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相
然而现下并没有时间细想这个，韩瑀带着她，剑术施展受限，又得处处护着她。这一来二去，不免落了下风。银光闪过，“刺啦”一声响，韩瑀的左腕上方被砍出一道口子。
情况危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抓起桌上的笔筒朝左边的门洞一扔，顺带将倒在地上的圆凳朝着那边一踢，另一只手拉着韩瑀，逼着月光，借着阴影之便，跑向她刚刚才去过的右边门洞。
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被她那方才的举动所骗，往那个方向追去。那个方向凭着记忆，她手按在刚刚没有推下去的那块砖石用力朝里一推。通向书房的门洞合上同时，砖石缝隙一动，朝着左右两边移开，露出一个新的的门洞。
没有多想，她拉着韩瑀闪身入洞内。
一踏入洞中，她便感觉脚下的石板微动。她身子一颤，警惕地盯着四周，怕哪里射出几支冷箭，又或者放出什么气体。回头，只见门洞重新合上，此外再没有其他。
等了一会儿，洞里什么声音都没有，黑漆漆的，也什么都看不见。她隐约感觉到有山风灌进来，猜想着这条暗道可能是通往山中。
门外开始还能听见刀剑的声音和砸门的声音，但不是很清楚，过了一阵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她惊魂不定地喘着气，想着还好这里的机关和她所猜想的一样，打开这个门洞，外面的才会关上。不管他们是否有往另一扇门去，通过刚才的声音来判断，他们大概是没有进来那藏书画的房间。
但进了这洞中，也不是就安全了，这里终非久留之处。
如果往前走……
“我怀里有火折子。”韩瑀说道。
他似乎是低着头，说话声就在她耳边，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耳垂上，痒痒的。
“哦。”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努力控制着自己手，冷静地去翻找火折子。
因为她别开了头，手在他怀中胡乱摸索着，忽地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不是这里……”
“对不起。”她迅速抽回手，却在抽回手的一瞬间，摸到了火折子。她虽然看见过这个东西，但自己并没有用过。她将火折子握在手中，看向他：“这个怎么用？”
“取下上面的盖子，吹一下。”他耐心教导道。
“这样吗？”
她喘息未定，声音颤抖的时候，话音另有一种软糯。
微弱的火光一点，一点点变大，照亮两双眸子，一双瞳孔如浓墨一般黑亮，另一双弯月眉下瞳若秋水。
隔着火光，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一瞬间都失了神。
洞中只有他们那么一点光亮，如星芒一般，却将他眉宇染上杀气与血腥气一点点变得柔和，亦照得她的脸微微发红，似刚成熟的春桃般诱人。
她发着愣，后退一步，看见他眉头轻轻一皱，嘴角在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手上的黏腻，让她发现她刚刚一直抓着他左手，此刻一后退，便拉扯到了他的伤口。
他手上的伤口不浅，鲜血浸透了靛蓝色的衣衫，正一滴滴往下，滴在石板上。
她的目光移到自己血淋淋的手上，微一怔。但她什么也没说，眸色也很快回复正常，抬起自己的衣袖就准备从上面撕一块布下来。可是奈何上衣的布料不好撕，怎么也撕不下来。她弯腰抓起自己的裙角，又试了一下，还是不行。干脆提起自己的裙摆，抓着他握剑的手就往裙摆上划去。
他的剑极为锋利，她又是没有拿过剑的人，一下子力道没有操控好，险些把自己手臂给切下来。本来在一旁靠墙看好戏的他关键时候控制着力度和剑势，才没让她伤着自己。
她只装作不知，拿着那块切下的布，把火折子往嘴里一咬，对着他的伤口，开始小心翼翼地包扎。
包扎完，不敢多停留，她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走。
直到出了洞，夜间的山风是看不见的浪，一层叠一层，黑魆魆的山林就在眼前，林间涛声如涌。
她不辨南北，只想着先离开这，躲进林中，会安全一些。
头顶是万千细碎的星芒，像一张柔而密的网，罩着山林。不知是否因为他们站的位置的关系，在星芒的映照下，山风也变得柔和，徐徐吹着。一路奔跑带来喘息开始平复，狂跳的心也逐渐平静。她心底有小小的庆幸，还好她平日无聊的时候爱翻看和易经八卦相关的书籍，不然今日这一关，还不一定能平安度过。
她发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饶是夜晚，在林间，那双眼睛也还是那么好看。墨色的瞳仁那般沉静而温柔，散碎的光芒落入他眼中，也变得柔柔的，像星光落入小溪，而那小溪，蜿蜿蜒蜒，流进她心里。
“你看着我做什么？”她有些慌张，努力让自己平静。
他还是看着她，不说话。
那小溪流啊流，钻进她心里后，忽地变成了一道闪电，猛地劈中她脑瓜子。方才经历的一切，一点点回溯。
是了，她在他面前，算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暴露装傻的事情了。
一个傻子，怎么可能想到调虎离山的办法？
一个傻子，怎么可能发现书房里那么隐秘复杂的机关？
一个傻子，怎么可能给他的伤口包扎得那么好？
一个傻子……
她今夜几乎都要忘了，她是一个傻子啊。
她皱了皱眉，脸上尴尬地笑了一半又停着，她感觉自己脸部的肌肉都卡住了，这个定格的画面一定很丑。
要不，跑吧？
她的脚踝才动了动，他依旧笑着，还是那静静盯着她看的表情，受伤的手看着不紧不慢，却迅速地反握住她的手。
“你似乎欠我一个解释？”
她咽了咽口水，回看他：“什么解释？”嘴上这么说，她脑袋里飞快地转过好几个想法。要不跟他说那个两个机关是自己无意中发现的？或者说自己刚刚遇到那宅子的主人他告诉她的？要不说她刚刚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忽然清醒？
“编好了没？”山风里，他的声音静静飘来。
“什么？”她微仰头，对上他嘴角浅浅的笑意。她瞪回去：“我说什么你都信？”
“不是。”
她翻了个白眼给他，拂袖就走。还没迈出半步，又被他扯了回来。
“新婚之夜的男宠，新房里倒塌的床架，借青楼的姑娘教训韩家兄弟，还有那一晚突然出现的弓箭手……”
他步步逼近，她假装示弱，步步后退，心想着，我就是耍赖，我就是不承认，我就是跑了又怎样……
他一抬手，横剑插入粗壮的树干，拦住她的去路。再一反手，将她右手锁在她腰后，用力一揽，逼视着她。
“我本不想如此的，公主殿下。”
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称呼她。
“那你想怎么样？”她看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提问。
“公主殿下骗了在下这么久，不觉得需要给个说法？”他说完，偏了偏头，像是回忆起什么，再看她时，眼眸中染上了星光的冰冷：“我刚刚好像还数漏了一些事……”
她一慌，本能想别开头。
“不对，是数漏了最重要的一件。”
他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她的右手被他弄得疼了，只好回看着他。
“从一开始，你就设计了我。”韩瑀看着她眼睛，一字一句缓缓道：“在思游原的升平阁上，你那一跃，逼得你父皇选我为婿。”他浅笑道：“公主殿下，你还真是勇敢呢。”眼眸间，尽是嘲讽鄙夷。
“便是韩某，也不由佩服公主殿下好计策。如今将这前后连起来一想，倒觉得自己是白担了‘大梁第一聪明人’这个名号。”
她开始听着，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越往后，越觉得憋着一口气，便干脆认了个彻底：“不错。”
“那一跳，确是我设计的。”她迎着他目光，露出他未曾见过的一抹清淡微笑：“只有那样，才能让你非娶我不可。”
他后退一步，瞧着她：“不知在下是哪里得罪了公主，让公主非如此不可？”
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句，她心念一转，抬手捏上他下巴：“你这张脸啊。这张让洛州城所有女子倾慕的脸，我偏要收在我府中，只让我一个人看，一个人瞧。”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登徒子附身一般，就来了那么一段话。虽说她不是没有过这念头的，但在这情况下，□□裸说出来……她觉得自己一定眼花了，不然为什么会看到他嘴角转瞬即逝的笑。
“看来，在下确实是半分都不曾了解过公主殿下。”韩瑀静道：“公主如此好心计好手段，当真是埋没这么多年了。”言罢，又说：“也不尽然，公主这些年，骗尽了天下人，包括在下。”
“如若不是如此，我七年前便已是尸体一具，随我母后和兄长去了。”她冷冷看着他：“你不是要解释吗？”她缓缓道：“我便给你。我如此做，只为‘保命’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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