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金陵重逢

　　

　　天色暗下来，马车在皎洁的月光中驶进小院，英兰急急迎上来，见小姐面如死灰，便转向英远焦急问道，“没有找到二公子吗？”英远黯然摇头。

　　陆霁步履踉跄，眉头紧锁。良久，终是下定决心，吩咐英远，“明日,你去官府报官，我去请求苏子偕大人多加照应。”说罢也不进食，快步回到房中，英远和英兰知道她的悲痛，望着紧闭的房门一筹莫展。陆霁跪坐在床榻上以手掩面，肩膀耸动，抑制不住的泪水决堤而出。师父已逝，大哥身体孱弱，二哥失踪至今生死未卜……究竟怎么样才能找到二哥，陆霁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清晨，小院的门扉就被叩响，小姐才刚刚离开，英兰纳闷着打开大门。

　　“英兰姑娘。”卫征作揖。

　　“卫征大哥！”英兰惊喜万分，来到金陵半月有余，难得见到熟悉的面孔，只见他身后黄公子一身云锦长衫，微笑着。

　　卫征道，“我们公子听闻陆通判入京查案，特来拜访。在姑苏多有叨扰，如今在金陵我们也该尽些地主之宜。”卫征四下环顾院落却发现再无他人，询问，“你家公子呢？”

　　“公子有事外出了。”

　　李其琒开口，“你家陆霁小姐随兄长入京了吗？”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英兰慌了神，当下便有些支吾，“大公子入京，小姐留在姑苏。”

　　李其琒挑眉，“想必你兄长英远也陪陆通判入京，那何人照顾你家小姐？”凛然气势迫的英兰讷讷不敢言。

　　卫征心底叹叹，昭王殿下专程来这简陋小院的心思，他现在有些明白了。

　　遗憾离开陆家，李其琒策鞭一落，催马上道，吩咐“既然出来了，那顺便去拜访镇北侯府吧。”

　　陆霁抬头望着“镇北侯府”四个大字，赤金匾额，乌黑墨漆，大气威严的府邸连绵数里，昭示着主人的无上尊崇。在济水河畔，与苏子偕大人朝夕相处，共同查案数十日，他的周全持中、沉稳练达，着实不像躺在祖宗功劳簿上的纨绔子弟，让陆霁从心底赞赏。此次事出紧急，行到山穷水尽之处，不得不登门求援。正想着，镇北侯府的朱门缓缓打开，苏子偕亲自出来相迎，笑言，“陆兄可是稀客，总算是赴我的济水之约了。”

　　陆霁心中焦急，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作揖道，“苏大人，陆某有要事相求。”苏子偕见陆霁脸色凝重，很快敛去笑意，“里面说话。”

　　屋外日光灼灼，可陆霁此刻心情却如坠冷窖，寒意沁人。她和盘托出陆安失联一事，苏子偕显然有些惊讶，未料到陆安失联如此蹊跷。

　　“陆兄，令弟既然如你所说聪慧过人，武艺高强，就算遇到歹人，也总会自我保护。此事透着古怪，按职责，我这就陪你一同拜访京兆府尹。”正欲出门，一小厮入内禀告，“昭王殿下到了。”远远可见李其琒踏步而来。陆霁忙不迭整理衣衫，与苏子偕一同跪地垂首行礼，“叩见昭王殿下。”

　　其琒扶起子偕，拍拍他的肩膀，“你我之间何必行这些虚礼？”才发现旁边还跪着一人。

　　察觉到昭王殿下的注视，陆霁头埋得更深，“下官姑苏通判陆瞻。”

　　李其琒想不到在这里与他不期而遇，含笑，“陆大人，久仰！”说着就要扶起他。陆霁莫名的觉得这声音熟悉，还来不及忆起丝毫，抬头猝然碰上熟悉的双眸，心如鼓槌乱敲，眼前分明是曾造访思齐书院的黄昭公子。当时从他的言行举止便知他不是普通人，却未曾料到竟是是名震天下戍守南疆的昭王殿下，当下有些惊慌失措。

　　李其琒也愣住，这双眸熟悉极了，分明就是他魂牵梦萦的目光。仔细打量面前的陆瞻，与陆霁长得极其相似，除了皮肤稍黝黑，根本是同一个人。

　　迎上昭王探寻的目光，陆霁冷汗涔涔，强令自己镇静下来，此时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行礼，“谢殿下。”李其琒定定的注视着她水光乱晃的双眼，不动声色。

　　子偕诧异于其琒与陆霁之间的奇怪气氛，转向陆霁介绍道，“当初便是昭王殿下推荐你赴京查案。”陆霁讪讪笑着，不自觉篡拳，手心里全是汗。

　　其琒淡笑，“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陆大人，倒是在思齐书院中见过令妹。她可有随你入京？”

　　陆霁后背僵直，低头回避着他直视的目光，“舍妹并未随微臣入京，谢殿下记挂。”

　　“陆大人太紧张了，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子偕在一旁解围，调侃道“不过看到陆大人，就可以想象陆大人的妹妹一定貌若天仙。”

　　陆霁闻言心头一紧，不自觉的朝昭王看去。其琒见子偕的目光落在陆霁身上，心中莫名不快，他岔开话题，“可是济水溃堤案又有了变故？”

　　子偕有心帮忙，“陆大人是遇上一件难事。”眼神朝陆霁示意，“不妨请昭王殿下帮帮忙。”

　　“怎么了？”李其琒走近陆霁，甚至能看清她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陆霁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但一想到失去音信的二哥，当下顾不上其他，她立即行跪拜大礼，“请昭王殿下相助……舍弟陆安……”

　　李其琒看着陆霁神色焦虑，弱不禁风的样子心生怜悯。他沉吟片刻：“陆安日后若是还要入读国子监，继而在朝廷任职，那么此次寻找不宜大张旗鼓。不妨令京兆府尹假托他案搜寻陆安。另外，陆安毕竟到金陵不久，环境尚不熟悉，活动范围也有限，这里最了解他的人就是你了，你将他可能去的地方一一圈出，我再派人逐一探访、排除，总能找到他的踪迹。”

　　陆霁心念一动，这个考虑面面俱到，计划周详，再好不过了。她欲再行跪拜大礼，李其琒一把扶住她盈盈一握的纤细臂膀，直视她眼底的黛色，“这件事一定令你寝食难安，你憔悴多了。”陆霁心中忐忑又惶恐，目光迟疑，他是否认出她？她低头闪躲他的注视，只垂首言谢。

　　镇北侯府的小厮送来纸、笔、金陵地图，铺在桌案之上。陆霁静心屏气，垂腕提笔游走纸上，寥寥几笔，陆安的样貌便跃然纸上，可见陆霁卓绝画艺的功底，其琒和子偕立于一旁，眼里皆是惊艳之色。陆霁紧接着在一旁行云流水写下一连串地名，“这是陆安入京后，日记里曾提及去过的地点。”

　　李其琒揭起画像，吩咐一旁的卫征去京兆府尹一趟。然后细阅地名，圈出几处，“这些地点可分为城南与城北，事不宜迟，我们兵分两路去寻人。子偕，你带上陆家家仆英远去城北，陆瞻，你随我去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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