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以为将者论高低
第九十八章 以为将者论高低
恭送回了母亲，林清儿转到了父亲修养的小院。
林达海还是和给林清儿授权主宰的那天一样，人不在床上，而是搬了一张大椅坐在门边，打开房间的大门，视野刚好能够穿过庭院看到外面。
“父亲，清儿来了，让您担心了。”
林达海慈爱地看了看女儿的周身上下：“没事就好。为儿女担忧考量，这本是为人父母应有之事。”
林清儿愧疚地欠下身躯：“未免父母担忧，自重自爱，也是为人子女应有之事，清儿不孝！”
林达海没有就此追议下去，而是直接问了林清儿关于城中奸细的考虑和处理问题。
“父亲，女儿才疏学浅，尚且无法找到奸细，甚至无法完全防范......父亲刚刚将大权交付女儿，清儿无能，愧对父亲的信任！”
“言重了......”林达海说着忍不住咳嗽了两下，引得林清儿慌了神，连忙跑上前去。
林达海一抬手，拦住了向自己靠近的女儿和一众部下、仆役、大夫，同时稳住了气息。
“无妨，身子一时松懈而已，不打紧的。”
“清儿。”林达海朝着女儿伸出手。“来爹边上。”
林清儿靠拢过去，担忧地把手放到父亲身上。
“清儿，你和爹说说，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手，你对达乌尔木此獠有何见解？”
父亲忽然抽问，林清儿顿时升起一股子应考的紧张。
“爹，女儿以为......达乌尔木不似人。”
“呵呵......”林达海浅浅一笑：“说下去。”
“是，爹。达乌尔木用兵，不似用兵，而似用蜡。”
“为求光热，达乌尔木不吝燃烧蜡烛多少，更不惜蜡烛焚烧熔融之伤痛。古圣先贤有云：‘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而达乌尔木身为将者，却连人之基本心都不存与身，不可称人，为将大陷！”
对于女儿的这一通锐评，林达海的反应不温不火，波澜不起。
他对着身边的其他人摆了摆手，道：“你们且都出去外边守候。”
林清儿不解，心中莫名惶惶，却不认为自己说错，只能静静地低着头，等着其他人纷纷走出院子。
林达海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躺在了后面：“清儿，爹再问你，你大哥二哥，比之北孟达乌尔木、都布尔木兄弟，以为将者论，孰高孰低？”
林清儿疑惑地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很不满父亲的这个比较。
“爹，您这是何意？当然是我大哥二哥更高一筹！”
林清儿自由聪颖，资质也算奇佳，即便如此进步神速的她也始终认为她没有追及两位兄长的水准。
这样已经位列传奇的两位兄长，怎么会比北孟的两个“不似人”更差劲？
林达海还是一样云淡风轻，只是眉眼间多少流露出了一些伤情。
“清儿，你大哥二哥更高一筹，高在哪里？”
林清儿被问蒙了，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都是两位兄长的光辉形象和世人皆知的各种优点和辉煌战绩。
但是一到嘴边，她反而一下子说不出来。
“怎么？很难说吗？你方才既然如此坚决，肯定大周西北侯的两个儿子胜过纳甘木汗的两个儿子，为什么要说高在何处，却犹豫不出？”
林清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想说却说不出口。
这是，她才发现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深意一至于骇然。
当林清儿想要说出那些世人皆知并且广为传说的兄长们的优点时，她发现这些优点几乎是所有杰出将领都会有的。
比如说所谓“治军有方”，“军纪严明”，“令行禁止”，“精通兵法”还有“武艺高强”，“弓马娴熟”。
客观来说，这些特质是他两位兄长作为将领强过北孟苍狼王和苍鹰王的“拉分项”吗？
莫非苍狼王治下军纪涣散、命令不畅？莫非独独林家世子和二公子知兵，苍狼王不知兵？
还是说苍鹰王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弓马疏忽的孱弱之人？
都不是。
苍狼王骑和苍鹰王骑之所以可以纵横大周边庭，就是凭着严明的纪律和远超寻常兵士的勇猛。
而且众如一体，上下行动全然无碍，万人一动如一人所动。
再看西北边军，从整体素质上来讲，能比苍狼王骑和苍鹰王骑强吗？
能够与之比肩媲美，就已经是绝顶精锐了。
而从仅有的交手经验来看，对上苍狼王骑和苍鹰王骑的西北边军，从没有讨到过便宜，不如说非常扎手。
追之不及，伤之不重，堵之不止......即便是两位兄长手下的亲兵营，也只能打成这样。
那么如何说，他们是比达乌尔木兄弟更强的将领呢？
换了别人，或许还可以凭着个人的主观情感硬说世子爷和二公子就是比北孟老狗的两条小狗强！
但是林清儿不行，她可以使诈，却最实在。
尤其是面对父亲，她说不出这般厚颜而虚荣的谎言。
因为她打心底里觉得这并不会为她的两位兄长保留尊严和体面，反而会变相地侮辱他们。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比人家强就是比人家强，比人家弱就是比人家弱。
这是胡说八道不得的！
要证明两位兄长比他们的对手更强，就必须要能说出这一则的真凭实据。
而一时之间，林清儿想不出来。
作为将领，或许最直接的比较标准就是双方对阵的战绩。
作为最忠实的“迷妹”，她自小就十分熟悉两位兄长的战绩，每次战后她对战果的积极性远超国都兵部的诸位大人。
可是偏偏战绩辉煌的两位兄长从来没有在达乌尔木兄弟的手里讨到便宜，还每每为之苦恼为难。
“爹......女儿......我......”
林达海看到女儿的这个反应，反而露出了欣慰和满意的神色。
他缓声说道：“从战果来说，你的两个兄长不仅没有过对达乌尔木兄弟的显然胜迹，反而都......你二哥，他甚至不是死在达乌尔木和都布尔木兄弟俩的手里......”
伏波山之战，西北侯二公子林正明贪心冒进，身死于重围之中，还大伤了边军元气，在燕州之变前这是大周最近的耻辱之役。
为此，西北侯林家在国都，很是遭受了一波非议和抨击。
林清儿痛苦地眯起了眼睛，秀丽的青眉也变得扭曲。
说实话，当初听闻自家二哥是因为贪功冒进而闯进孟军重围身死的时候，林清儿并不意外。
因为自从大哥林崇明殉国之后，林正明就变得大不如前。
他对固守稳边的对敌策略十分反对，即便得不到朝堂的支持也主动兴起和北孟的摩擦，即便是他爹林达海都屡禁不止。
而每逢战事，他都激动冒进，凶狠异于常人。
对待下属，也变得暴躁、缺乏耐心，不时就有严刑过纪的事情传出。
但是不论被父亲关多少次紧闭，被如何训斥和惩戒，对他总是收效甚微。
纵然安生一阵子，仍旧会再行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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