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斗殴
下午五点过,窗外的阳光还有些刺眼。周文斌拖着一张小板凳坐在窗口,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连皮肤上也带着一丝刺拉拉的烫热。
他垂着头,眉峰微微蹙着,两手快速地在手机上打着字,安静的病房内时不时响起一声声清脆的滴滴音。
周璧清抬眼瞅了瞅,问道:"文子,你在那儿干什么呢,也不嫌热啊?"
周文斌“啊”了一声,投过来的眼神还有些茫然,只是瞬间,他仿佛才想起了什么,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这才惊觉阳光有些刺眼,忙一手托着凳子,半躬起身体连人带凳子一起移到了旁边阴凉处。
凳子拖在地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刺啦声,尤为刺耳。
沈宜和周璧清同时皱了皱眉。
周璧清有些好笑地撇了撇嘴角,“这是在跟谁聊天呢,那么专注......”她眼眸一亮,透出了几分笑意,声音也带了一丝调侃的笑意,“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周文斌顿时跟被踩了尾巴一样,几乎就要跳起来,脸上红扑扑的,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也不知是刚才被太阳晒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老姐,你说的什么话啊,我怎么可能......”周文斌的音量不自觉放大了,“没有的事,你别瞎说啊......”
“这要是让老爸知道,还不打断我的脊梁骨啊......”周文斌嘟囔着说,他已经长得很高大的身体缩在小凳子上,一只手捏着手机,时不时摩挲两下,怎么看怎么奇怪。
沈宜瞅着他的情状微微一愣,不对呀,难倒真的有女朋友了?可是之前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相比于沈宜的疑惑,周璧清显然十分了解他,她只半靠在床上,一张已经显得很圆润的脸盈满了笑容,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
周文斌顿时有些气急败坏,恰在这时,手机又传来了滴滴音,接二连三,仿佛对面有什么人在催促似的。
周文斌下意识摁亮了手机,下一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转了个身背对着周璧清,埋头噼里啪啦开始打起了字。。
周璧清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清亮温柔的笑声混合着手机的滴滴音回荡在病房内。
为这午后静谧时光增添了几分热闹。
这虽然是个病房,四处都是雪白的,蓝色条纹的病服和床上用品都显得那些冰冷。但沈宜身置其中,却莫名觉得温馨。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不安。
沈宜目光不由自主飘向了周璧清的肚子,神色复杂。他知道,星星现在就在她的肚子里,他很想看着星星出生,那一定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小婴儿。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周星海的降生,意味着什么。
沈宜站在周文斌背后,看着他躬起后背,埋着头专心地和对面不知什么人在聊天,被热汗湿透的背心贴着皮肤,透出的肌肉显示着他的生机勃勃。
他又看了看床上的周璧清,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好看的眉眼也时不时轻蹙起,仿佛有些难受。但即使如此,她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此刻的幸福有多么耀眼,之后的结局就有多么痛彻心扉。
忽然,周文斌起身了,他将手机揣进裤兜里,朝着病床走过来。
沈宜抬头望着他,背光之下,沈宜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莫名的他心里忽然一悚,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一股非常不妙的焦躁瞬间盈满了心扉。
沈宜甩甩头,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就听得周文斌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姐,咱妈什么时候过来啊......你那个......”
沈宜微微一顿,那双极黑的眼珠子盯着周文斌。
周文斌毫无所觉,他挠挠头,有些难为情道:“老姐,我......你......那个你带钱了没有啊......”
他话音刚落,手机又传来一声滴滴音,他抬手按住了裤兜里的手机,一双浓眉拧着,眉宇间都是纠结。
周璧清露出了然的神色,她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是微微抬起了身子,将床头柜子旁边的手提包拿了过来。
周文斌眼睛一亮,嘴角已经咧开了。
周璧清从包里掏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周文斌:“拿去吧!”
周文斌笑得五官都挤在一起了,忙伸手接过,“老姐你对我真好,你真是我亲姐!”
他喜滋滋地将两百元叠好,小心地揣进上衣口袋里。
周璧清瞪了他一眼,“你已经是高中生了,这钱可别乱花知道吗?也请你的朋友们吃点东西。”
周文斌听话的点点头,“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乱花的。”
周璧清看他那副模样也笑了,抬手便要去拿床头旁边的保温杯。周文斌眼疾手快,连忙俯身过去,将保温杯打开盖子,腆笑着递了过去,整个人都散发着乖巧贴心。
沈宜都有些愣住了,这金钱的力量就这么大吗?
周璧清仿佛也很受用,低头喝了一口水,又瞅了瞅窗外,便说:“时候也不早了,你就回去吧,免得等下没车了......”
沈宜听着,转头往窗外瞅了瞅,果然已经见到太阳西沉了,阳光透着火红色,仿佛打翻了红彤彤的颜料一般。
这镇上的大巴车下午六点就停运了,超过这个时候,要想再回去,就得自己打摩的,价格也会比较贵。所以很多来镇上赶集的人,都会在六点前坐车回乡下。
周文斌瞅瞅窗外,又看了看周璧清,神色有些纠结,“那怎么行,妈还没来呢,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行啊?”
沈宜也连忙点头,对啊对啊,还是别走了,就留在这里陪你姐吧。
周文斌若是留在这里的话,意外应该就不会发生了,沈宜虽然知道那个已经成为现实的结局很难改变,但他心里却依然存着那份期冀。
周璧清却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儿,医院人那么多,医生护士都在呢,有啥好怕的。”
“姐......”周文斌瞥了眼门外路过的护士,还是有些纠结。
“走吧走吧......”周璧清笑眯眯地,“路上小心点。”
“那我......”周文斌抬起了脚步。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响动,众人齐齐转头过去。
“妈!”两人同时出声。
于婆婆穿着长袖花衬衫,袖子向上挽在了手臂上,一头齐肩短发被绑在脑后,她虽然身材瘦小,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干练精瘦。
这是常年干农活锻炼出来的精气神,比八年后的她要更加生机勃勃一些。
“清清,今天怎么样?妈给你煮了鸡汤,你先喝点。”
于婆婆提着布袋子径直走过来,她将袋子放在柜子上,一打开,里面露出来一个倒扣着的碗。
她将碗小心地取下来,便露出了汤碗里浓厚香醇的鸡汤,油花子飘在汤面,带着绿油油的小葱在汤里打着旋儿。热气寥寥,一瞬间就带着香味钻进了几人的鼻腔里。
“妈,你怎么又煮鸡汤了?多麻烦啊,下次别弄了。”周璧清有些感动。自她回到家里,于婆婆总是给她煮好吃的,生怕她营养不够。家里正是忙碌的时候,还得照顾她,她心里越发地过意不去。
“有什么麻烦的,煮个饭还能累着不成,我闺女第一次当妈妈呢,要吃好点,营养得跟上。”
于婆婆将勺子递给周璧清。
周璧清接过来,随后转头过来,“文子,你也来吃点吧。”
周文斌赶忙摇头,“我不吃了,我也不饿,等会儿回家再吃。”
“家里的鸡肉我放在汤锅里没有盛出来,你回去和你爸一块吃吧,要是凉了记得热一热。”
于婆婆也嘱咐道。
周文斌点点头,神情有些急切,“妈,老姐,那我就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朝着大门过去了。
沈宜心里那股躁动感始终没有消下去,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越发的浓厚。他焦躁地踩着爪子,冥冥之中他仿佛有了一个错觉,此刻周文斌若离开,那么今日,也许就将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沈宜瞪着周文斌急切兴奋的背影,他想要做什么,但也只是抬了抬翅膀,终于还是无力放下了。
于婆婆笑哼哼地瞅了眼周文斌离开的背影,有些疑惑,“他这是怎么了,又是要去哪里耍了?”
周璧清边喝汤边道:“刚才手机就响个不停呢,屁股底下就跟长了钉子,早就坐不住了。”
于婆婆一见这情形,便有些了然,“你又给他钱了?你也别老是惯着他,他能有几个地方花钱的?你挣钱也不容易,自个儿多攒着,以后娃娃出生了,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周璧清觉得有些好笑,“这有啥,我难得回来一趟,这当姐姐的,给弟弟一点零花钱能费多少啊。”
“我这不是怕他乱花钱嘛,你爸要是晓得了,又有得说了。”
“没事儿,也不多。再说了,文子都高中了,身上一点儿钱都没有,跟同学们一起玩,难免面子上挂不住。现在的孩子啊,可不是我那个时候读书时候的样子了。”
周家家庭并不富裕,周道文和于婆婆也是典型的老一辈思想,从小吃苦长大的,给孩子零花钱这种习俗几乎没有,只要你不饿着冷着就行了,其他的就别想了。
周璧清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她深知在学校没有零花钱是个什么滋味。她没办法劝说父母改变观念,等她自己工作后,便总是会忍不住给周文斌一些零花钱,让他带去学校,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于婆婆怜爱地摸了摸周璧清的头发,她就这么一双儿女,虽然儿子调皮,但女儿从小乖巧优秀,姐弟两个的关系好得很,几乎很少有发生争执的时候。
人生在世,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呢。
“别光喝汤,多吃点肉,妈给你砍了个鸡腿过来,肉嫩着呢。”
“哎!”
周璧清答应着,从汤底翻出了那个厚实的大鸡腿。
“妈,这鸡腿也太大了,我怎么吃的完啊......”周璧清低呼了一声。
“就这么一个鸡腿有什么吃不完的?你要是实在吃不完,就留着,晚上饿了再吃。到时候妈去给你热热......”
两人低低的交谈声在病房里莹莹绕绕,很平常,很温馨。
沈宜叹了口气,最后不舍地又瞅了眼笑意融融的母女两,还是抬起爪子离开了病房。
沈宜急急忙忙下了楼梯,追到大厅,刚好看见周文斌踏出大门的背影。
他连忙追出去,跟在了周文斌的脚边。
周文斌看起来很高兴,脚步带着轻快,嘴里还哼着小曲,一脸的兴致盎然。
和周文斌的愉悦相比,沈宜反而有些意兴阑珊。
他抬头瞅了瞅周文斌,喃喃道:“喂,现在天色不早了,你就赶紧回家吧,不然等下没车了哦,你妈煮了鸡汤了,那鸡肉可肥美了......”
说到这里,沈宜诡异地顿了一下,他甩甩头,又接着说:“可好吃了,你不回去吃鸡肉吗?你以前一回家不就想杀鸡来吃吗?秃毛鸡都被你吓死了,差点被你一刀割喉......”
“你们两的梁子就是这个时候结下的,之后你好像就没有吃过鸡肉了吧?你要是现在回家的话,以后我就让你吃鸡肉好了,吃个饱怎么样?”
沈宜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太阳越发西沉,红光铺满了天空,周文斌迎着这晚霞,轻快地走在宽阔的街道上,街道两旁的商店陈设着琳琅满目的货物,行人时不时穿梭其间。
一切都是那么平凡自然,如往常每一个赶集日,拥挤的人,流散去之后,空气中还残留着热闹过后的余温。
周文斌穿梭在熟悉的街道,心情愉悦轻松,完全不知道身边跟着一只羽毛艳丽的大公鸡。这只大公鸡异常的雄壮美丽,那双黑黝黝的眼珠子竟如同人的眼睛一样,里面仿佛流转着什么异样的情绪。
他的嘴巴金黄尖利,一张一合的,好似在说着什么。
但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一栋熟悉的建筑从沈宜眼角余光中划过,沈宜脚步一顿。他立在原地,这里他来过。
沈宜的目光转向十字路口旁边的一个路标,蓝色的牌子上写着“天平街”
八年时间,这个地方并没有太大变化。
之前小黑伤重,沈宜曾经跟着周文斌来镇上替小黑治伤。
往左走,便是出镇的汽车站,往右走,可以到步行街,那里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美食,玩乐一条街。
沈宜慌忙抬头寻找着周文斌的身影,却见他不知何时,早已经踏上了去往步行街的道路上。
那背影没有一丝犹豫,回家只是他的借口,他从来也没有想过立即回家。
沈宜莫名有些生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力。
他认命一般跟了上去。
激烈的音乐声猛地在耳边响起,沈宜一惊,下一刻,就见周文斌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就来了就来了,催什么催啊,马上就到了,几分钟!"
“行,记得点一个烤鱼,他们家的烤鱼味道特别好吃......”
沈宜麻木地看着周文斌嬉笑着打着电话,他的脚步也下意识加快了许多。
镇子也没有多大,沈宜跟着周文斌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步行街,这里的人也多了起来,街道的商家已经打开了闪烁的灯光,照得人眼花缭乱。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烟火气,还有食物的香气。
周文斌往前走了一会儿,就拐进了一个相对幽静的巷子。此刻太阳已经西沉,天光也渐渐微弱下去。
在一个较为宽敞的地方,灯火通明,两三家店铺并排而立,浓厚的碳香麻辣气几乎盈满了空气。
沈宜抬头看过去,店铺招牌很是显眼,两家烧烤店,一家专卖麻辣龙虾的店铺,三家最显现的店铺都是人声鼎沸。
附近几家小店铺摊着各种小吃饮料,也是人来人往。
周文斌径直朝着麻辣龙虾过去,门口摆了好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就是大堂里,也没有一处空位。桌子上都是鲜红的大龙虾,虾壳铺满了桌子,麻辣馨香之气伴随着酒香味直往沈宜鼻子里钻。
周文斌抬头左右扫了眼,就听得有人招呼道:“文子,这里这里,快过来!”
这声音如同一道闪电劈过沈宜的大脑,他蓦地抬头看过去,就见李舸朝着他们招着手,十字架耳坠晃着刺眼的银光。旁边的李达明也咧着嘴,大概是空气中萦绕着的油烟太大,显得他们的笑容也多了几分腻烦。
“来了!”
周文斌也抬手示意了一下,就踏着脚步过去了。
沈宜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一切都在慢慢按着既定的轨迹展开着。或许在之前,他还会心存侥幸,认为周文斌只是来吃个小吃,见见朋友,也许还是女朋友呢!
但现在,李舸与李达明的出现,已经彻底打碎了这微小的期冀。
沈宜心里其实很清楚,周道文对李舸的憎恶,周文斌那难言的痛苦愤怒,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沈宜,周璧清的死亡绝对和李舸与周文斌脱不了干系。
在周璧清即将临盆的时刻,周文斌悄悄地与李舸见面,这绝对是一个噩耗。
周文斌穿过人群,在李舸对面落座。
沈宜没有再过去,只是站在路边的石头上,看着他们谈笑风生。
除了周文斌,李舸和李达明,一起的还有一个人,沈宜没有见过他。但看他的穿着打扮,跟李舸也是一丘之貉。
沈宜听到他们叫他白哥。
周文斌似乎有些不高兴,他瞥了眼白哥,又扫了眼李舸,似乎在埋怨李舸没有告诉他白哥也来了。
但既然已经坐在一起吃东西了,他也不好说什么,一来就吃起了他点的烤鱼。
镇子就那么大一点,这里的店铺也是不知道开了多少年了,老板们彼此都很熟悉了。烧烤店与龙虾店也不算竞争关系,因此,两边的客人也可以点了旁边的吃食过来一起吃,两家老板都不会说什么。
餐桌上摆了两盆龙虾,一盆蒜香,一盆干锅,啤酒也是开了好几瓶,冒着白乎乎的气泡。
李舸似乎察觉到了周文斌的不满,他也无所谓,只递给了周文斌一瓶啤酒,呵呵笑道:“文子,喊你出来一趟可不容易啊,放假都一个月了,咱们才第一次聚呢,来,喝了!”
周文斌抹抹嘴,爽快地接过啤酒瓶,“这不是家里忙嘛,我姐又回来了,她怀着娃呢,我妈得照顾她,我只好帮着干活了。”
几人碰了碰酒瓶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你姐要待多久啊,不会这难得的暑假你就这么浪费了吧?”李舸剥着龙虾,吃得满手辣椒油。
“这龙虾真他妈香!”他咂砸嘴,嘶了一声。
“我记得你姐不是嫁去隔壁市了吗?怎么还跑回来生娃啊?她老公呢?她婆婆呢?"
李达明也嘟囔着吐槽,手上剥龙虾的速度却不减。
周文斌听着这话,心里便有些不高兴。他藏不住事儿,脸上自然也显露了出来。
“我姐那个老公,快别提了,有跟没有一样,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周文斌狠狠往嘴里塞了一个龙虾肉,咀嚼道:“要我说,干脆离婚算了......”
“离婚?你可想得出来。”李达明嗤笑一声,和李舸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带着戏谑,“离婚了她能去哪儿啊,不是还有娃娃了吗?到时候又回来一起住,这可就是多了两个人了,你不是又多了许多活儿要干,那咱们还怎么出来玩啊?”
“说啥呢!”周文斌吃着龙虾肉囫囵道:“那是我姐,是我外甥,回来住不是应该的吗,我乐意!”
另外三人都不约而同嗤笑了一声,面上有些不置可否。
周文斌见了,不满地皱起眉,正要说什么,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白哥开口了,“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们看前几天那场前几天那场国际球赛没有?那可是太......”
一说起球赛,几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叽叽喳喳起来,周文斌也瞬间忘了刚才的不愉快,一头扎进了聊天队伍里。
四个人一边吃一边喝酒,聊起来手舞足蹈,唾沫横飞,面红耳赤。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了,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黑得像地狱一样。
沈宜静静地站在石头上,仿佛和他们是两个世界,一个寂静无声,一个热气蓬勃,烟火寥寥。
那片灯火之下,是觥筹交错,是灼灼热意。他们尽情的大笑着,大人们推杯换盏,小孩子埋头大吃,服务员顶着热意,端着热气蒸腾的美食忙碌地穿梭在桌边,老板大声招呼着熟人。
每个人脸上都是热烈满足的笑容。
此刻的沈宜有些恍然了,似乎这样的时刻能永久的维持下去。
“哟,你们几个也在这里啊?真是巧的很啊!”一道突兀的,带着几分恶意的声音划过沈宜的耳朵。
沈宜心神一凝,看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店铺前又多了几个人,都是热血方刚的男生,各个留着爆炸头,打着耳钉,穿着破洞裤。
几人嘴角挂着笑,朝着周文斌的桌边走过去。
而在见到这几个精神小伙之时,李舸几人也沉下了脸。
白哥脱下了吃龙虾的薄膜手套仍在一边,阴着脸不满道:“黄狗子,你来干甚么?”
黄狗子本名黄枸熙,不知什么时候,就多了个外号黄狗子,他自然不喜欢,和他一起玩得好的,或是怕他的人自然不敢这么叫他。
但和他不对付的人却非常热衷这么叫他。
白哥就是其中之一。
黄枸熙眼睛一横,凶狠之色就透了出来,“白狗熊,昨天的账还没算呢,你倒是跑得快......”
他抬着下巴轻蔑地扫了一眼,“这怎么说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狭路相逢勇者胜......”
嗤笑声打断了黄枸熙的话,白哥慢腾腾喝了一口啤酒,“谁跟你是冤家?你一个考零分的,还跟我这儿咬文嚼字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状元呢......”
这话一出口,李舸几人都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黄枸熙顿时脸胀得通红,仿佛周围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一样。他咬牙恶狠狠道:“白狗熊,少他妈废话,昨天跟老子抢地盘,不要脸的搞群殴,老子一时没准备好吃了亏,今天可没那么容易了......”
他瞪了白哥几人一眼,扭了扭脖子,“今天可是让老子逮着了,我看你还怎么摇人!”
黄枸熙身边跟着的几个男生也气鼓鼓地,一致对外地瞪着他们,好像他们在做什么格外有面子的事情。
周文斌一看不对劲,心里便有些发虚。
他出声了,“哎哎,干嘛呢这是,到底扎回事儿啊?这里这么多人呢,你们想干什么?”
这话一出,黄枸熙仿佛才回过神来似的,他左右望望,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吃着东西,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动静。
他黑着脸,有些犹豫,但气势却提了上去,“还说扎回事儿?他妈的你问问你身边的人,昨天打球就打球,明明老子先到的,他们非上来插一脚,不就是想打架吗?”
李舸也皱起了眉,“颠倒黑白了吧,明明是我们先到的,到底谁不要脸啊?”
“就是,说得好像自己多委屈似的......”李达明也凑了上来。
沈宜在旁边听着这群小学鸡的碎碎念,终于搞清楚了原因。
原来是镇上有一个篮球场,经常会有许多人组队去打球,这几个精神小伙自然也非常喜欢这一项运动。
但篮球场就一个,想打球的却有跟多,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来二去,就容易发生争端。这种事屡见不鲜,虽然都没有闹大,但长久下去,却也结下了梁子。
昨天李舸李达明约着朋友一起去打球,到达球场的时候,刚好看见黄枸熙也捧着篮球,领着朋友们过来了。狭路相逢。两边一对视,不约而同飞奔过来,堪堪抢占了地盘。
两边都觉得自己是第一个到的,互不相让。口角越发明显,双方开始电话摇人。
李舸找的人就是白哥,刚好白哥就在附近,一接到电话,带着人火速前来支援。而黄枸熙那边的人却迟迟未来。
眼见着白哥带了一堆朋友过来,两边人马相差悬殊,黄枸熙只得败下阵来,放了狠话灰溜溜就跑了。
他和几个朋友都憋了一肚子气,这气还没消呢,这晚上出来吃夜宵,竟就这么巧,刚好碰到了始作俑者,气血就有些上头了。
“周文斌,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少管闲事。”
黄枸熙喝了一声,挑衅道:“怎么样白狗熊,你也怕了吧?叫声爷爷,昨天的事情哥几个就不计较了!”
白哥李舸李达明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李舸呸了一声,“孙子叫谁爷爷呢?哥几个可没你这么衰的不肖子孙!”
“你说什么?”黄枸熙猛地上前一步,一把就抓起了李舸的衣领,几乎要贴到他的身上。
“他妈的,给老子放开!”
李舸突然爆喝一声,像弹簧一样从凳子上弹射而起,一拳就砸在了黄枸熙的脑门上。
这一拳仿佛是一个信号一般,连沈宜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打成一团的。
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周围的顾客受惊一般纷纷远离,桌椅板凳被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撞到,麻辣汤汁撒的满地都是,酒瓶子砸在地上,碎成一块块。
有人惊叫,有人报警。
尽管沈宜早已经预料到了这场争执,甚至知道,也许这远非一场寻常的打架。但此时此刻,沈宜依然控制不住地跳下了石头,朝着周文斌奔过去。
周文斌起初还想离开这场突如其来的斗殴,但看着朋友们受伤,他也做不到就这么跑走。
他想劝架,发现几人已经打红了眼,早就没有理智了。
于是,他掏出手机,想要报警,可就在这时,一张板凳狠狠砸在他的背上,他眼前一黑,手机“咚”地一下飞了出去。
只是一瞬,他就醒过了神。剧痛让他额头青筋爆裂,气血充斥而上,一双眼睛顿时血红一片。
周文斌也是个暴脾气,手比大脑更快,在他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拳头就已经砸向了旁边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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