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原来是他
我在慕府待了一个月的时间，六月中旬，长齐难得晴朗起来。
我还是不明白祖君让我待在慕府是为了什么，我同慕良琛还是不多话，他性子极为冷淡，若不是祖君将我托付于他，我觉得他同我更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这天晚上，我洗好我的衣服，在烛光下看着我的手。
我本双手不沾阳春水，如今也要学着洗衣服了，前几天不知什么时候被拉了一道口子，如今已经愈合了一半。
准备吹了灯台然后歇息，却看到灯台旁边有个小小的药瓶。
这是慕良琛为我准备的？不可能吧，他并不像……我拿起瓶子，仔细端详起来，这像是吴沐轩曾经给我的那个瓷瓶。
“看什么？还不快涂上。”吴沐轩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来。
我一惊，瓷瓶掉落在地，一个身影“唰——”的飞过来，稳稳接住它。
“真是笨手笨脚——”他说着，起身将瓷瓶放进我手中。
我愣愣看着他。
“干什么？还不快涂？”他清冷道。
我长出一口气，背过身去，闭眸道：“你还来做什么？”
“你——”
“我恨你——”我冷冷道：“是你、将我打的皮开肉绽；是你、在我的伤口上撒盐；是你、将我囚禁在牢笼里；是你、冰天雪地的时候将染疾的我推出门去；是你、一次一次的揭我的伤疤、一次一次的羞辱我、一次一次的威胁我……”
他很久都没有回答，久到我以为他离开了。
这样也很好，我不想再同吴家任何一个人有交集，他们除了给我带来无穷尽的苦难外、再什么都不会给我……
“我错了……”突然，身后那人轻声道。
他走上前来，一把将我揽在怀里，像沐春一样，他的下颔在我头顶上摩挲，“鸾哥姐姐，对不起……”
我一震，他再也没有这样叫过我了。可是没有用的，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了。
“你走吧，好吗？”我努力保持平静，“我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他身子一抖，然后坚定道：“不要！”说着他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传来，“若是可以……我能叫你鸾儿吗？”
“不能。”我斩钉截铁的拒绝。
他却是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的说道：“鸾儿，你对我才是最残忍的……”
我伸手推开他，“吴沐轩，请你自重。”
“鸾儿……”
“请别这么叫我，我同你并不相熟，更何况、我在你名义上还是你的嫂子，虽然死了，但到底还是嫂子，你不能这么称呼我。”我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他。
“不——”他使劲摇头，“我错了、我曾经以为我恨你、但是你不知道，看着那些鞭子落到你身上、我——后来我天真的以为先让你讨厌我，你就会爱上我……”
“所以说你还太小了。”我冷静的看着他。
“二哥第一次见你时，不过十七岁！”他坚定的看着我，“当时你不就对他一见倾心吗？”
我抬眸，神色复杂，“当年我也太小了，所以被人迷惑，就是这样。”
“念锦，你在同谁说话？”屋外响起慕良琛的声音。
我看了看吴沐轩，淡淡道：“有人来了，你快走吧。”
“我不走！”吴沐轩激动道。
“我进来了。”慕良琛并没有什么耐心，直接推门而入。
“你是谁？”慕良琛皱眉看着吴沐轩。
吴沐轩亦冷冷注视着慕良琛。
我转身也看着吴沐轩，淡然道：“快些走吧。”
“我要你和我一起走！”他说着拉住我的手，“你愿意吗？”
我轻柔却坚定的抽出手，直接注视他的眼眸回答道：“我的回答不变。”
慕良琛明显不懂我们发生了什么，顿了半晌，他才问道：“念锦，这是你的夫君？回心转意来找你？”
我冷笑出声，“若他是我那狠心的夫君，我真恨不得即刻将刀插入他的胸膛——”
“那他是谁？”慕良琛像是问我，但是目光一直敌视的看着吴沐轩。
吴沐轩神情倨傲，“你无需知道！鸾儿，我只再问你一次，同不同我走？”
“若你真想称呼我，请叫我嫂嫂。”我十分生冷，“我再回答一次，不想！”
慕良琛这才反应过来，他瞪着吴沐轩，“成何体统！你这般不顾纲常伦理，实在可恨！”
吴沐轩冷哼一声，将腰中佩剑抽出来，高声道：“我就是不顾，又如何？！”
慕良琛见事态不对直接将腰中软剑抽出，“狂徒！接招！”
兵刃相接的清脆声音响彻整个府邸，慕良琛花样极多，将软剑舞成一朵银白的花，吴沐轩渐渐吃力，防守处了下风，慕良琛瞅准时机，那剑直直就对着吴沐轩的喉咙而去。
我一直看着，看着那剑身即将插入吴沐轩的喉咙。
慕良琛却止住了。
“为何不下手？”吴沐轩冷冷的问道。
慕良琛的语气更加冰冷，“为何不躲？你应该能躲过才是！”
吴沐轩扭头看了我一眼，苦涩的说：“我以为这一次还有人救我。”
我面无表情。
“动手吧。”吴沐轩闭上眼睛，“就用我的血、偿还我所有的罪过。”
“你走吧。”慕良琛将软剑收回，“你一心求死，我只觉无趣。”
吴沐轩没有回答，他仍然在看着我。
我还是那般面无表情。
“鸾儿，我的确做了太多错事，我们三年为期，三年以后，我一定改头换面再来找你！”他深深看我一眼。
“你不是问过我那些宅子财物怎么来的吗？”他诚恳的对我道：“全都是长生宗给的。”说着他闭上眼睛，“你放心，我会把他们清理干净。”
“这些同我无干。”我虽然很诧异，却也不想知道。
“鸾儿，你对我真的很残忍……”他上前一步，却终究没有再靠近，“罢了，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三年为期！我会来找你的！”他说着最后回眸看了看我，然后足尖轻点，施展轻功远去了，很快，他就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我冷冷的收回目光，然后对着慕良琛一拜，“多谢将军替我解围。”
“你究竟是何人？”他皱眉看着我，“为何、刚刚那人称呼你为‘鸾儿’？”
我垂下眼睑，他对我而言并没有祖君对我那般大的恩德，我无需向他说才对。
“罢了，原是我唐突。”他又是一贯的冷漠，“抱歉。”
“无妨。”我摇摇头，“很晚了，将军快去休息吧。我相信那个人不会再来了。”
“好。”他并不多说什么，对我点点头，就回房歇息了。
我最后望了一眼吴沐轩离开的方向，这一刻，他在我心中便是五年前那个天真活泼的小男孩，希望他能找到迷失的自己吧……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
这是我来长齐遇到的第一个艳阳天。我将我的被褥都搭在外面，感觉自己也是一身的阴霾，便同被子一起晒在阳光下。
我的房间在慕府外围的角落里，只有一条路，往前便是慕府最中间进入上房的道路，所以说不管是谁，只要进慕府都得经过我巷子所对的道路，都会被我看到。
我看到慕良琛同一个我很熟悉的身形一起走了进来，只是觉得熟悉，却没有看清究竟是何人。
我心中有些诧异，便往前走去。
上房门口，那个人背对着我站着。
他像极了、却又不是……毕竟，他是不该来长齐的。
但现在不管是不是，我都不能让他看到我，若是看到已经死了的邵鸾哥，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是非，这么想着，我转身欲走。
谁知道直面着我的慕良琛看到我，平静的对那人道：“便在你身后。”
他有些戏谑的笑了，道：“什么人，这样鬼鬼祟祟？”说着漫不经心的回过头，看到了我。
我垂着眼睑，暗暗思索，世上长相相似之人未必没有，我便是死活不承认我是邵鸾哥，他又能怎么办？
“鸾哥……”他并没有太大的震惊，那声音里充满淡淡的苦涩。
我局促不安的低下头，轻声道：“公子认错人了……”
他许久都没有答话，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便也不敢出声。
“三年不见……你可安好吗？”他向前走了一步。
慕良琛始终淡淡看着这一幕，见我许久没有说话，便轻声道：“鸾哥……这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苏钰低下头，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良琛，你忘了，沐春大喜之日，那新娘便叫邵鸾哥。”
慕良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第一次失态道：“你是沐春的妻子？”
我咬了唇侧头不去看他们两个，冷冷道：“不是！”
苏钰略带哀伤的看着我道：“你去了钟秀山吗？”
我还是咬着嘴唇不出声。
“看来你是去了。”苏钰还是那么聪慧，那样了解我，哪怕我不说，也能猜得出来。
“我知道师父什么意思了。”苏钰叹了口气。
我抬起头，终于问出第一句话，“王兄——还好吗？”
慕良琛看起来实在对这一切难以置信，“你真的是邵鸾哥？”语罢他自言自语道：“是了、那人称你为‘鸾儿’。”
“周珞瑄一切都好，除了每日思念你外。鸾哥，知道吗？你真的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人想忘都忘不掉。”他笑的淡然，转头问慕良琛道：“谁来找过鸾哥？”
“这我也不知道。”慕良琛眸色复杂的看着我，“只是那人似乎要称呼她为嫂嫂才对。”
苏钰点点头，“我知道是谁了。”
“我对不起王兄……”我有些难过道：“只要听到王兄过的好，我、我就安心了……”
“那么你呢？”今天的苏钰一反常态，正经到可怕，他的声音是那样淡然，“你过得好不好？”
我硬挺道：“还好。”
“你又在骗我了——”苏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道：“和小时候感觉一样。”
我鼻子一酸，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
“想哭就哭吧。”苏钰对我道：“何必忍着？有时候硬撑，会很累的。”
我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慕良琛这时也出声，对着苏钰道：“长玉、原来你也知道硬撑会很累。”
苏钰的神色明显有些震惊，但是他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所以说，她还是知道了？”
慕良琛摇摇头，“师父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可是……”苏钰面容苍白起来，“搅入时局，我已是无法脱身。”
“长玉！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慕良琛语速逐渐快起来，“你是君子，你的剑不该对着兄弟！剑分明暗，你自小修行，该用哪把还需要别人告诉你吗？”
长玉？是谁？我心里有了个可怕的猜测，却还在一味蒙蔽自己，告诉自己一定不是那样的，我一定想多了。
“我明白了。”苏钰的神情有些黯然，他抬眸看着我道：“鸾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有些站立不稳，向后退了好几步，不敢相信道：“难道你真的——”
“我会全部告诉你的。”苏钰说着回头看慕良琛，“只是……就算我停手，他也不会停手。”
慕良琛有些气愤，他目光冰冷若刀刃道：“他是他、你是你！他就是杀了我们五个，也不及你只伤一个让我和师父心中痛苦！”
苏钰长出一口气，缓缓道：“只是……我只能说我的一切，有关于他的我都不会说。”
“有关他的我们也并不想知道。”慕良琛冷冷回应道。
“那么……鸾哥，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我抬眸看了一眼苏钰，叹了口气，点点头回应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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