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江陵城内人头攒动，许松清寸步不离的跟着祝余，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跟丢了。
祝余走的很快，在摩肩接蹱的江陵街上，见缝插针的如行旷野大道，苦了许松清艰难相跟，几回差点跟丢后，许松清觉得他不得不喊一下他师父，免得真的丢了，那便是笑话了。
就在许松清开口之际，祝余忽然停下，许松清瞅着她，总怕她突然开口说什么不得了的话，这事儿祝余干的出来。
祝余察觉到了许松清的担忧，轻笑一下道：“怎么，让我吃了你？”
许松清觉得这时候内心这么觉得，也该摇头否认，又觉得自己不该撒谎，内心挣扎了一番，谨慎的点点头。
祝余就没见过这么实诚的孩子，她追问道：“为何会这么觉得？”
祝余心中猜想，怕是她这么问了，按照许松清的性子，也会如实回答，许松清不负祝余所望，道：“师父和顾大哥告别后，就不太开心。”
祝余没想到许松清竟然看出来了，她收敛目光，道：“走吧，我们去卧佛寺。”
许松清乖乖点头，也不问祝余为何要去卧佛寺。
祝余走在前面，这一回步伐放慢了许多，有意让许松清跟得上。
许松清虽然年纪小，但是其心澄澈，看万事万物反倒容易勘破表象，窥到内里，她对于顾潜渊的情感很复杂，理智告诉祝余她应当快刀斩乱麻，当断则断，但她并不是铁石心肠，也有七情六欲，并不能时时刻刻收好自己的情绪。
顾潜渊是妖王，如今远离他是正确的选择，难过不过一时而已，祝余内心想着这些，一时间有些沉默，许松清有眼色的知道这时候不该去打扫祝余，师徒俩这么沉默的走着。
如今顾潜渊将他许诺的功德全部给了她，祝余积攒的功德已经够她飞升，她现在只需要等一个机缘即可。
机缘二字简单，但是如同山间雾气一般虚无缥缈，或许三五天，或许三五年，也有可能等几百年，但好在祝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祝余怕她等的机缘忽至，她曾答应过许夫人要安顿好许松清，原本打算带着许松清等他愿意的时候离开，但是如今祝余的功德已够，说不准哪一日就飞升了，所以她打算许松清找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若是来得及，许松清叫她一声师父，她总要教他些什么。
祝余行走人世几百年，总归行了一些善，救了一些人，自问若是求人办事，不至于求告无门，而其中正好有人在江陵，祝余打算在她的机缘来之前，带着许松清去那人处暂歇，顺便教许松清一些法术。
满目苍翠，夏花绚烂，夏日盛景，欣欣向荣。
出了江陵城，夏日的热浪仿佛都消散了一些，看着满山绿色，人的心情都不自觉好了许多，祝余眉目舒展，心中郁气去了几分。
卧佛寺在江陵城郊的山上，蜿蜒而上的阶梯，被葱葱郁郁的绿色包围，行走在一篇绿意盎然之中，人生惬意之事，但是偏偏美好之事如彩云，易散，风吹一吹就了无踪迹了，剩下的只有烦恼。
祝余现在的烦恼就是，他们现在的路被挡住了，卧佛寺香火鼎盛，祝余刻意带着许松清走这一条小道，怕的就是被打扰，但是只得一人行宽的小道上，被一个僧人和一个……漂亮的女子堵住了。
自古美人与僧人挂上钩了，总是会有些艳谈，世上许多话本子中讲的美好爱情故事，但是现实就如同富家小姐不会与穷书生夜奔一样，和尚与少女大多也不会真发生点什么。
许松清瞪大双眼，躲在祝余身后，压低声音道：“师父，前面……哪个……我们要不要？”
许松清素来读的是圣贤书，从未没见过这场面，声音中满是克制不住的好奇，也是，大多人都喜欢窥密，祝余略显不厚道的想，反正无事，不如就看看戏好了，轻咳两声，欲盖弥彰道：“那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前因后果，不如再看看，若是发现什么不对，再出手相助。”
禁欲守礼的僧人，被不知羞耻的女子拦住了回山的路，哪还需要前因后果，一看就是女子在为难僧人，但是许松清唯祝余的命是从，他乖乖点头听从师父的话，从她的背后张望前方的情景。
女子肤白胜雪，容色倾城，此时香肩半露，露出裙摆的藕白脚踝处有一道红痕，有道是红白相衬好不楚楚可怜，论谁看了都会生出些许怜香惜玉，祝余也不例外，只是她不由的好奇，见这情景的僧人，当真能毫不动心。
美貌女子这时适时开口，将那三分楚楚可怜演绎到七分，声音细腻：“公子，我的脚崴了，你能背我下山吗？”
女子美目微抬，望着僧人，许松清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姑娘的腿崴了，当真是我错怪她了，好在师父你及时拦住了我，那僧人要守声规戒律，肯定不好背那姑娘下山，师父，要不我去吧。”
祝余无言，心中微微叹口气，她忽觉得首先要教许松清的恐怕不是什么保命防身的术法，而是如何察言观色，不然让他这眼色，恐怕九条命都不够他用的。
祝余收了几分看戏的心思，打算借着这个时机教导一下许松清，于是指着那女子，道：“你觉得她好看吗？”
许松清点点头，祝余又道：“你觉得她是好人吗？”
许松清看着女子，容貌姣好，楚楚可怜，一点也不凶神恶煞，许松清肯定道：“是好人。”
这回换做祝余无言以对了，她忍不住扶额，半响后又正色，兴许是她教导的方式不对呢，祝余换个问法：“你觉得天下女子如何？”
许松清想了想道：“这世间对女子约束颇多，相较于男子，女子处境更加艰难，所以她们更加谨言慎行，若是可以，松清希望天下女子能如同天下男子一般，少些拘束，多些自由。”
祝余没想到，许松清是这样想的，她愣了愣，半响后拍着许松清的肩膀道：“你说的不错，若是改变不了世人，尽自己的一分力也是好的。”
“那你发觉没有，那女子有何不对？”祝余欣慰的同时，不忘继续教导许松清。
许松清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略作沉思，恍然大悟道：“那姑娘行为大胆了些，不像是寻常的女子。”
祝余赞扬道：“孺子可教也。”
许松清微微疑惑：“师父，那地上的姑娘是什么人？”
祝余看向那女子，虽然幻化做人形，但是徒有其表，还没有学会掩盖周身的妖气，看她化作人形的模样，约莫是一只河蚌妖，没等祝余回答许松清，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僧人回眸。
祝余与许松清站在小道的拐角处，葱葱郁郁的绿叶将两人身形掩盖住，他们能看见前面的两人，但是前面两人的未必能看见他们，但是那僧人的一眼，似乎知道了他们藏于何处。
但是祝余吃惊的并不是僧人发现了他们，而是他的那一张脸，清冷，疏离，高高在上，祝余曾在其他地方见过，她犹记得，当初第一眼见到那个人时，便不见他的慈悲，只觉得高高在上，而今，那人脸上仍旧不见慈悲，却少了几分高高在上。
看到他的脸，祝余也知道了，为何那一只妖要缠着他，只因，哪只急于求成的妖能够对转世的神君无动于衷呢？僧人是灵玉神君，祝余第一次见他，是在他下界渡劫的送别宴上，也就是那唯一一次，她便被贬下仙界，只不过没想到，几百年过去，灵玉神君竟也同她一般在下界蹉跎。
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冲淡了祝余昔日对高高在上神君的敬畏之感，只剩下一丁点好奇，好奇褪去了神君的外皮，灵玉究竟是何种模样，好奇他会如何处理那女子。
灵玉神君淡淡回眸之后转头，许松清松开憋着的气，看着那高大的背影，道：“师父，他刚刚看我那一眼，让我觉得窒息。”
如何不是呢，三百年前，灵玉看她那一眼，也让她觉得窒息，只是如今的她是行走了人间几百年，见惯了生死，心冷如铁的祝余，而灵玉神君是不知道轮转了多少回的人，所以她才不被他那一眼所摄。
夏日的山间，鸟叫蝉鸣，微风轻轻拂过，带走夏日的燥热，灵玉神君远山月白的衣摆被风吹动，手腕上念珠的穗子微微拂动，他声音清温润道：“女施主，是你自己离开，还是我转道而行？”
灵玉神君的话落，斜倚在栏杆上的女子微微嘟嘴，其貌容易让人联想到撒娇，其言亦是，女子的声音娇娇软软，染上了几丝委屈：“灵玉，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对我笑一笑？”
祝余没有听到灵玉神君的回答，但见他回头，不喜亦不怒的向山下行，空留女子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灵玉向山下而来，祝余师徒避无可避，与他迎面撞上，祝余双手合十，对他行了僧人的礼仪，灵玉早已经发现他们，见到他们并没有半点吃惊，被祝余听到他与女子的谈话，也不见恼意，回她一个合十礼仪。
许松清惊诧灵玉的好脾气，在她耳边言：“师父，这个僧人不喜不怒，向来修为高深。”
但见过还是神君灵玉的祝余，知道，他是没有将两人放在心上，因为他不将人放在心上的神色便是那般，祝余道：“我们继续走吧。”
祝余带着许松清走到那女子面前，许松清有些好奇看着女子，女子在灵玉走后，已经没有了楚楚可怜与委屈，只剩下些许不服气，与嘀嘀咕咕，凑近了略微能听清楚是在抱怨灵玉记性不好。
宛如情人之间的低语，她与灵玉之间有什么关系吗，祝余收起好奇心，道：“姑娘，借过。”
没有想要拦的人，女子痛快的让开路，一阵风奔向山下，只留余声回荡：“我叫禾珑~~”
祝余摇头，这姑娘虽是妖，看她能化形恐怕也有些年岁了，容色倾城的外表下却是副孩子心性，她跑那么快，是去追灵玉吗？若是如此，她恐怕又要扑个空了。
祝余看着远去的背影，与出现的人影，行一礼微笑着道：“吴邪蒙骗女子，算不算得口出妄语？”
“我并没有对她说我下山了。”男子声音清冷温润，细细解释，“并不算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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