审神者，还是那样不远又不近，如同天上那轮明月，可望而不可及。
所以为什么会总是青睐他作为近侍呢？
主人啊，你在放纵一把刀的渴望，又知不知道，这把刀的锋芒可能会伤到你呢？
默默递上了一杯热水，太郎太刀俯身，将审神者垂下的发丝向后绾了绾。
指尖触及审神者耳缘不同于指尖的灼热时，他的手指顿了一顿。
“嗯？”捧着茶杯暖手的审神者平淡地侧过头，对对方绾发的动作已经相当习惯，然而这次好像没有快速地收手。
有点痒呢。
审神者摸了把自己的耳朵，指尖蹭过对方的指节，揉了揉耳缘:“耳朵上落什么了吗？”
“……”太郎太刀收回手，昏暗的灯光里，神情看不分明，“什么也没有。”
他坐下之后似乎是做了一个什么动作，背光的脸庞上仍旧是模糊看不清楚的一片黑影:“主上是醉酒所以睡不着吗？”
审神者的目光发散在对方身周的光晕中，思维也似乎一并发散了，愣怔中什么也没听清楚。
夜里的光线看着像打了一层暖光啊……
她愣愣地问道:“你说什么？”
然而依旧没有回过神，似乎温暖的室内空气将体内那点微不足道的酒意再度蒸开了。
光晕很漂亮可是看不清楚脸这是差评啊。
审神者依旧脑子昏沉地没有听进自家近侍又说了什么，她迷蒙地挥了挥手。
暖光理所当然并没有被驱散。
还是看不清楚。唔……
审神者有些恼地探起上半身，双手捉住了暖光中看不分明的那片黑影。
她捧住了太郎太刀的脸庞，额头轻轻磕在对方的额头上:“别动！”
彼此的吐息近在咫尺地交缠着。
太郎太刀一瞬间绷紧了身躯。
他握紧了双拳，压下了那一刻沸腾起来的血液，只是金眸沉了许多。
审神者露出了一道温柔的笑。
她眼神迷蒙地看了看灯光与人的距离，歪了歪头，双手依旧捧着对方的脸庞，只是欺身上前，双肘压住了对方的肩膀，用力一推——
不曾有任何反抗的付丧神，连同方才几乎是挂在她身上的审神者，一起倒在了地上。
审神者的脸庞擦过对方的侧颊，险险地在撞向头侧时停了下来。
“哎呀”她叫了一声，双手终于滑开，按在了地板上。
伏在付丧神身上蒙了片刻，有些回神的审神者搭着对方的手支起身，打量了番太郎太刀的脸，满意了:“这下看清楚了。”
灯光再无阻碍地照亮了付丧神清隽的容颜。
“……”握住审神者的大手紧了紧，灯光照耀下，仿佛在闪光的金眸眨了眨，太郎太刀嘴角勾起一道笑:“因为灯光？”
审神者“嗯”了一声，眯着眼睛望向了光线处。
“因为想说些打开心扉的话呀。”
“眼睛是心灵之窗，得检查太郎有没有在嘲笑……”她这样说着，沁凉依旧的指尖在那双专注凝视着自己的金眸边划过。
审神者的手顿了顿，话语也顿在了喉间。
明明是灯光而不是月光，为什么会觉得……
“太郎是位美人呢。”审神者突然这么笑道，眼波柔软而温暖。
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审神者有些失神。
很喜欢。
可是，总是清冷如月般高远。
就像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莲。
近之则怯。
所以说我这个人多么可悲，总是用这样那样的理由克制着自己……
审神者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一行眼泪就那么突然地流了下来。
“我很寂寞啊，太郎。”
她带着些鼻音地开口，“大家都说唯我命是从，大家都很信任我。可我……”
我是那样出色的人吗？
我想成为出色的人，却觉得自己差得还太远。
一双手臂揽住了她，审神者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头顶上太郎太刀的声音传来:“你非常的优秀，值得信赖。”
就像清澈的泉水，从心底缓缓淌过，带走了沿途的不安。
审神者不由自主地合了合眼睛，唇边溢出感慨的笑意:“真可靠呢，太郎。”
她将自己的脸贴在对方的胸口处，蹭了蹭:“总是觉得好像兄长一样……”
是的，像兄长一样有种威严感，想要亲近，已经先一步尊敬起来了。
“……”
被这么说的付丧神霍然翻了个身，手臂支在了审神者脸侧。
被对方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所覆盖住的审神者，娇小而柔弱无力。
他捏住了审神者的下颌，声音里有种不悦:“兄长一样？”
“嗯？”审神者被突然的压迫感惊到了一瞬，有些无措地张口，想要平息他的不快，“太郎——”
这个吻来得并不突然。
唇齿相接，舌与舌勾缠着起舞，传递着彼此间隐而未发的诸般渴望。
“……唔……”审神者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鼻音，然而这种时候任何的声响都仿佛是一种暧昧的催化剂。
她有些呼吸不能。
昏头昏脑间恍惚觉得自己会被囫囵吞下，却又有些一种释然的喜悦。
爱情中没有什么困扰，是一个吻所不能解决的。
除非并不相爱。
我爱着你，你呢？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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