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隔天，吃完晚饭后，季远和路遥出去散步，留小辰在家看着。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他们就来到了小溪边。玩了会水后，季远提议去上面走走。
路遥应下。
俩人继续走，走到田埂上。
路遥站在田埂上，下边就是原先的西瓜地，现在已经重新翻土种上其它的东西。她看着下边一簇簇绿色的苗，
回头问他:“现在种的是什么?”
“红薯。”
“红薯啊。”
他点头，“你喜欢吃吗？”
“喜欢啊，我冬天就经常吃烤红薯的，又香又甜。”
“喜欢的话，以后我烤给你吃。”
路遥点点头，说：“好啊。”
到了后边，路遥就坐在田埂上，看远处的群山和晚霞，时不时晃着两条腿。她头往后倾，对后边还站着的季远说：“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季远坐在她旁边，两条大长腿直直滑下去，脚上挂着拖鞋。
天边的尽头挂着一轮夕阳，像个咸蛋黄。
晚风吹，轻柔柔。
路遥晃几下脚，小草蹭了几下她的腿，痒痒的。她干脆把脚收了上来，盘腿坐着。
季远埋着头，右手插.在口袋里，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路遥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这的空气就是清新，你说是吧？”
旁边的人，却没什么反应。
她撞了下季远，“嘿，你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没听见。”
“……没想什么。”他的神色，看起来却有点不太自然。
路遥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一只飞过来的蜻蜓身上。
季远没失落，反倒是松了口气。
太阳都快下山了，路遥对季远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话说完，她手撑着腿就要站起来。
“等一下。”
“怎么了？”路遥没起来，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要给我啊？”她笑着问。
季远没回答，低头掏掏口袋，摸到后手心合上，把手伸了过去。
“你把手伸过来。”他说。
路遥笑嘻嘻的看着他，“我可以拒绝的吧？”
“……”
“好啦好啦，我不闹了。”她把手递过去，“需要我闭上眼睛吗？”
季远想想，“嗯。”
路遥把眼睛闭上。
他一只手托着她的手背，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松开，他一脸认真，以至于路遥睁开眼了，他都没发现。
“好了吗？我可以睁开眼了吗？”
“嗯，好了。”他抬头。
路遥睁开眼，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枚戒指。
“戒指啊？”
“嗯，喜欢吗？”他问。
她把戒指拿起来看，很简单的款式，中间还镶了点钻。钻很小，小到不仔细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季远见她半天不说话，只是盯着戒指瞧，以为她不满意，便急着说：“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的话，那我退了，再重新买个。”
话刚说出口，路遥便把戒指还给了他。
“……真不喜欢？”
她瞪他一眼，“让你给我戴上呢？难不成，我还自己戴啊？”
季远先是一楞，反应过来后，就赶紧给她戴上。
尺寸正好合适。
路遥看了好几眼戒指，说：“不错嘛，你还挺会挑的。”
“喜欢？”
“喜欢。”
路遥靠在他肩膀上，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前几天，本来想下回过去找你，然后给你。想不到第二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你要过来。”
她笑了笑，“那我岂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
“说说看，这戒指花了多少钱买的？”
“没多少。”
路遥不信，“肯定花了不少钱吧？”
夕阳渐斜，光亮开始一点点收敛起来，山色愈发浓重。
季远拉过她的手，说：“给你花点钱，是应该的。”
“也是。”
过了会，季远开口说：“路遥。”
“嗯？”
“你带我去见你母亲吧，好不好？”
良久，路遥才回答他：“好。”
几天后。
两人收拾妥当并安排好让李婶过来帮忙照顾一下家里，随后他们就前往南城。
南城是个小镇，也是路遥母亲的故乡。
等他们到达小镇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路遥对这里很熟，带着季远吃了顿饭后，又领着他进了家旅馆，开了个房间。两人除了带换洗的衣服过来，就没带什么其他东西了。
两人洗完澡后，就躺床上了。
坐了一整天的车，两人都没怎么睡个安.稳觉。到了这会，又累又困的。
于是刚躺床上没多久，他们就睡着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路遥就醒了。往旁边看一眼，季远还在睡。
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拿了把椅子坐在窗边。窗帘拉开了点，外边的光透了点进来。她窝在椅子里，望着夜景出神。
小镇的夜很安静，街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没有刺耳的车喇叭声，也没有让人乱花眼的闪烁霓虹。整个小镇随着夜逐渐入睡沉眠，然后在黎明里苏醒过来。
也不知，路遥发了多久的呆。直到有人从后边，轻轻抱了她一下，她才清醒过来。
“醒了？”
季远把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嗯”了声，嗓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朦胧。
路遥抬了下肩膀，季远也跟着把头往上抬了下。
“重!”
“重?”他重复了遍她说的话。
路遥又说:“下来。”
季远蹭了几下她的脸，才把头离开她的肩膀。房间里就一把椅子，他问道:“我坐哪？”
“……”
最后，季远坐在了椅子上，路遥坐他腿上。
“你……经常来这吗？”
她点头，“我妈去世这几年，我经常来这。”
季远有些好奇，“你小的时候，是在这镇上长大的吗？”
路遥摇头，语气平常，“不是，我不是在这长大的。我妈十八岁就离开这里，出去闯。后来有了我，回来过。家里人知道她未婚先孕，让她打胎，否则不认她这个女儿。她不肯，便又离开了这里，坚持把我生了下来。”
“那后来呢?”
“再回来后，双亲都不在了。家里亲戚，都没再来往。”
季远安静了，没再问话。
路遥的脸贴着他的脸，继续说:“她去世之前和我说，把她的骨灰带回来。”即便，这个小镇上的人伤害过她，可她还是想回来，回到这片土地上，回到从小养育她的地方。
路遥眺望着窗外，街道交错狭窄。或许，许多年前有个小女孩穿着花裙子，走过这些街道。她一脸天真无邪，笑容灿烂而美好。
对这个世界，怀有期待。
夜空寂静，星星一眨一眨的亮着。
季远抱着她，说:“你知道吗？我母亲离开后，我有偷偷去找过她。可到了之后，我却不敢直接上门，只好在外边等着。后来，看见她回来了。怕她发现，就躲在了电线杆后边。”
“等我鼓足了勇气，要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却发现有个男的从楼上下来。他就站住了脚，眼看着那男的走到她的面前，她笑着看那个男人。然后，他看着那两个人手拉着手，回了家。”
“那样的笑容，在我小的时候，也看见过。很漂亮，很满足的样子。再后来，我就再没去找过她了。”不想给她增加负担，也不想打破她现在平静的生活。
有人不幸，也有人能拥抱幸福。
路遥握紧他的手，像要给他力量:“以后，我来保护你啊。”
季远冲她笑了下，“好啊。”
第二天，季远和路遥买好东西后，上了辆车。车子开到目的地后，便停了下来，两人先后下车。
他们下车的地方，是半山上的公路。
“接下来，要往哪走?”季远问她。
“从这下去。”路遥走到公路的最外边，指了指下面。
“……”
没等季远再问她话，她就已经往下边走了。他走过去，这才看见下边有条小路。
参天大树遮住光线，杂草丛生。
“你小心点。”季远一边嘱咐，一边赶上她。
随后，路遥停下等他。
等季远追上了，她对他说:“下边就是了。”
季远往下面看一眼，看见个坟墓。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就在外围。
两人下去后，先是把带过来的镰刀拿出来，除掉坟墓上冒出来的杂草。除好后，又开始扫堆积起来的落叶。
过了半个小时后，才弄得差不多了。
路遥打开黑色塑料袋，把早上刚买的蜡烛和冥纸都拿了出来。
季远拿着打火机，把两只蜡烛都点了，路遥把蜡烛放到了墓碑前。
烛火摇晃，路遥望着墓碑，已红了眼，“妈……”
站在她旁边的季远，握了下她的手。
她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再次开口，“妈，这回我不是一个人过来看你了，还有人跟我一起过来看你。”
季远接过她的话，“是我让她带我过来看一下你的，我叫季远，是以后要照顾她的人。妈，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以后我们会经常过来，看看你的。”
路遥说:“妈，我现在过的很好。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随后，季远和路遥扫出块空地烧冥纸。
等烧完后，火都熄灭了，两人才离开。
再次回到公路上，路遥又回头看了眼下边，才对季远说:“我们走吧。”
上方的天空，一片晴朗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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