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母亲去世那会儿，中国的通讯信息已经很健全，并且以迅猛的速度在发展，中国的城乡差距也在逐步缩小。

        早年农民盼望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美好生活，现在在广大农村已基本实现，尤其是电话，几乎家家户户都装了，有了电话亲戚朋友之间的距离不存在了，想聊个天，说会话，拿起电话就可以了。农村大部分人家也都盖起了两层、三层、甚至更多层小洋楼。

        大哥家的二层小洋楼，盖得比较早。早在我上高中那会儿的一九八几年就盖了。记得当时大哥盖楼房时，二哥家的儿子，我的小侄儿还在父母家里，由母亲带着，那时小侄儿还不到4岁，只有3岁多一点儿。

        大哥动手盖楼房前一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大哥晚上从别人家做完木活、吃完晚饭回来，径直来到父母的房间。那时父母亲是睡在一张大床上的，因为夜里要换班照顾小侄儿，小侄儿小时候一直不愿意睡在床上，非要睡在摇窝里。摇窝是个旧的，大嫂的姑娘儿子小时睡的，现在小侄儿在用。摇窝就放在父母的床前，和大床平行放着，母亲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上半夜，母亲照料多一些，下半夜，父亲帮着照看一下。当然，如果我放假回来了，夜里，我也会帮着照看的。有一次，小侄儿感冒，夜里有点发烧。母亲一刻也不敢耽误，生怕小侄儿发烧像大侄儿那样。赶紧喊醒我和父亲，于是父亲、母亲和我，三个人冒雨把小侄儿连夜抱到乡卫生院打吊水。

        父母亲看到大儿子，不同往日那样晚上回到家先去看老婆大人再去看父母，今天一回来直接就来到他们的房间，觉得有点儿奇怪。

        母亲看着大儿子心事重重的、木讷地站在自己的床前，也不作声。于是问到：“虎啊，有么事啊？”

        农村夜晚寂静，尤其是冬天，晚上天一黑到处都静悄悄地。大哥，只要一从外面回来开门进门的声音，全家都能听到，甚至隔壁邻近也能听到。

        听到母亲问他，大哥说：“有件事想跟二老商量一下。看看行不行？”

        母亲问道：“么事啊？”

        大哥说：“我想明年盖个上下两大间的二层楼房，旧房子不拆，就在屋西边空旷的地方新盖。”

        母亲心疼地劝大哥道：“儿子，你儿女多，负担重，能把一家大小吃饱穿暖就够了，还要想着盖楼房，现在村里也没有几户人家盖楼房，咱也用不着急睺睺的。再说我们老了，也帮不了你什么。”

        可是大哥可不这么认为。大哥说：

        “姆妈，我说出个理由，我想你们二老肯定会支持我的。”

        母亲说：“还能有多大个理由？”

        大哥说：“去年过年，跟她一起回娘家，她娘家的父亲，我的老丈人，看不起我，我想争这口气，盖个楼房给他看看。”

        母亲说：“还有这事？他凭啥看不起我儿子，我儿子有儿有女，我儿子又有手艺，俗话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我儿子吃香的很，十里八乡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大哥说：“是的，老丈夫一直就看不起我。一直说小女婿能干，会医术。”

        听大哥这么一说，母亲气呼呼道：“他小女婿会医术，我儿子会木匠，不是一样靠劳动吃口饭蛮。”

        接着母亲坚定地说道：“儿子，明年开春就盖，老娘支持你。”

        我想母亲的支持决不只是口头上的，私地下一定多多少少给大哥一点儿钱。钱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母亲对儿子做大事的态度。

        大哥说：“明年开春就忙农活了，还是等到秋天，双抢农活忙完再盖。到时，请亲戚帮忙，也好请些的。不然，大家都忙田里的活，没有时间过来帮忙。”

        母亲说：“就这么定了，明年立秋就准备盖楼房！”

        第二年秋天，大哥的二层小洋楼就立了起来。盖楼期间，天气一直晴朗，楼房盖得顺顺利利，圆圆满满。

        那时，我们村有几家也盖了二层楼房，不过他们盖楼大部分用的是预制板，而大哥的楼房都是现浇的，所以下雨决不会出现漏水。

        后来，农村开始装电话，大哥又在我们村首批装了家用电话。

        大哥大嫂一生跟父母亲一样，勤俭持家，无一嗜好。

        有了电话，联系方便。

        母亲去世后，母亲生前在意的亲戚好友，大哥都一一打电话通知了。

        就连母亲认的干妹妹，大哥也特地打电话通知了。

        母亲的干妹妹，也就是我们的干姨娘，接到大哥电话后，很快带着她的儿子来了，炮竹放了一通后，姨娘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又来到母亲的身边，手扶棺材，脚跺着地，声音响脆地号啕大哭起来：“我的姊妹，你咋就走了啊，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说，好多心要谈啊。你这么有福气，为啥这么早早地走啊……”

        我的干姨娘哭我的母亲，如泣如诉……声声句句，催人泪下。

        小时候，母亲多次带着我去干姨娘家小住几天，一般都是在农忙过后。在姨娘家，好像母亲和姨娘有着说不完的话，白天说了，晚上还有话说，我总是静静地呆在她们的身边，听着她俩拉家长。

        而母亲唯一的亲姐姐，母亲却极少极少去，更是极少极少带着我去。记忆中，只有姨夫去世，母亲带着我去的，还有我和周扬结婚后，母亲带着我和周扬一道去过一次。

        姨妈，在姨夫去世之后，姨妈把领养他小叔的一儿一女也送还给了小叔子。再后来，姨妈，由政府统一安排，无儿无女的五保户住进了养老院。

        母亲病重期间，姨妈得知后，从养老院到家来看过母亲几次。

        现在母亲走了，姨妈知道了，又从养老院来了。

        姨妈，没有母亲的干妹妹那么会哭灵，低声暗哑地哭诉着。不侧耳仔细地听，是听不出来姨妈哭诉着什么。只听见她呜呜地哭，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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