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一章:父与子
无量心内虚空,原本疆域接近万里,如今只剩十里净土,其余都被苏伏的心魔占据。
心魔来势凶猛,若是彻底占据心内虚空,便会成为吸引三十三天外域劫魔的美味,像他这样有名号的修士,乃是劫魔最喜欢的食物,届时定有天魔降临,如何渡过,是一件颇费思量的事情。
至少青衣如此认为,经数日推算,虽有星力与信愿之力阻隔,仍躲不过心魔大爆发,多则数月,少则数日,便是劫数降临之期。
身为土生土长的浮生界人,她实在不能理解修士抵达方寸灵台这一境界,为何会有心魔劫数。读过那么多典籍,凭借对真界天道的理解,她只明白东都灵欲魔主是此方天道认可的一份位业,就好像在浮生界,由白星族发出的赤金神鉴一个道理。
不过奇妙的是,修士的心绪在心魔期应有的浮躁不安,大半都被心内虚<无><错>小说空承受,苏伏每日除了修炼以外,还要处理玄门发来的各种情报,孙仲谋那一边与北邙宗的勾心斗角,还要探查东都密谋,加上偶尔与宫月衣凌远寒联系,从各个方面去观察这场大战,那些纷杂的信息快要令他脑袋爆开。
更重要的是,他留了近半心神在莒洲,陪着苏瞳,这是他对她的承诺,至少要保持一个相对完整的自己陪伴她。
可是能够理解他的也就青衣与赵云两人了。
两人都知道苏伏很累,很拼命,只得默默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来替他分担。
……
分析完玄门传回来的新情报,苏伏得以稍事歇息,他轻轻吁了一口气,向伏首疾书的青衣说道:“战到如今,给我感觉,实在没有修者所应有的风范,每个人都藏着什么心思,想在关键时候爆发出来,让天下大吃一惊……”
“这是你的错觉,这场大战太安静了,真正的高手没有出现几个,所以才给你如此错觉。”
青衣笔锋微微一顿,说道:“东都侵犯青州是为了什么?总不会为了一片死地,所以哪怕他们整体实力要优于青州,没有必胜手段前,也不会轻举妄动。”
她说到这里,黛眉拧起,搁了笔,有些疲惫道:“我算了三天三夜,只得出一个结论,东都有充分预谋,并且在不断实施当中。”
苏伏点点头:“我也有这样感觉,叶启心太稳,也太从容,打到现在,虽然惨烈,却没有大门阀之间应有的姿态,究竟是什么让叶启心有这样底气,总觉得愈是去想,愈是没有头绪……”
他深深皱起眉头:“不知道剑主心里怎么想。”
青衣似乎明白他皱眉的意思,将写满了的镇纸递给过去:“乱峰山指挥营地或许是一个幌子,真正发号施令的,恐怕是李道纯和冲霄。而且我认为他们应该在设一个更大的局,不过这与你没有关系。顾青云这个人,可是强渡四九重劫而不死,真界有史以来唯一的传奇,他不会轻易受人影响,也不屑玩什么软刀子,所以他的态度不代表是背后人的态度。”
“或者说,若他要传达背后人的态度,会向你直言。”
苏伏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接过来镇纸:“写了什么?”
不等青衣回应,他便凝神观看,少顷微微一笑:“如此应对,甚合我心。不过,就为一个凡俗皇帝出的阴招,没有必要那么重视罢?”
青衣起身踱步,来到窗台,美眸沉静幽深,眺望着远空。明明方圆十里亮如白昼,可十里外却宛如一片黑渊地狱,浓稠的黑雾几乎实质化,令人头皮发麻。
“阴招么?不,这是阳谋,你不要小看这一点点影响……”
苏伏见她黛眉微微揪起,顿时通透,心头不由一暖,爱怜之情油然而生。
他起身来到她背后,原想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却又觉孟浪,便放弃,转而伸手去,想轻抚她背后随意披洒的三千青丝。
“谢谢……”
岂料青衣突然转身,雪月流光一样的青丝甩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光影透过发梢照在苏伏有些尴尬的脸上。
“若你没有杂事缠身,很容易便能想到。”
青衣没有发现他的尴尬,径自回到案前,复又提笔,且缓缓开口:“不论战局如何变化,你当谨守本心,否则心内虚空为心魔占据,就没有我容身之处,你可明白?”
苏伏笑着点头,心里好生欢喜。
“你知道,我不喜欢炼魂幡那个暗无天日的空间……”
青衣说到这里,幽幽一叹,不再试图掩饰:“罢了,我为你规划了玄门今后的发展,你把它交给余神机。再让他找一些资质上佳的苗子,我亲自授课,教他们医人治病的本事,医仙堂挂靠玄门,你不会反对罢?”
苏伏大喜,笑道:“求之不得……青衣能帮我真是太好了。”
青衣疾书半刻,幽幽说道:“从前你是我的护卫,现今成了东家,是不是从你被我救了那一天起,就有预谋了……”
“谁知道呢……”
……
同日午时,由徐真卿负责防守清源郡的夜光城。
夜光城地处东北地区,前无山岭后无林,整个清源郡都是一片广旷的平原,距律凉城则有十万八千里。
尤子喻所率领的小分队驻守于此,小分队五人各自位于城中五个角落,尤子喻为队长局中。
夜光城城中心有一座醉仙楼,尤子喻似乎想起当年还是小二哥时候的往事,这几日便一直在醉仙楼顶层。
一道传讯飞剑的剑光在曦耀的隐蔽下划过天际,落在了醉仙楼顶层,自尤子喻卧房的窗台进去。
静坐中的尤子喻突然伸出手指,将迷你飞剑夹个正着,他缓缓睁开眼睛,将灵气涌入,顿有文字浮现虚空。
“啪!”
略略扫了两眼,他突然用力对折,顿将其损坏,文字消失,这还不放心,又施了个引炎术,将传讯飞剑烧了个精光。
做完这一切,他的眼神有些挣扎犹豫,拳头握紧:“为何……为何要我来做这个抉择……”
“师兄,有人找你……”
便在这时,屋外头传来同门声音,他迅速平复心绪,起身去开门,却是微微一怔:“真卿……师兄……你怎么来了?”
“真卿师兄,子逾师兄,无事我便回去了……”那个师弟显然知道两人有话说,急忙告退。
徐真卿面无表情,径自步入,说道:“找你问几句话,问完我就走。”
尤子喻沉默着关了门,给徐真卿倒了一杯水,说道:“你想问什么?”
在外人面前,他还有着对师兄的恭敬,可外人一走,他的语气就冷淡下来。
徐真卿没有喝水,定睛望了他好久才说道:“你今年多大,来自哪里?”
尤子喻冷冷笑了一声:“我入门已经有十多年,你为何到今日才来问,如今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这异常的态度,冷漠如徐真卿,竟微微激动起来,他按着尤子喻的双肩:“你娘是不是叫尤小颜,神州康国人士?”
尤子喻退了两步,面无表情地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你有什么关系。”
徐真卿没有说话,他掐了一个手印,屈指弹出,有一道剑影落到尤子喻身上。
尤子喻闪避不及,就见剑影没入身体以后,竟开始发热起来,不由大是惊恐:“你……你做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要怕,当年我在你娘怀孕的时候植入的,你是不是感觉到一股热能……”
徐真卿收到令他狂喜的回馈,数十年以来神情第一次舒展开来:“那是我的剑意,会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激发,它能保护你……你果然是小颜的孩子,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尤子喻心中又悲又苦:“祖父说,我还未出生,娘亲就死了,祖父还说,我没有父亲……”
他的眼眶闪烁泪花,侧过身去:“大家都骂我是个没有爹娘的野孩子,祖父为了磨练我的心性,三岁就让我当了店小二,苟且并卑微地活着。然后过了十年,祖父告诉我娘亲是被父亲害死的,还告诉我父亲的名字叫做徐真卿,剑斋真传弟子……”
“我忍了三年,那一年违背祖父意愿拜入剑斋,心情很激动……初雪时见你,我总是会想,我不是野孩子,我还有一个父亲,可是你都不曾正眼看我一次……”
若是苏伏在此,便会知道,像尤子喻这样八面玲珑的人为何在初入剑斋时显得那样不合群了,直到入归墟才有所改善。
听到这些话,徐真卿心头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又忍不住抓着他的双肩,眸中闪烁泪花:“对不起……是我不对,子逾……原谅我,以后父亲会好好补偿你……是我不对……”
尤子喻轻轻拨开他,擦干净眼泪,冷漠说道:“往事我不想提了,你告诉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你敢欺骗我,今日就在此断绝父子关系,反正我以前没有父亲,以后有没有都无所谓。”
徐真卿神情低沉下来,坐了下来,举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方才缓缓说道:“受法相宗连累而死……”
“被谁杀死?”尤子喻紧紧追问。
徐真卿沉默许久,最终艰难开口:“不知道……”
“不知道?”
尤子喻不由放声大笑:“哈哈哈,徐真卿啊徐真卿,我真为尤小颜感到不值……”
带着辛辣讽刺的笑声持续良久,待到笑声落下时,尤子喻的神情已经是冰冷如冰:“你走罢,等你什么时候知道了,再来找我。”
PS:过度与铺垫,尤为难写,不过有意思的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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