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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血尸 中


  

  天上忽然划过一道闪电,轰隆隆一声,竟然下起雨来。借着闪电的微光,两人远远的缀在血尸身后。天空中一道闪电接着一道闪电,朔风斜雨打的一人多高的茅草噼里啪啦乱响,衣衫一会便尽透了,湿凉的草叶擦在脸上火辣辣的难受,两人却浑然不觉,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踩着烂泥前行。

  那血尸左转右转,身上的血沫被雨水一冲,在积水里留下数丈长的一条血痕,这条血痕却不断绝,反而尾随着血尸缓缓而行,彷佛身后拖着一条数尺宽的红色绸带一般,显得又诡异又恐怖。

  约行了有两柱香的功夫,血尸来至草甸中心那个几十丈方圆的平地上。只见当中一人白衣飘飘,凭风而立,左手五指或曲或伸,指天画地,捏着一种奇怪的印决,右手擎着一支七寸高的六耳铜铃,不住摇动,大雨落在那人头顶尚有尺许便纷纷弹了出去,正是前日所见的孤独云。

  两人吃了一惊,心知他武功极高,不敢过于靠近,忙俯身藏在草丛中远远的看着,叶千寻将身形略转,挡在柳凝碧身前数尺,柳凝碧知其心意,心下一阵温暖。

  独孤彦右臂铜铃摇动,左手突然往那血尸脚下一指,血尸身子突然缓缓下沉起来。那血尸扭转了头,两只血糊糊的眼睛死死盯住独孤彦,竟隐隐有红光射出,四肢扭动着,似乎在极力抗拒着什么。独孤彦“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倒是和别的行尸有些不同,不过这六道摄魂钟岂是你能抗拒的么?”铜铃摇的越发急了,血尸挣扎了一会,双目中的红光逐渐暗淡下去,身子下沉的更快了,转眼间竟没入泥浆中踪迹不见。

  独孤彦脸上显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将铜铃收起放入袖中,手摇折扇静静的矗立着不动。叶千寻见他收起铜铃,便悄悄将两人塞耳碎布各取了一只出来。两人生怕被独孤彦发觉,紧紧趴伏在草丛中,虽然半身都浸没在泥浆臭泥里,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此时大雨越发急了起来,半空中的惊雷闪电一个接着一个,便似要把天也劈开相似。突然,从东南面翻翻滚滚传来一阵啸声,和着天上的惊雷,威势更是惊人,便犹如数十万大军擂鼓冲锋一般压了上来。

  独孤彦微微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支乌埙,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东南天边的啸声高亢激昂,便如一只雄鹰在云空里穿梭,昂首睥睨而来;乌埙尖锐凌厉,便似一只恶鹫从地上鸣啸一声迎向雄鹰。

  两道声音在半空里甫一相接,便如涟漪般纠缠激荡,相斗起来,翻翻滚滚从东南一直斗到西北天际,兜了个大圈子又转了回来。倾盆的雨水在半空里被激荡开来,溅射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圆圈,在闪电的映照下,泛出一片白惨惨的水花。

  那啸声忽高忽低,时而如龙吟虎吼,时而如金鼓齐鸣,或若海浪穿空,或若风卷狂沙,便似堂堂之阵,威武昂扬。埙声忽前忽后,躲躲闪闪,酸楚激越,并不正面迎敌,只一味高伏低就,以奇兵出击。斗了约有半柱香的时候,啸声毕竟技高一筹,忽然一转,竹节拔高般一节一节向上升去,乌埙声亦转凄厉,便似恶鹫不甘失败,紧随着雄鹰向云霄深处钻去,两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厉,忽然雄鹰打个旋儿,铁嘴猛啄恶鹫头颈,恶鹫不敌,浑身鲜血淋漓,羽毛纷纷乱飞。只听“啵”的一声,独孤彦手中乌埙竟爆的粉碎。

  于此同时,茅草丛里拖拖拉拉的走出一个胖大的和尚,身上沾满了草叶泥浆,手里捧着块白花花的骨头乱啃,正是佛衣。佛衣摸了摸被大雨淋的透透的僧袍,笑道:“独孤施主深夜邀和尚来此,有何见教?”

  独孤彦嘿然冷笑道:“秃驴,你都追了我将近一年,数万里之地了。你不烦,小爷我都烦了!你到底如何才肯放过我?”他语音虽然蛮横,但最后一句却已隐隐透着示弱之意。

  佛衣一边啃着骨头,一边缓缓说道:“施主淫邪成性,作恶多端,和尚跟着你便是要救你出这色欲苦海,你一天不放下屠刀,我便跟着你一天;你一世不放下屠刀,我便跟着你一世。”

  独孤彦见他一本正经,浑然不似开玩笑的样子,怒道:“大爷就愿意在苦海里,用不着你狗拿耗子!废话少说,大爷今夜邀你出来,便是要和你比斗一番。你要是赢了,莫说放下屠刀,便剃了头从此和你去做秃驴我也甘心。若是我赢了,你从此休来聒噪我,你敢吗?”

  佛衣微微一笑,道:“空有人身,却行畜生之事,便不是真正的人。求胜争强之心乃佛家的大忌。赌斗我看就不必了,你还是跟我去做和尚罢。”

  独孤彦不屑道:“没想到大和尚也有害怕的时候,你既然如此胆怯,还是乖乖的藏到如来佛祖屁股底下念你的经罢!以后少来管大爷的闲事!”

  佛衣眉头微皱,虽知独孤彦是在激自己,但此人对佛祖如此不敬,自己已不能退缩,将骨头小心的放到怀里,道:“怎么比斗,施主划下道来罢。”

  独孤彦见他上钩,心下大喜,道:“既然是和大和尚比,当然是比坐禅了。我划两个圈子,咱两人各坐一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出了圈子,就算输!谁输了,便自废武功,如何?”佛衣摇摇头,笑道:“坐禅可是大和尚的看家本事,你还是换个比试的法子吧!”

  独孤彦笑道:“实话对你说罢。我幼时读书颇为顽皮,家父便传我一个静坐之法,曾数日不吃不喝不动。大和尚武功精深,我的确不是对手,唯有此法,在下尚有一线胜机。”佛衣既然答应赌斗,独孤彦言语中便客气起来。他折扇微点,劲力带动大雨激射而出,登时在地上划出两个整整齐齐的水圈,便似用量规角尺画的一般,两个圆圈一模一样。

  独孤彦自坐一个,离地尚有数寸,便悬在空中,不再下落。佛衣见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不禁赞叹一声:“好一个舞空术!和尚便和你比了!”大踏步在另外一个水圈里重重坐下,溅的满身都是烂泥。”独孤彦笑道:“大和尚返璞归真,视万相为一相,区区微末小技,倒叫大和尚耻笑了。咱们现在便开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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