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还是离开
我被吴沐春囚禁了起来，这一禁就是一年。
但是这段日子，我的内心极为安宁，看着小锦儿一天天长大，我感到很充实，我一直在等常楚有孕，好废去我这王后之位，但是一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娘亲……”小锦儿口齿不清道：“娘亲……”
我笑的眉眼弯弯，忙不迭道：“我的小锦儿……”
“娘亲抱抱……”他走路并不太稳，身子搭在椅子上，向我这里磨蹭着。
我向他伸开双手，“来，小锦儿，走过来～”
“娘亲抱！”他居然有些生气，语速很快的对我道。
宝钗玉珠两个笑的前仰后合，许是觉得她们两个好说话些，小锦儿又道：“姐姐抱……”
我头痛扶额，这孩子太鬼精灵了，和他爹……
“好好好，我来抱。”说着玉珠就怜爱的迎上去，“哗——小锦儿又重啦！”
小锦儿低头温柔的笑了，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像极了——
我已经一年没有见过他了。
还有半个月就又到月圆之夜了，我抬头望望天空，如今的月亮愈来愈圆，突然就想起那年我于孔明灯上题下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行字，月亮还是当年的月亮，我却不是当年的我了。
我也想过，要不要让怡安帮我离开吴宫，但是小锦儿还这么小，我不忍心……
突然之间，天降大雨，显歌的秋夜便是如此，常常秋雨连绵，我忙让宝钗玉珠两个把孩子抱回屋去。
今晚好冷啊，我打个冷颤，突然一下就冷起来了，往年这个时候不至于此。
白日就暖和了，我这么想着，提醒宝钗玉珠两个给小锦儿穿厚实一些。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场秋雨，竟然缠绵下了数十日，我向来身子弱，便得了风寒，怕传染给小锦儿，便甚少去接触他。
“今年天气真的反常。”宝钗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奇怪道：“午时该是阳光最好的时候，怎么阴成如此样子？”
我担心的看了眼小锦儿，皱眉道：“我们都没事，只是这小孩子，这种天气怎么扛的过去？”
像是回答我的话一样，小锦儿打了个喷嚏。
我紧张极了，问锦儿道：“小锦儿，你有不舒服吗？”
他听不太懂，只是指着喉咙告诉我，“娘亲，痒痒……”
我心底一凉，孩子着凉了。
“怎么会？！”宝钗也意识到小锦儿着了风寒，震惊道：“公子每日都穿的这么厚，怎么会被冻着？”
玉珠抬眼看了看天气，咬着嘴唇道：“还是天气太奇怪了。”
她们都知道，小锦儿是我的命，绝对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给他喂一碗热热的姜汤来。”我急切道，“我、我去给门口的守卫说说，求个太医。”
玉珠如临大敌一般凝重的点了点头，便赶紧热姜汤去了。宝钗同我一起到门口去，见那些守卫。三人神色紧张，毕竟，那么小的孩子若是得了风寒，可是了不得的大病。
“将军，我儿子得了风寒，你可否帮我请个太医？”我可怜巴巴的恳求道。
那些守卫恍若未闻。
我急得狠了，拉扯起他来。那人很壮实，我这点小力气一点用都没有。
但我还是一口气说了好几遍，一点气馁的意思都没有。
许是被我纠缠太过，那人告诉我：“王上有令，此地不许任何人进出。”
“锦儿生病了！那、那也是他的儿子啊——”我双腿一软，“他、他居然这么绝情——”
那人面有不忍，劝我道：“最近宫里将会有大事发生，卑职只能依王上的意思办，对不住了，王后。”
“求你了，给我传个话吧！”我哭着跪了下来，“锦儿是我的命，我求求您了——”
“王后，这卑职如何承受？”那人沉吟片刻，才无奈道：“好吧。不过卑职明日傍晚交班，所以只能明日傍晚传话。”
我咬咬牙，小锦儿如今还不算太严重，若是我纠缠太过他不肯传话更是不好，于是我应了下来，宝钗通晓人情的欲给他一个玉镯，他态度强硬，并没有收，我两见他当真不收，便谢了他的大恩大德，回去照顾小锦儿了。
小锦儿吸溜着鼻涕，在床上玩荷包。
我急得一直看他，他打一个喷嚏我的心就一抖，终于玉珠熬好了姜汤，我们快给他热热的喝了，见他面色红润些了，宝钗便收拾着让小锦儿睡觉。
我风寒好多了，却还是不敢太过接近他，便让宝钗玉珠陪伴在侧，再三嘱咐她们定要把锦儿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不要让冻着了。
一早起来我赶忙就去看他，宝钗玉珠都已经起来了，看到我来，她两俱神情惊惧。
“怎么了？！”我紧张道。
“公子像是有些发低烧……”宝钗皱眉道，“熬过今天，晚上就能有太医了，玉珠，你再给公子熬碗姜汤。”
玉珠点点头，跑去熬汤了。我和宝钗则一直守在小锦儿身侧。
喝了姜汤，感觉他也并不见好，天由黑转亮，又由亮转黑，小锦儿越来越烧，越来越烫。
“娘亲……”他看起来困极了，对我道：“觉觉……”
我眼睛哭的和核桃一样，看他热的浑身发红却没有一点办法，宝钗又去守卫那里求情，还没回来，不知情况如何。
“觉觉……”小锦儿缓缓闭上眼睛。
我赶忙大声喊道：“锦儿！别睡！娘亲给你讲故事……”
宝钗恰逢这个时候回来，她焦躁道：“完了，吴宫出事了。”
“什么？”
“听守卫说有叛军入宫，意图血洗吴宫。”宝钗急切道：“局势一片混乱，帝姬您出去看看吧。”
“好！”事不宜迟，我马上出了宫殿，只看到一大群一大群人捧着火把进进出出。
“怎么回事？”我问守卫。
守卫紧张的看着众人，对我道：“王后今晚万万不可踏出宫中！逆贼常励的党羽杀进宫来了——”
我没有细想他的话，此时又是狂风大作，秋风萧瑟，我对着他大声喊道：“你们通知太医院了吗？锦儿生病了——”
“去了，只是还未回来。”守卫答道：“请王后回去等待。”
没办法，我只能又回去看着我的儿子。
小锦儿已经热的哆嗦起来，我心痛的难以呼吸，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紧紧攥着他的小手，坚定道：“锦儿，你一定要坚持，娘、娘会找人医好你！”
“娘亲……热……”小锦儿因为难受而流出的眼泪像刀子一样扎在我的心里。
宝钗玉珠都吓坏了，我们三人脸色苍白的围着他。
“那些人什么时候来啊！”玉珠沉不住气了，“不能拖下去了！我看公子、公子病的很重了……”
缓缓的，我看见小锦儿的眼睛闭上了。
天旋地转，我难以置信的喊他的名字，“吴良锦！给我醒过来！”
宝钗捂住嘴巴，玉珠吓的说不出话。
“吴良锦——！！！”我尖声喊道：“吴良锦——你——”
可是小锦儿没有睁开眼睛。
宝钗哆嗦着将手指放在他的鼻下，然后面色灰白的望着我，无意识的向后踉跄了两步，跌坐到地上。
“啊——”我呕出一口血，心头被千刀万剐到血肉模糊，天旋地转，我痛苦的抱住头，老天爷怎么会这么对我——
“王后，公子锦呢？”胡毅急急跑进来。
我已经吓傻在那里，玉珠含着眼泪指了指床上那小小的小锦儿。
“李太医，快给看看。”
“是。”那人也不含糊，直接把起脉来。
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
我“扑通”一下跪到地上，耳朵里轰轰的都是血气翻涌的声音，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
“王后，我们便把公子锦带走了。”大监胡毅对我道：“王后节哀啊。”
我整个人都傻掉了，前不久还活蹦乱跳的小锦儿，如今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他、睡着了吗？
玉珠哭着扑上去，吼道：“我看你们谁敢？！小锦儿还好着！他还好着！”
“玉珠姑娘……”
宝钗缓缓擦拭着眼泪，安慰的拍了拍玉珠的背，“玉珠，事已至此，迟早要把公子锦带走——”
王太医带走了小锦儿。
我猛的反应过来，赶忙扑出去，高声哭喊道：“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帝姬！”宝钗玉珠赶紧拉住我。
我挣扎着，躲闪着，喘息着，哭喊着。
我的小锦儿，他才一岁多啊……他上次问我要爹爹，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他甚至没有见过几次他的父亲……
是我对不起他——
“帝姬……”宝钗小声哭泣道：“都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宫外，不知哪里，传来极为激烈的打斗声，整个吴宫陷入一片混乱。顿时，我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翻涌，腿一软又跌坐到地上。
“宝钗、玉珠……”我将脸埋进手中，痛苦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帝姬……”她们二人也难过的说不出话，只是紧紧的抱住了我。
心力交瘁，再加上风寒未愈，我又晕了过去。
看着床上昏迷的帝姬，宝钗咬了咬唇，然后下定决心一般对玉珠说：“现在你拿帝姬枕头下那个令牌，去西房找一个叫长安的婢女，我们在这吴宫里是活不下去了，上次帝姬对我说过有个离开的方法，只是为了公子锦才留在这里，如今公子锦他……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了，一定要找到她！”
玉珠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你好好侍候帝姬。”
半个时辰后，怡安站在凤仪宫内，皱着眉头，宝钗玉珠来不及表达看到怡安的震惊，皆慌忙问道：“你不是会点医术吗？帝姬怎么了？”
怡安叹了口气，“气血衰微，心力交瘁，虽无大碍，却也需要好好养养。”
这个时候，屋内的我悠悠转醒，想到我的锦儿被人抱走，我又呕出一口血，来不及擦，我踉踉跄跄从床上爬起来，往门口跑去，哭道：“锦儿——”
“帝姬醒了！”宝钗玉珠慌忙搀住我。
“我的锦儿呢？”我抬眼望去，却是看到了怡安。
“帝姬，思索的如何了？”
我难过的摇头，“我的锦儿……”
“今晚是个绝佳的机会，常励势力庞大，吴沐春未必会赢，你要不要去长齐？”
我的锦儿……死了……他还那么小……
我恋恋不舍的向身后的凤仪宫看去，这里，有我和沐春的过往，美好的、痛苦的……这里，还有关于我小锦儿的许多回忆，美好的、痛苦的……
“我把他生出来的时候，他比我的巴掌大不了多少……”我说着眼泪缓缓流下来，“他是我一口一口喂大的……是我的至宝我的心头肉……”
语罢我痛苦的闭上眼睛，伤悲到说不出话。
很久很久，我终于睁开了眼，眸中有残忍的恨意，“烧了这里。”我指了指面前的凤仪宫，“烧了这里，我去长齐。”
怡安毫不迟疑，他出手快如闪电，从暗处拖出来三个女子，“我早有此意。这是我从常楚宫里抓来的。”说着将她们三个扔进宫室。
“我这里有火折子。”宝钗说着拿了出来。
“你们没什么要收拾的了？”怡安问我们。
我最贵重的东西没有几样，均穿戴在身上，唯有两样是小心翼翼收在柜子里的。
小草船，和兔子灯。
“再无留恋。”我决绝道：“烧吧。”
怡安点点头，“那你们退到宫殿外去。”
宫殿外的守卫大半都被撤走支援，一小部分被怡安打昏。
“哗啦——”只见往日华美精巧的凤仪宫，转瞬之间就燃起熊熊火焰，很快，它就会被烧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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