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宋逸自然是不信路遥刚刚说的那句话,可他拿她没辙,只能顺着她。
路遥一甩头出了厨房,“砰”的一声,把门带上。
宋逸在心里思索了一番,最后决定还是问一下季远,“季哥,你和路遥是有什么事吗?”
季远抬眼,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没什么。”
宋逸还想说什么,嘴唇掀了掀,最终想想还是作罢。算了,既然他们俩都不想说的话,自己再追问下去也不太好。
这时,季远开口:“有刀吗?”
“有,我去拿。”
季远拿着把菜刀,到了院子里。
在他脚边便是那只筐子,不知道那只鸡是不是预感到自己即将被人宰的命运,一直哀鸣个不停,上蹿下跳的。
而这个时候,路遥已经进了自己的房间,正趴在床上。
前一天,路遥在半夜里醒来,窗外夜色朦胧。
有一小束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投掷在地面上。
路遥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看了下手表,才三点多。
她翻了个身子趴在床沿,盯着地上的光影看了一会。
地面不是水泥砌起来的,而是泥土。仔细闻的话,会闻到淡淡的清香。地面上有些地方凹着,有些地方凸着。
过了会,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在枕边摸到一把手电筒。
那手电筒挺大的,银灰色,握在手心里有点凉沁沁的。
她穿上拖鞋,随意披了件外衣下床。
把手电筒打开,一束冷白色的灯光随之亮起。
木门已经有些年头了,往外推的时候,会伴随着“吱”的一声轻响,声音闷而长。
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路遥一只手抵在门上,跨出门槛,又转身把门关上,接着又是声“吱”。
山上的夜里比较凉,她裹紧身上的外衣,转头看了眼宋逸住的屋子。黑漆漆的,想来他应该还在睡梦中。
月亮挂在天上,像一把镰刀。月光很淡,有很多地方没有被月亮照到,乌黑一片。
手电筒的光在夜色里劈开一条路。
周围也很安静,没什么声响。就她一个人走在路上,手电筒晃啊晃的。
走着走着,那束光照到某处。路遥一瞧,到了。
她站在那,先用手电筒四处一晃。
是排茅厕。
用石头和泥土搭起来的,几块瓦片盖在上头,简陋而粗鄙。茅厕下方挂着一面编织袋,上面印着“复合肥料”几个黑字,隐约散着一股味。
路遥是第一次在晚上的时候,过来上厕所。前几天都是白天过来的,顶着日头,并未觉得有什么。
可这会,除了手电筒的光,其他地方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有丁点风吹草动,她就有些胆战心惊起来。
路遥正要弯腰掀起那面编织袋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在这夜里听起来显得格外清晰。
她心尖猛地一颤,楞在那,额头直冒冷汗。
脚步声逐渐靠近,慌乱中路遥拿起手电筒便往那人身上乱晃,因害怕而双眼紧闭着。
“你干嘛呢?”
听到这声音,她身影一顿。
眼睛张开一条缝,手电筒的光照着他半边脸,另一边隐在暗处。
路遥认出来,“季远?”
他冷着张脸,不言语。
路遥把手电筒的光从他脸上移开,往下照,石头缝里冒着丛杂草,“你在这干嘛?吓我一大跳。”
“这里是茅厕,你说我来这干嘛?”他反问她。
她看一眼季远刚才走过来的路,是从最里边的茅厕里出来的。
路遥脸一红,小声说了句:“谁知道你来这干嘛。”
季远抬脚正要走,路遥喊住了他:“喂……”
他回头看她,这块地方没月光,黑魆魆的。只有她手上的那把手电筒亮着光,只有一束,却很亮。
“你害怕?”
路遥咬咬唇,没说话。
季远:“我在外边等你,你快点。”
他刚走出去两步,又被路遥叫住了,“你……你不要走远了,也……也不要太……太近。”
季远看着她,她远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此时此刻露着女孩子家的怯懦。
路遥蹲在茅厕里,在她的右上方有个拳头大小的洞,茫茫夜色从那里透进来。
“喂,你……还在吗?”她声线有些轻微的发颤。
没人回应,周围静悄悄的。
路遥手里握着手电筒,灯光打在那面编织袋上,上面落下个圆斑。她晃一下手电筒,灯光落在木板上。
她又喊了声:“喂……”
“我在。”
路遥听这声音应该就在不远处,她稍稍放宽心。想了想,她又加了句:“别走远了,我马上就好。”
季远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知道了。”
路遥这才放下心来,可等她出了去,却不见了他的身影。
她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路遥在床上躺了会,没多久又起了来。
房间的门并没有关紧,开了条缝隙。透过缝隙,可以大致看到院落里的景象。
季远把那只鸡死死摁住,一只陶瓷大碗放在地上。鸡的血缓缓流入碗里,没多久就满了。
那只鸡最后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等鸡血流完,季远便把鸡拎了起来。
一抬头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路遥正扒拉着门缝往外看。
路遥原本是想躲起来的,可没来得及,只好瞪了他一眼。
宋逸见鸡杀好了,便从季远手里头接过那只鸡,对着他说:“麻烦你了季哥,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季远点头。
宋逸又说:“季哥,等会熬好鸡汤后,分点给你吧。”
“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就行。”
宋逸正色道:“就算你不吃,那给季叔补补身子也好啊。”
自从他来这里支教,季远没少帮他的忙。他打心眼里觉得季远是个好人,也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
季远听他这么讲,便不再推辞,“那好吧。”
季远走后,宋逸端了个盆子放到院子里。正往里头倒满热水时,眼前掠过一抹身影,他抬头。
路遥的神情还是有些不爽,声音闷闷的,问他:“杀好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嗯,好了。”
路遥见他笑得奇怪,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调侃她,笑着说:“你不晕了?”
路遥剜了他一眼,随后蹲在地上。拎起倒在一旁的鸡,拍掉鸡身上的土,放进装满热水的盆里。
等那只鸡完全浸没在水中,她才慢慢悠悠地说了句:“怎么,你也想跟这只鸡一样泡个热水澡?”
季远连忙解释:“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别当真啊。”
路遥抓着鸡的两只脚,在水里左右拨弄了几下。
“你会拔鸡毛?”季远蹲了下来,手扒住盆的两边。
“会啊。”
宋逸一怔,他原本是开她玩笑的,却没想到她真的会拔鸡毛。
“我看起来有那么金贵吗?”她斜睨了他一眼。
季远没回话,他看着她拎着鸡爪的手。手指白皙修长,保养得当,完完全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
他脑海里蓦地浮现一句诗句来,——指若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路遥:“有时候,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
季远疑惑地朝她看了两眼,路遥冲他笑笑,随后低头松开抓住鸡的手。
等鸡汤熬好了之后,已是日落黄昏后。
“路遥,刚才我跟季哥说了。等鸡汤熬好了,分点给他们家,让他们也补补身体。”宋逸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地瞅着路遥。
路遥白了他一眼,“看你这样子,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他赔笑,“那哪能啊?”
路遥去拿了个小锅,端到灶台前,“哝,多给小辰和他爸爸盛点。”
小辰全名叫季辰,是季远的弟弟。
路遥知道这件事,是在她开始教课的第二天。她去学生座位上收作业本的时候,无意间瞥见姓名那一栏,用铅笔端端正正写着季辰两个字。
路遥心里一惊,抬头看向坐在位子上的人。
正是课间时分,窗外闹哄哄一片,学生们大多数去院子里玩耍。
嬉笑玩闹,天真烂漫。
也有几个跟季辰一样,没出去玩,而是坐在位子上看书。
路遥面带疑惑:“你叫季辰?”
“是啊,怎么了,老师?”小男孩从书本里抬起头来,望向她的目光明亮,像一泓泉,清澈见底。
她又问:“那季远,是你……”
没等路遥问完,季辰就脱口而出:“他是我哥哥啊。”
路遥见他回得理所当然,看来那人真是他的哥哥。
“老师,你认识我哥哥?”季辰有些好奇地问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季远那天去接路遥并没有告诉季辰,只是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会。
所以,季辰不知道他们俩之前就已经见过面了。
路遥对着他“呵呵”笑了两声。
季辰看着她的笑容,觉得有几分惊悚,连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片。
第二天清晨,季辰过来上学的时候,特意跑到路遥面前。
“路老师,路老师。”他叫路遥,那表情活脱脱一只偷了腥的猫。
路遥看着仅到自己肩膀的季辰,扯着自己的胳膊,为了躲开宋逸还把自己拉到旁边。
宋逸离他们三四步的距离,见季辰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故意板起个脸,有些吃味地说:“好啊,小辰,你现在和路老师都有秘密了是吧,都不许老师我听着了。”
话虽这么说,可宋逸见到季辰这几天明显比往日开朗了许多,心里也是开心的。
可能是因为家庭的缘故,季辰的性格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
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丧失掉孩子的天性,对他个人的成长也不太好。
他曾经也多次跟季辰沟通过,可无奈效果甚微。
不过自从路遥过来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季辰竟比往日要活泼了许多。
季辰还拉着路遥,偏头看向宋逸这一边,“宋老师,你不许偷偷听喔。”
宋逸无奈地笑了,他像是那种人嘛好吧,他刚刚确实是想偷听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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