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留学归来
踩在久别重逢的故土上,石齐因宿醉而昏昏沉沉,过肩长发慵懒地打着大大的卷,没太有精神。
怎么说呢,石齐留日五年,唯一值得提的就是良好而又稳妥地完成了学业。
其他的,统统可以用「得过且过」四字一带而过。
毕业归国前三两好友想着此去经年不知何日再见,便众筹办了一场别开生面心意满满的送别会。平日里,几个日本姑娘言行都比较温柔可人,可到了离别之际就完全放飞自我不加掩饰了,那谈笑间的尺度,真是叫人一言难尽。犹记得居酒屋妈妈桑推开拉门看到瘫软在榻榻米上的几个醉酒少女时,虽是教养到位,也是见惯不怪,并没多说什么,但那嫌弃的眼神,石齐晃晃脑袋不愿多回想。
不过,再一想到要与厮混多年的好友自此天涯海角各奔东西,更多的还是失落。
不过,再再一想到能与至亲至爱的家人们生活在一起,就又开心期待起来。
拖着行李在出口处打了个巨响的喷嚏,石齐开始抬头找人。
接机的人熙熙攘攘站在黄线外,有人面无表情地扫描每一位走出来的旅客,有人探头向里焦急地张望,有人歪着身子一脸不耐烦……要说最热情的就是举着连锁酒店牌子拉客的中介们,一双双或大或小的眼睛里满是期待,那种□□裸的想赚钱的欲望使得他们能够精准地发现脚步犹豫的旅客,火辣辣地注视着,急不可耐地举着牌子推销,不厌其烦地介绍价目表并帮忙提行李。
“美女,住店吗?我们环境优雅,位置近便,性价比高,而且还提供一日游、两日游、三日游等各种附加服务,童叟无欺,要不要我帮你提这个,往右边走几步就到我们店了,你住不住没关系,可以先去看一眼,我们旅店真的非常不错。”一个小伙子误以为石齐是踟蹰的外地人,正打算积极发挥一下优秀的口才提供帮助,殊不知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比他更懂本市的行情。
石齐慌忙摆手,躲开了很远。她一时还适应不了国内特有的揽客模式,这儿不似日本那么冷漠,人与人之间并没什么距离。
她拖着几个大行李尽量顺着墙边往外溜,不时抬头张望。
找到了。远方有位家人,刷爆了存在感。微微发福,翘首以盼,艳红保罗衫配米黄大裤衩,脚下一双绿油油的大众名牌运动鞋隔着十几米远仍旧闪瞎过往路人的眼。石齐没敢仔细打量,但用眼尾的余光足以分辨,品位依旧如此不凡,肯定不会错了,她硬着头皮走过去,喊了句,“爸。”
“呦,这么快就出来了,行李我拿。”石卓文一见石齐就难掩喜悦,急急迎上来。
“我箱子第一个出来的,所以特别快。”石齐递过行李,简单解释两句。连她自己都觉得过于顺利,有种毕业回国是众望所归的必然事件的错觉,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岔子,无论是签合同还是毕业答辩,每一件都十分妥帖。
石卓文接过行李放在脚边,边说着边掏出手机,“我给你妈电话,让她开始准备炒菜,你到家正好。”
“嗯。”石齐软趴趴地躺在车座后排,打量着粉红色的卡通靠枕,以及靠枕下方深紫色的座套,以及座套下方宝蓝色的地垫,以及她爸手里紧握着的饱和度极高的荧光黄色方向盘套,外加手刹和换挡也是这个颜色。
这车看久了闹眼睛,石齐打算闭目养养神,就算能够理解她妈的粉红少女心审美,也无法理解她爸的大尺度配合。
红绿灯的功夫,石卓文借助后视镜使劲观察石齐,觉得她脸色不大好,关切地问,“怎么了,一直蔫蔫的不爱说话,身体不舒服,失恋了?”
“什么失恋?”石齐警觉起来。闭眼躺着顶多能说明不舒服,失恋的话也扯太远了吧,“压根没有的事。”
“没失恋?那你干嘛一直躺着不说话,脸色也不好,心情也不好,看到爸爸很不开心的样子。”石卓文有一丢丢不满意,觉得石齐应该跟小时候一样求抱抱要亲亲才对。
石齐无语,完完全全不想搭理他。吃的哪门子的醋啊。
见她不理,石卓文觉得非常难过与失望,透过后视镜不无埋怨地望了眼石齐,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个人在前排自怨自艾,“我刚刚就已经察觉到了,你是不是不想回国跟爸爸妈妈一起住,也特别不愿意看见爸爸,别家闺女见到爸爸都老开心了,左亲一口右抱一下的,你看你对我就特别冷淡,上次暑假也是,对我爱搭不理的,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这还没嫁出……”
“爸!”石齐崩溃,短暂衡量过后,她认为不说实话是不行的,“我从昨晚八点喝到今早八点,基本上每三十分钟干掉一打朝日和一瓶菊正宗,我都不记得六个小时前我是怎么出现在成田机场的,所以我真的只是单纯的难受而已。”
“哦。”石卓文结合自家闺女的行事作风严肃分析后,认为这番说辞可信度非常高,于是安心地接受了宽慰。早点说不就好了,还好不是讨厌爸爸,不然可就太伤心了。
不一会儿,石卓文突然眨眨眼睛,觉得不太对,忍不住问道,“你一个姑娘家家,怎么喝那么多酒?”
“快开车,后面按喇叭了。”石齐催促道,试图岔开话题。
“我开着呢,你倒是说为啥喝那么多酒?”
选择沉默技能。石齐躺回后排,生无可恋地闭上眼。被他发现宿醉,也是麻烦。
奈何石卓文锐意进取,不停发问。石齐只好百般不情愿地坐起身子,强迫大脑努力运转起来。她需打起精神,严阵以待,要在石教授人生大讲堂开课前采取稳妥方式全力制止。微微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咳…都是同学和朋友,庆祝大家顺利毕业,同时表达一下对彼此的恋恋不舍。”
“你们一群小孩子,喝喝可乐雪碧不就行了,怎么能学大人喝酒呢!”石卓文不依不饶。
“额…小孩子?我已经是大龄女博士了!”石齐无语。
她认为自己一直被长期羁押在未成年人牢房已经够憋屈的了,殊不知何时降级搬去了小孩子牢房,虽然有举止幼稚的前科,但细细回想她最近一直遵纪守法,并没有犯什么让人不省心的罪过啊。
“爸,是这样的,偶尔喝一次没事的。况且我已经二十七了,已经是能独立承担法律责任的完整个体了,不是小孩子!再说了,我好几个高中同学家的小孩子都上一年级了……”
“说起这个,我就特别不同意你读博,博士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又浪费时间又浪费钱,能不读就别读。结果你倒好,一口气读到底。你说你一个女孩子,非要把大好青春浪费在读书上,无聊不无聊?越学知识面越窄,亏得很。你看看你们同学,再看看你,落下人家多少进度你心里没点数吗?别说结婚生子,你现在给我拎回来个能结婚的男的我就很开心了。你知不知道内谁家内小谁,小时候你还抢过她娃娃呢,想起来没,就她年前结婚了,这不过完年没几个月就怀上了,他爸转眼要当姥爷了,我看着真羡慕,你害得连我都拉下了进度……”
石卓文博士,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石齐内心捶打自己一百回。她只想阐述自己不是个小孩子而已,但怎么就嘴贱提起结婚生子了呢。
这个方法一点也不稳妥,得换一个。
“咳,那个,爸,晚上吃什么?”石齐又试图岔开话题。
“你别岔开话题!你那点小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我告诉你没用!再说了,晚上是你妈和你干妈一起张罗的,她俩从昨晚就开始嘀嘀咕咕商量做什么,一直在厨房里忙活,你这次彻底回国,你妈可算安心了,把她高兴的呀,之前还一直担心你找个日本男人回来或者干脆不回来,现在好了……”石卓文尽管识破了她的诡计,但还是被岔开了话题。
石齐娴熟地翻个白眼,她倒真动过找个日本男人的心思,不过没遇到喜欢的就算了,又问道,“张镜白呢,已经到了?”
“还没。应该也在路上。”石卓文瞄一眼表,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测了。
他很喜欢隔壁家的张镜白,这孩子就一个字,好。相貌好,人品好,学历好。每每说起时脸上都掩不住笑意,就好像那是自己家儿子一样。
可惜呀,他没这个福气,只能生出后排这个天天只知道气人的小妖精,不舍得打不舍得骂,供她出去读书还担心她不想回家。
不过话说回来,张镜白也算他半个儿子,从小看着长大,两家人很是亲近。石卓文得意洋洋,转而又觉得哪里不对,板起脸教训道,“你怎么这么没规矩,叫人家哥。”
“拜托,他只大我三个小时。”
“你别不服气,别说三个小时,三分钟也得叫哥。”
石齐没应话,侧身又躺下了,坐久了有点想吐。想她海量,居然也有宿醉的时候,昨晚真是喝垮了一家居酒屋。
“镜白现在忙得很,经常住在单位不回家,这是听说你今天到家才特意推掉工作赶回来看你。”
石齐冷哼一声并不领情,张镜白敢不来试试!她疲倦地蜷起身子,甩掉马丁靴窝在后座里,打算眯一会儿。
“镜白这孩子真是百里挑一,又好看又优秀,还特别有礼貌,谁家闺女被他看上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咱那片儿的孩子里,要我说谁也比不上他。”
“快拉倒吧!”石齐鼻孔里出气,从小到大到底还要听多少遍别人家的孩子——张镜白的优秀事迹。
“嘿~石齐你别不服气,你爸我当了一辈子老师,阅人无数,别的不敢说,就看人这一点绝对不走眼,镜白这孩子就是好!半点毛病都没有的好!”
从没见您老这么夸过我——您亲闺女。石齐嫌弃地挑个相对朴素的抱枕,垫在脑袋底下,仰着头,闭着眼睛,虽然无力反驳石卓文的唠叨,但依旧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她很清楚,石教授一开心就变话痨。
“听你妈说,前段时间镜白单位有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姑娘喜欢他,追了好久,特别真性情,弄得整个单位人尽皆知,有那么点破釜沉舟的意思,可惜镜白那孩子大概是没看中她,就拒绝了,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哦?还有这事?”石齐忽地来了精神,“张镜白咋没跟我说过。”
“有这事啊。不信问你妈,还看过照片呢,你妈那么挑剔都能说不丑,我估计是相当好看了。”
“咦?那张镜白他为啥拒绝了。”石齐有点吃味,怎么总有人觊觎张镜白的美色!肯定是他行事放浪招蜂引蝶还不想负责!
“谁知道呢,他说是目前想专心工作,没谈恋爱的心思,我觉得还是不喜欢,说别的都是借口。不过他的确是工作太忙,所以说啊石齐,可不能再和小时候一样一见面就欺负他,人家现在跟你不一样,人家在拼事业……”
怎么就不一样了!石齐气愤地扯扯头发,撩到耳后,又懒洋洋地窝回后排的靠垫。
说起张镜白,石齐就窝火,她觉得世上没有人比他更能代言她的惨痛人生了。他于她而言,就是人生中的制高点,不怎么服气,又理所应当地承认自己攀越不过去。
而她于他而言呢,恐怕是一目了然的熊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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