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表哥来访

　　当年还有那么一则趣事，说是她出生就爱哭闹，偏是每次杨云义入宫，她就不怎么哭闹。大人们闲聊的时候，也曾想过给他们拉红线。虽然他们是表兄妹，但依大梁的习俗来看，这是亲上加亲。

　　只是大人们的心思归大人们的心思，他们倒是自小便清楚，彼此只适合做兄妹，而非恋人。昔年，他们为了断了大人们的这年头，还演过假装吵架的戏码，不过最后还是各自和大人说开了，他们便也没有了那种心思。这一桩事，倒不影响他们关系，反让他们愈加亲厚。

　　虽是表亲关系，倒也可以算得上是知己了。

　　按说她如今已经成亲，不便与其他男子单独相见。不过府中人一贯知道她这个傻公主，不讲什么男女之防。至于韩瑀那边，她觉得过后解释一下就行。但她也不想让韩瑀误会，便着茉莉请他到他们常住的小院中来。

　　亏得韩瑀的整肃，如今公主府的婢子嬷嬷都不大敢靠近这所院子，因而在这谈话，还是安全的。

　　“表哥。”朱清妍蹦蹦哒哒走进厅中。

　　“小妍。”身着淡青色衣衫，负手而立的男子淡然转身。静静地打量了朱清妍一会儿，方笑道：“五年不见，小妍长大了。”他向往日那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看着眼前的男子，虽一身淡青色长衫的文人打扮，眉宇间却多了岁月与战场打磨出来的风霜痕迹，举手投足仍是往日的谦和温润。

　　她偏着头，笑了一笑，左右看了一下，问道：“今日怎么你一人来了？舅舅呢？”

　　听得朱清妍这么问，他目光中有一丝波动，旋即平复，声调一如方才唤她名字那般平静：“阿爹率军出征了。”

　　“出征？”朱清妍讶异道：“怎会如此突然？”话一问完，她就想起上次舅舅来看她时，那心事重重，愁眉紧锁的神态。她当时也约莫猜到一些，只是不好问。既然舅舅不想提，她何苦故意追问。

　　杨云义略一顿，道：“也不算突然了，我回来三日了，不过今日才有时间才见你。”

　　“舅舅什么时候走的？”

　　杨云义说了个时间，正是在舅舅来看过她不久之后。

　　边关守将一般无诏不回朝，此番她父皇既将杨云义调回，又急急着杨靖出征，难道……“可是北晋有什么动静？”

　　大梁西南一直安定，倒是位于大梁北面的这个北晋，与大梁可谓是宿敌了。且北晋人骁勇善战，长期以来都是大梁的心腹大患。早在先几代君王的时候，北晋便有取大梁而代之，一统中原的意思，只是数年前，北晋皇族内部斗争激烈，才无暇他顾，给了大梁休养生息的机会，也让大梁逐渐兵强马壮，能够与之抗衡。

　　但如今，大梁出现和当年北晋类似的情况，内乱不定。她总以为，她父皇会有办法解决，但……杨靖虽依旧担着大将军的名头，但已许久不曾亲自率兵上战场，处于半退隐状态。如今，非得劳动他出征，怕是北晋已经到了只有杨靖带领的杨家军可以抗衡的地步。

　　她看了看眉头皱着而不自觉的杨云义，心想实际上的情况是不是比她想的更加糟糕。

　　杨云义早知道他这个表妹聪慧无双，便是不能明着了解如今朝局的情况，也不至于对外头的事情半点也不知晓。看她猜到这，他也就直说了：“半个月前，北晋王去世，其子宣王继位。”

　　“这一番权力交替，北晋按理应有一段修整内部的时间，何故北境战事忽然吃紧，甚至要舅舅出征？”

　　“不错。按常理，确实应该如此，但因老王先去之前，北晋朝堂基本已被宣王控制，故而此番交替，是平稳得半点波澜也没有。”杨云义继续道：“宣王野心极大，早有拿下大梁的想法，甚至在他继位以前，就已有相关准备。”

　　“那他动作的确够快。”朱清妍淡淡道。

　　杨云义点头，又道：“我们本就失了先机，加上北晋人此前一直滋扰我们大梁边境，杀人掠货之事屡有发生，我们不出兵，已经引起周边城镇的民怨。”

　　听到这，朱清妍感觉自己握着茶杯的手一点点变凉。

　　看朱清妍神色不对，杨云义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他父亲交代过他，让他莫要对朱清妍说太多。但他知道，许多事即便他不说，只要朱清妍去外头打探一下，以她的心思，很快便能将事情想透彻。而且，再不久，他也要率领整理好的军队出发，去援助他父亲。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赶着今日来见一见她。

　　忽然，朱清妍像是想起什么事，抬眸看向杨云义：“余姐姐……”才说了这三个字，便看见杨云义目光一偏，看向别处，她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她所说的，是御史余涵飞的小女儿，昔年曾与杨云义有一段情。当初，她母后去世后，为了保她周全，她舅舅想重提旧年之事，让她嫁与杨云义。到了杨家，都是自家人，她也不用活得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辛苦。但她和杨云义之间是单纯的兄妹情，且杨云义也有喜欢的人，她并不想搅在其中，坏了他人的姻缘。

　　未几，杨云义便被指派到西南驻守。而一年后，余涵飞因为谏言得罪了她父皇，被贬官到南方。

　　杨云义负手立在窗前，视线落在外头的山石，目光却空濛：“或许我与她，到底是缘薄。”

　　那两个字，不知怎地，听得她心头一颤。还没回过神来，听见杨云义转身对她说：“对了，小妍……”

　　忽地，她被人从后头揽住肩脖，重心向后一移，落入一个怀抱。他的气息喷在头顶，微凉中带着几分暖意，弄得她老感觉哪里痒痒的。

　　朱清妍本来是站着的，冷不防被韩瑀从背后一勒，还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一个“你”字在韩瑀那柔情似水到简直要融化她的目光中，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怎么又不穿鞋子？”韩瑀依旧面不改色，柔声问道。

　　她方才急着跑出来，压根没留意自己没穿鞋，这么赤足踩在地板上冻了半日，已有些麻，所以后来更加没感觉。此刻经他一提，她才发现。不知怎地，她下意识把脚往裙摆里躲了躲，但这样越发显得做贼心虚。

　　且她裙摆一直遮着，他是怎么发现的？

　　“我带你先回房间……”韩瑀心疼地看了她一眼，颇有些嗔怪的意思。说了这老半天，韩瑀像是才发觉杨云义的存在，淡淡疑惑道：“这位是？”

　　朱清妍觉得自己这时必须要出声了，哪知刚张了张嘴，便听得杨云义自我介绍道：“在下杨云义，见过表妹夫。”

　　“原来是表哥。”韩瑀颔首，十分坦然自然地对着杨云义把自己刚刚没有说完的那句话说完：“容我先带内人回房间，再来送表哥。”

　　这逐客令下得朱清妍都不好意思了。哪有刚见面就送人走的道理？

　　杨云义也不说什么，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韩瑀就大摇大摆，不对，应该说十分张扬地抱着她穿过庭院，穿过假山小路，踏进房门，再把她放到床边上。

　　茉莉适时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他先抱住她的脚暖了一阵，才用毛巾沾了温水，慢慢打湿她双足，然后再将她双足缓缓浸入水盆中。

　　这全程，他一直低着头。只是偶尔她脚丫子不听话的时候，他会抓住她脚丫子，在脚底轻轻一挠。但无论是抓还是挠，都十分轻柔。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想起他刚才故意在杨云义面前做出来的样子。不知怎地，觉得心头有一点甜。

　　等到帮她穿好鞋袜，他又另换了一盆水洗干净手，才淡淡转过身，看着她。

　　“你不必这样。”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他只是我表哥，我们之间……”

　　他忽地又把她抱了起来。这一次，是直接放到了床里头。他俯身盯着她，把她圈在自己怀中。“只是表哥，如何需要你急得连鞋子都不穿就去见他？”

　　“上次我到你房中去看你，不也忘了穿鞋子。”她回了一句，却觉得有点越描越黑。看着他眸中染上淡淡的寒意，她决定乖乖闭上嘴，但她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

　　因着早上起晚了，她一听说表哥来，换了衣服就出去了，早饭也顾不上吃。

　　“连早饭也没吃？”他眼中的寒意又多一分。

　　她肚子又叫了一声。

　　他像是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弹了她额头一下：“吃饭去，我去会会你那个表哥。”言罢，又瞟了她一眼：“小妍。”

　　“哎。”她在后头扯住他衣袖，决定给他卖个乖：“还是妍儿好听。”

　　韩瑀离开后，她十分听话地一个在吃着早饭。正啃着馒头，忽地瞥见前头的柜子底下，有一个小盒子。

　　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慢慢把那个没啃完的馒头放回碗里。一边咀嚼着嘴里剩下的馒头，一边走过去将盒子取来打开。

　　里面放着的一把匕首和一个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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