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路遥也不躲闪，看着他的眼睛，一脸无辜地说：“我没笑什么啊。”
可她嘴角弯弯的，那笑意进了眼里，连眼睛都变得弯起来的，像轮月牙儿。
季远皱皱眉头，明白和她说再多的话都是白搭，便识相的不再跟她争辩，管自己走了。
“哎。”
季远停下，不过没回头。
她在身后说：“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两人就近去了一家面馆，叫了两碗面。
临近中午，可面馆里的人并不多。除了他们这一桌，还有两桌，都各自坐着一个人。
他们来的最晚，另外两桌的人已经开始吃面了。
季远和路遥坐着等了会，面好后，老板端来放在他们桌上。
面满满一碗，冒着热气，香味勾人。
季远从筷子桶里拿了双筷子，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筷子，递给她。
路遥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接了过来。
他又拿了双筷子，这回他没用纸巾擦，把面条搅拌了几下，就开始吃起来。
路遥笑笑，也低头开始吃面。
季远最先吃完面，放下筷子，擦完嘴。他瞥了眼路遥，见她还没吃完，一张小脸被热气熏得有些发红，像染了层胭脂。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用脚把椅子移开，然后往门口走。
路遥回头看一眼，见他正跟面店老板说话，然后又看见他低头从口袋里掏.钱，把钱给了面馆老板。
他站直，稍稍有些驼背，可仍旧比那面馆老板整整高出一个头来。
季远回来，在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
路遥把碗端起，低头喝了一口汤，喝完后，说：“你刚刚去付钱了？”
他“嗯”了声，调整了下坐姿。
路遥把碗放下，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望向门外，问：“连我的也一起付了？”
季远收回视线，定定地看着她。
你说呢。
路遥笑了，她碗里边的面已经没剩下多少了，她把筷子搭在碗沿上，“怎么想着要去付钱呢？”
“没多少钱。”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噢？”路遥拿了张纸巾擦嘴，擦完之后，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纸巾落进垃圾桶里，轻飘飘的。
路遥单手托着下巴，视线落在季远的脸上，“是因为早上，我买了份早餐给你？”
季远没回她，也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回她。
她又发问：“你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就像上回，路遥把他弟弟送回家，他明明可以不用送她回去的，可最后他还是硬把她送了回去。
“算是吧。”季远站起来，仗着身高高，俯视着她，“你吃完了吧？走吧。”
路遥拿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黑色塑料袋，慢慢悠悠地站起来，没看他一眼，往外边走去。
季远领着她走到一处停着好几辆小面包车的地方，车子横七八竖地停着，毫无次序可言。车主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天。
见季远和路遥过来，其中一个车主扯着嗓子问：“要坐车吗？”
季远点头。
那车主顶着个啤酒肚，右手手指夹着根烟，他猛吸了几口，又缓缓吐出，眯着眼问:“你们要去哪？”
季远报了地址，同时也报了车费，“两个人二十，去吗？”
车主眼睛瞪大，随后摇摇头:“二十？太少了，一口价五十。不行的话，就拉倒。”
旁边几个车主也纷纷搭腔：
“二十太少了，谁愿意拉你们啊。”
“就是，也不看看你们去的是哪里，那么远，要多加点钱才行。”
“说的没错，你们给的太少了。”
季远原本打算再说些什么，没想到从刚才出了面馆就一直没吭声的路遥开口了。
她单手抱臂，态度强硬，语气冷冽：“就二十，去不去？”
车主们顿时楞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没人说话。
“不去是吧？”路遥看看他们，没人应。
她转头对着季远说，“他们不去就不去，还跟他们废什么话啊。走吧，我们。”
季远：“……嗯。”
他们走出去没多远，后面传来声音：“算了，算了，二十就二十，就便宜点给你们。”
季远看向路遥，她冲他斜挑了下眉。
最终，两人坐面包车回了去。
季远坐在副驾驶座上，路遥坐在后面。
今天路遥起得太早，再加上午饭刚吃完，难免觉得有些困乏。
再后来，她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之后，她是被车子颠醒的。等车子过了那段路，不再颠簸时，她开始清醒过来。
“还没到吗？”可能是刚睡醒的原因，她的嗓音显得有些哑。
季远从前面探过头来，“还没到，你睡醒了？”
路遥揉揉太阳穴，“嗯”了声。
季远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说：“喝点水，可能会好点。”
她睁开眼，“这水哪来的？”
他把矿泉水塞.到她手里，低声说：“我买的。”
前边开着车的大叔，插嘴道：“放心好了，小姑娘。这水啊，没毒。”
路遥接过矿泉水，打开喝了口。
季远觉得有什么东西碰到他的胳膊，低头一看，是刚刚那瓶矿泉水。
“你也喝点。”见他没接过去，路遥噗嗤笑一声，“放心，我没对嘴喝。”
季远：“……”
季远喝了几口水，喉结一滚一落，水下了肚，多少缓解了些口渴。
他拧上瓶盖，想起什么来，头往后座伸，“你，还要吗？”
路遥看着他手里拿着矿泉水瓶，摇了摇头。
季远又回过头去，把矿泉水瓶放在座位边上。
路遥窝在车座里，偏着头。
车窗半开，没什么风。外头是一座座的青山，连绵不绝。
两人到了山上，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日头正盛，没什么人在外面乱晃。
路遥走着走着，好像听见有人叫了自己。
“路老师。”
她回头，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卖部老板娘。
“有事？”
老板娘走近，说：“有人打电话到店里，他说让你回个电话给他。他没说他是谁，只是说让我转告你，你听到后自然知道他是谁。”
路遥：“我知道了，谢谢你。”
“没什么。”
“杨婶。”
她冲季远点了下头，算是回应。随后，走了。
路遥抬头，见季远站在前边，等着她。
她说：“没什么了，走吧。”
话说完，她从他身边经过。他看见她黑色的头发，和一小段白腻的后颈。
吃完晚饭，路遥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之后，她顿时觉得身上舒服多了。
收拾好后，她打开房门，发现宋逸在院子里，背对着自己。
听到门开的声音，宋逸转过身来，看向她，提议道：“要出去散散步吗？”
路遥点头：“可以啊。”
两人并肩走，一路上时不时有村民碰见他们，打招呼道：“宋老师，路老师，你们这是去哪啊？”
宋逸回：“吃完饭，随便走走。”
“哦，这样啊。”
有不少人是跟他们一样，吃完饭后，出来散步的。
晚风吹来，拂过脸庞，十分凉爽。
“你今天去镇上，买了什么？”
“没什么。”
宋逸又问:“对了，季哥今天有把笋都卖了吗？”
“嗯，有。”
宋逸一开始还跟路遥聊几句，可见她只是淡淡“嗯”了几声，明显有些不在状态。所以，到了后来，他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只是安安静静地走在小路上。
天边像是被人放了把火，火势凶猛，一直烧到尽头。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村口，村子入口旁有棵大树，不少大人和小孩在树底下乘凉。
小孩子屁股坐不住板凳，三三两两追逐着。
“来啊，来追我啊。”
“看你往哪跑。”
旁边的大人叮嘱：“跑慢点，别摔着了。”
小孩们不把大人的话放在心上，而且跑得更欢了。
“待会摔倒了，可别哭鼻子。”
宋逸偏头看路遥，问：“要过去，坐会吗？”
路遥停顿半晌，开口：“等会过去，我先去趟小卖部。”
“那我在那边等你，你要是好了的话就过去找我。”
“嗯。”
路遥离开，宋逸却没有马上走，等他看见她到了小卖部门口，这才离开。
小卖部的老板娘见是她，主动问她：“你要打电话？”
路遥轻点了下头。
电话机在靠墙的货架上，老板娘把电话拿到透明的玻璃柜台上，朝着路遥那头放，说：“打吧。”
路遥拿起电话筒，摁完号码，“嘟”完一声，那边很快有人接起。
“路遥姐？”电话那头是个男的，声音清脆。
“嗯，是我。”
老板娘到里屋去了，前边就剩她一人。
“路遥姐。”他声音有些激动又有些兴奋，喊着，“我可想你了。”
路遥握着电话筒，没吱声。
他又说：“路遥姐，你走的时候都没跟我说，是不是没把我当朋友？我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打听到你去哪了。”
听得出来，他有些埋怨她。
路遥抿了抿嘴唇，叫了声：“李澈。”
电话那头安静了些，说：“路遥姐，怎么了？”
“没事。”她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没什么其他要说的话，那我就先挂电话了。”
“等等，路遥姐。我这段时间比较忙，等我忙完了，立马就去看你。”
“不用了。”不等那边回话，路遥就把电话挂断了。
通话结束，路遥把老板娘喊来。
“两块。”
路遥拿了张一百给她。
老板娘皱皱眉，找开有些麻烦，刚想问她有没有零钱，就听见她说。
“不用找了，如果以后要是有人打电话找我，你就帮我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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