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路遥先进的院子，一进去就喊着:“宋逸，你要的笋到了。”
季远随后踏进院子里。
宋逸听到有人喊他名字，便推开房门，出了屋子。
宋逸看着那一麻袋的笋，笑着和季远说:“季哥，你挖了这么多笋啊。”
“还好，不多。”
宋逸嘴角勾起，“那我可得好好挑挑了。”
季远:“嗯。”
他挑完三只笋后，才想起来这没称，抬头对季远说:“季哥，我这没称。”
季远半弯身子，用手一个个掂量了那三只笋。
宋逸说:“季哥，要不然你回去拿下称，我在这等着。”
季远摇摇头:“不用。”
“可没称，不知道这笋多……”
宋逸的话随后被季远打断，“差不多三斤。”
宋逸有些诧异，嘴巴微微张开来，“季哥，你用手这么一掂，就知道多少斤?”
还没等季远点头，一旁的路遥嗤笑道，“那你可得小心了，到时候可别缺斤少两了。”
宋逸听到这话，为季远打抱不平:“季哥不是那种人。”
路遥视线落在季远身上，轻飘飘地说:“谁知道他是哪种人。”
一直沉默着的季远，此时终于出声:“要是不信的话，那我先回家拿称去。”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路遥，面无波澜。
“不用，不用。”宋逸赶忙摆手，“季哥，我相信你。”
一旁的路遥“哼”笑了一声。
宋逸把钱给了他，说:“季哥，你明天真的要去镇上吗？”
季远点点头。
宋逸又问:“那你明天几点去啊？”
季远回:“四点。”
“啊，这么早?”
季远又点了点头。
一边靠在柱子上的路遥，听到这番谈话，抬头看了过去。
季远察觉到她的目光，顺着她投过来的视线，看了她一眼，又立马收了回去，转头和宋逸说:“我先回去了。”
季远走后，宋逸把笋拿到厨房去，经过路遥旁边时，她叫住了他:“宋逸。”
“嗯”他停下，“怎么了？”
“我明天去趟镇上。”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去镇上。”
路遥点点头，“有事。”
“哦。”宋逸停顿两秒，试探着问，“要我陪你去吗？”
路遥从柱子上撑起上半身，又缓缓站直了，“不用，我跟着季远一起去就行。”
宋逸看了又看路遥，没说话。
路遥转过身子，往厨房里走，“需要我，帮你带些东西回来吗？”
“不用。”他低下头去，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笋上。那笋壳青绿，笋尖灰黑。
翌日，路遥站在屋外。
屋子里开着盏灯，透着晕黄。仔细听的话，屋里还有些轻微的声响。
她借着灯光，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三点五十五。
随后，她双手交叉，落在胸前，后背抵在身后的墙壁上。
天还是黑着的，一轮弯月贴在苍穹之上，散发着点点清辉。
五分钟后，屋里的灯灭了，脚步声从屋里延伸至门口。
门被打开，与此同时，路遥也伸直了身体。
她和从门后伸出脑袋的季远对上视线，他明显一楞，“你在这干嘛？”
路遥对着他笑了一下，“等你啊。”
她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就好像他问了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季远把麻袋放在门口，转身把门关上，这才面对着路遥说:“有事吗？”
她这回不再拐弯抹角了，而是直截了当的说:“我有事要去趟镇上，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季远又是一楞，看了她几眼。最后见她难得这么认真，神情也挺诚恳的，就答应了下来，“嗯，可以。”
路遥从裤兜里掏.出手电筒，对他说:“你走前边吧，我帮你照路。”
季远看着她手里的那把手电筒，开口说道:“不用了，我有手电筒，你走前边吧。”
路遥到这时候，才发现他手里也拿着把手电筒，老式的，打开来，灯光是暖黄色的。
两人一前一后，往山下走去。
季远觉得路遥今天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样，今天的她太过于安静了。不过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安静他求之不得。
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指了指前面，对他说:“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
季远看了眼手表，时间尚且充裕，“嗯”了声，表示同意。
路遥坐在石块上，转头对他说:“嘿，你还记得这里吧。”
他点头。
当初，她就是坐在这块大石头上休息的。
路遥垂眼，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这手表，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戴着，是新买的吗？”
季远低头，手摸上手表，摩挲着手表的玻璃壳，说:“不是。”
路遥见他神情有几分恍惚，便只“噢”了声，随后安静了下来。
季远又说:“是我母亲给的。”
他仍旧低着头，声音略显低沉。
路遥沉默着。
最后，是季远最先打破沉默，他站起来，随意拍了几下裤子，说:“我们走吧。”
“嗯。”
季远一把拎起在脚边的麻袋，走在前头。
这会天已经蒙蒙亮了，不借助手电筒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路遥跟在季远后头，与他有半步远的距离。
她抬头的时候，能看见他黑色的后脑勺和微微弯着的脖子。肩有点宽，后背广阔。
等到他们走到山底下的时候，天已经完完全全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也已经出了来。
路遥脚踩土地，虽然他们已经到了山底下，可这一片仍旧是黄土地。
“我们是要在这等车吗？”她问。
“不是，我们还要走出去点，前面会有车经过。”季远说着，看了她一眼，“你还能走吗？”
路遥点点头，“能走。”
季远转过头去，“等会要是走不动了，就跟我说下。”
路遥难得听见他这样讲话，没忍住调侃了他一句:“怎么，我要是走不动了，你准备要背我啊？”
闻言，他眉毛蹙起，大跨步向前走。
路遥咧开嘴笑了笑，今天的心情好像好了点起来。
两人走出去没多远，正好遇到辆微型货车，车主愿意搭他们一程。
只是前头的车座位只能坐下一人了，车主来回看他们俩，说:“你们谁坐前面，谁坐车后面？”
这辆货车是运木材的，车子后头放着许多根木头。
“你坐上去，我坐车子后头。”季远说。
路遥有些犹豫。
季远先把麻袋放在车子后面，随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他看着下面的路遥，说:“你去前边坐。”
路遥看着上面都是木头，看了他两眼，问:“你可以吗？”
“没事。”
前面的车主喊了喊:“喂，你们好了没啊？”
季远抬了下下巴，示意:“你去吧。”
路遥看了眼前面，又回过头来，说:“那你小心点。”
“嗯。”
货车在“突突”声中，缓缓前行着。
车子里的味道并不好闻，混杂着烟味和汗味。
路遥坐在靠车窗的位子，她把车窗摇了下来，靠着时不时窜进来的风，把味道吹散些。
车主是个中年男人，头发很短，肤色偏黄。他一边开车，一边和路遥说话:“你们打哪来的?”
路遥偏过头，回他的话:“刚从山上下来。”
车主说:“你倒不像从山上下来的，刚刚那人像。”
路遥笑笑，没说话。
车主又说:“不过看得出来那男的对你还不错，他自个主动坐后边。”
“是吗？”路遥转头看了看后视镜，看不到季远他人，想了想，刚才季远是坐在另一边的，从她这是看不到他的。
“你们俩，是男女朋友吗？”
路遥笑着说:“不是。”
车主“噢”一声，紧接着又说:“那小兄弟我看得出来，人是好人的。小姑娘你要是对他有意思的话，那可得抓紧了。”
路遥歪着头，问:“大哥，你看人看得准吗？”
“那当然了，我看人从没看走眼过。”
车主说的这句话，让她想起之前送她过来的司机，也是这样的热情。不知道是不是这里开车的人，都是这般的热心肠。
车子后面没有多余的落脚的地方，季远把脚搭在一根木头上，左手握着车子的栏杆上，右手紧拽着麻袋。
风吹过他的头顶，带着呼啸声。
路有些坑坑洼洼的，车子开在上面左右颠簸。
季远也随之摇晃，他像是波涛汹涌的海上的一叶片舟。
到了镇上，季远和路遥两人下了车。
车主没收他们一分钱，“反正是顺路的，没事。”
两人和他道过谢之后，车主开车离开。
“你要办的事急吗？”
“不急，怎么了？”
季远说:“不急的话，你先跟我去菜市场。到时候，你办完事了就知道在哪可以找到我了。”
路遥点头，“那行，那就先去菜市场吧。”
小镇虽小，但比山上还是大了些，商铺也多。
有些商铺还没开门，帘卷门紧闭着，上头贴着些小广告。
还有些早餐店已经开门了，热气腾腾，有人排队买早餐。
路遥经过一路口，拉住季远的衣角。
季远停了下来，回头看她，“怎么了？”
“我饿了。”
他看了看周围，旁边正好有一卖早餐的，两人过了去。
卖早餐的是位老奶奶，摊位前除了他们俩，就没其他客人了。与其他热热闹闹的早餐店相比，显得有些冷清。
摊位上放着三个白色泡沫箱，老奶奶见有人过来，冲他们笑了笑，问:“你们要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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