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曾经初恋
夜寂寂,长而无尽。
石齐趴着,担忧得不得了,害怕自己真的会深陷入盛浪的世界中不可自拔,她想给崔灿打电话,又担心耽误了人家的“春宵一刻”。
毁约吧,趁着还清醒,趁着还没对他着迷,赶快离开,不能蠢到爱上深爱着别的女人的男人。石齐做完这个决定,迅速坐起身,郑重地在日历本上寻找适合说分手的日子,找到后她觉得轻松多了。
洗漱回来后才发现错过了张镜白好几个电话。石齐立即回拨,很快就接通了,她先解释道,“我刚在洗澡。”
“哦。你下午找我了,有事吗?”张镜白声音有些疲惫,但依旧温和动听。
“没有。”石齐不太高兴,难道必须有事才能找他?
“哦。”张镜白心里乱乱的,一时没了言语。
短暂的沉默,石齐很想问问他一个晚上都做了什么,“你晚上加班了?”
“没有。”
“哦。”
短暂的沉默,张镜白很想问问她一个晚上都做了什么,“你呢,也出去玩了?”
“嗯。”
“开心吗?”
“还好。你呢?”
“也还好。”
短暂的沉默,石齐想约张镜白出去玩,“周末还加班?”
“嗯。”
短暂的沉默,张镜白想见一见石齐,“准备睡了?”
“嗯。”
张镜白看看表,将近十一点半,“是不早了,那快休息吧。”
石齐有点不甘心,但还是道了晚安。
张镜白有点舍不得,但还是祝她好梦。
可石齐根本睡不着,更别提好梦了!当她开始意识到问题不对劲儿的时候,身边的许多事儿就像发生连锁反应凑热闹似的,接二连三地变得不对劲儿。比如,你本来只想收拾客厅,然后发现厨房也不干净,接着卫生间难以容忍,还有卧室,最后演变成一场大扫除。
今晚,石齐一开始只为对待盛浪的态度感到苦恼,接着张镜白这条支线便不可避免地牵连其内。并不是说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两条支线,只是这两条最头疼而已。
翻来覆去,石齐一夜睡不踏实,当第二天崔灿如约而至的时候,她还躺在被窝里呢。
“早知道你还在睡觉,我就不着急赶过来了。”崔灿脱下外套,想拱进石齐被窝。初秋的早上还是蛮冷的。
“呀呀呀,快出去,不许碰我的床!”石齐把崔灿推出去,一番闹腾后,终于爬起来了。
简单刷个牙洗个脸,石齐又从柜子里拿了几包零食和可乐摆在桌子上,以尽地主之谊,随即找个位置坐下,单手扣着家居服纽扣,懒洋洋地说道,“说吧。”
“先吃早餐,我给你买的路边黑暗料理。”崔灿讨好地递给石齐。
“怪不得你一进屋我就闻着有味儿。”石齐接过煎饼果子,大口吃起来,不忘督促道,“赶紧说。”
“其实不是不想说,相反,我特别想找你商量商量,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现在特别纠结,还想你能不能帮我拿个主意。”
“能不能省略铺垫?”石齐不会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蛊惑。
“这事得从上学期说起。”崔灿边开始边催促石齐趁热吃。
“嗯。”石齐啃了一大口煎饼果子,发现馅很多料很足,心想崔灿这臭丫头估计是瞒了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不会下血本。
“上学期我喝醉后,是林副主任送我回宿舍的,这个你知道吧。”崔灿察言观色道。
“嗯。”石齐发现这煎饼果子还真挺好吃!
“那天车里一共四个人,可以说情况危急,我肯定是喝多了,一起的绫乃桑好像也有点醉了,反正是不咋清醒,尤其是雅人兄更是不省人事,只有林副主任一个意识形态完好的,然后他就负责把我们挨个送回宿舍,先送最困难的雅人兄,绫乃桑也帮忙来着,我好像也迷迷糊糊地睡醒了帮忙推了两把,然后是送绫乃,最后送的我,应该是因为绫乃的宿舍比较近,所以……”崔灿继续紧密观察石齐脸色。
石齐嫌弃她磨磨唧唧半天还没到关键情节,放下煎饼果子不耐烦道,“说重点。”
“重点就是那天我把他睡了!”崔灿一个激灵,闭上眼一鼓作气说完后猛地灌下一大口可乐,返上来一个嗝,难受得她龇牙咧嘴。
石齐惊得也打了个嗝,接着又一个,抢过崔灿手里的可乐顺顺气,缓了半天才说话,“你是说你半年前就把他给睡了!”说着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崔灿小幅度点头承认。
“大姐你厉害呀,一直瞒着我!”石齐竖起大拇指,大幅度点头称赞。
“我不是瞒着你,是不知怎么跟你开口,太丢脸了。”崔灿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手指快速地绞衣角,松开再绞。
“你太不把我当朋友了,回去吧,煎饼果子也拿回去,我不吃了。”石齐将吃剩两口的煎饼果子套回袋子里,佯装生气地往外推崔灿,趁机踹了她小屁股两脚泄愤。
崔灿不停认错,小手上下摇摆求她不要撵自己走,还保证承包石齐一个月的早饭,才勉强留下。
石齐其实也不生气,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不爱说的小秘密。但她就觉得被瞒的好辛苦,至于么!捏了捏崔灿的小脸蛋,不屑道,“上学期我就看出来你俩怪怪的,问你还不承认。”
“酒后乱性,我特别后悔。”崔灿也不敢揉脸蛋,反倒觉得特对不起石齐,因为石齐可是什么秘密都愿意跟她分享的。
“然后呢?”石齐更好奇后文。
“然后,然后他就要我负责。”崔灿越说声音越小。
“你说啥?!”石齐没太听清,也可能是听清了不敢相信。
“副主任要我对他负责…”崔灿一脸委屈。
石齐实在忍不住狂笑起来,前仰后合差点将煎饼果子甩到地上,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摸摸眼泪问道,“那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呀,一直拖着不答复呗。”崔灿说起这个还蛮有意见的,没见过副主任这么小气的男人!那晚上又不是她一个人爽,凭什么她要负全责!
“你不喜欢他?”石齐追问道。
“他人那么好,怎么会不喜欢。”崔灿摇摇头。
“那你为啥不想负责呀?”石齐这下就糊涂了。
“唉……一言难尽。”崔灿想起了前男友。那个人不理解她的兴趣,不接受她的爱好,将她视若珍宝的漫画一本一本扔在地上,还踏上一只脚,指着鼻子羞辱她败家,不知羞耻,活得不真实。要命的是,她无力反驳,她确实投入了大量精力情感钱财在这些虚构的东西上。
林溪谷显然也是不了解动漫的人,崔灿怕重蹈覆辙才会禁足不前,她表情有些难过,“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一起也不会开心的。”
石齐多多少少猜到了原因,花了些时间组织下语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不想冒然建议你去或不去对林溪谷负责,就像你也不会劝我去喜欢或不去喜欢张镜白一样,因为我们所面对的那个人不是普通人,不是相亲会上见一面就算了的关系,所以才更该慎重。”
崔灿轻轻点点头,承认石齐说出了她心中的说法。
石齐得到肯定的态度后继续说道,“上床是走肾,下了床还能装没事,大家勉强做同事,但谈恋爱是走心,分手的话恐怕就很难一起工作了。所以说呢,请耐心等待,直至你搞清楚他能不能接受你的世界!否则在此之前不要盲目给出不负责任的答复。”
石齐不等崔灿有反应,又补充道,“但是呢,我这个等待不是消极的,你要自己积极地去发现,去探索,去搞清楚困扰你的问题。”
“嗯。”崔灿听罢若有所思,这话从石齐嘴里说出来实在难以令人信服,因为她自己压根就不是什么积极向上的人,幼驯染的事情还不是能拖就拖!得过且过!
但崔灿还是郑重地点点头,表示会照做。
“真乖。”石齐翘起二郎腿,表示很满意。
崔灿撕开一包零食,递到石齐面前,“说出来心里头舒坦多了。”
“早说出来不就好了。”石齐不懂有何瞒的意义,她又不是横亘在两人中间的利害关系人。
崔灿塞了一大把薯片,嘿嘿一笑,苹果般圆润的小脸十分可爱甜美,“谢谢亲爱的。”
“别客气。”石齐吃干净最后一口煎饼果子,擦擦嘴,将袋子打个结扔进垃圾桶,打算礼尚往来与崔灿说说自己和盛浪的事,“那个,我…”
结果崔灿没注意到石齐在讲话,转身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借来的书,打断道,“石齐,我最近读了一本书,里面的观点挺有意思的,你应该会感兴趣。”
石齐一看标题吓了一跳,《人为何不□□,文明还是天性?》
“你看这玩意儿干什么?”石齐即刻自我反省,难道又特么说漏嘴了,感觉没有啊!她发觉负担另一个人的大秘密是件特别累的事,日夜担惊受怕。
“研究啊!我最近不是在研究爱情么,所以找到这本书。你别被标题吓到,其实内容很学术,一点也不低俗。”崔灿抽出夹在书里的一张纸,上面胡乱记了几个页码,“我挑出一些比较重要的地方,想给你看看。”
“我,我又不是乱论。”石齐现在对□□二字极度敏感,这可真是全托了盛浪的福!!!
“哎呀,不是啦,这里有关于青梅竹马的描述。你看这里。”崔灿摆摆手让石齐放轻松。
石齐又是吓一跳,难道青梅竹马也算□□?!她立刻凑过去,认真读了起来。
书不厚,作者也主要介绍了关于□□的现有观点和实验佐证,并未提出和论述自己的观点,所以应该算是浅显易懂的科普教材。
崔灿指着一行读道,“这里写着,以奥地利心理学家弗洛伊德为代表的一种观点认为,□□是潜意识的自然欲望,禁忌是文化施加的外在控制,换言之同一家族的成员对彼此有与生俱来的欲望,因而社会中产生了□□的禁忌加以束缚。这个观点太邪恶了。”
“弗洛伊德?啊!这人我听过,貌似很有名。”石齐其实除了名字外,都没太听懂。
崔灿又翻了几页,指着一段说道,“我感觉他快被当代学术淘汰了。你读读这个,是另一种观点。”
石齐捧着书,不自觉念出声,“芬兰人类学家韦斯特马克认为□□禁忌本身是一种古老的本能,而非某种文化建构的结果,即人类在共同成长的过程中会主动回避近亲结合,□□禁忌因此产生。”
崔灿总结道,“虽然两派观点都有不少追随者,并且吵得不可开交,但后一个听起来高级点是不是?”
石齐点头,不过也不完全赞同,第一种观点认为人天生□□,第二种则认为人天生禁忌□□。就文明和进化的观点来看,第二种的确更易于接受些,毕竟谁也不愿承认自己生出来就渴望□□,但不愿意承认可能也恰恰说明对真相的恐惧。但是,这两种观点到底和青梅竹马到底什么关系?!
看看书,再看看崔灿,石齐依然很诧异。
崔灿当然知道石齐什么意思,又往后翻了几页读道,“别急,在后面写着呢,这里…按照韦斯特马克的观点,打小生活在一起的孩子,长大之后会形成彼此之间的性厌恶,进而表现出□□禁忌的行为。即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但是共同生活的经历会被作为一种亲缘线索,促使他们避免跟青梅竹马的异性结合。”
“这么夸张?”石齐难以置信地又读了一遍。果然,一直以来梗在心里的小疙瘩,所谓的害怕找不到合适的态度面对张镜白,担心无法适应角色的转变,等等等等,上升到理论高度不就是因自小青梅竹马造成亲缘错觉而导致的异性结合排斥么。
“我还蛮倾向后一种观点的,是目前的主流观点。”崔灿用一根手指搓搓石齐的肩膀,开始思维发散,“怪不得漫画里青梅竹马越来越打不过天降,这就是理论依据。”
“都是些观点而已,不要太当真。”石齐舔舔嘴唇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你不是也挺抵触和张镜白谈情说爱的吗?”崔灿进一步分析道。
“不是抵触,确切的说是…”石齐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是不敢贸然谈情说爱。”
“对哦。你说过你不确定你对他是不是爱情,也不确定他喜不喜欢你。我忘记了。那这本书没用了,你们之间没有排斥。”崔灿收起书,又撕开一包零食,大喇喇地坐在石齐没叠被的床上掏出自己带来的漫画,问道,“这本是新番,你想不想看?”
石齐没回答,只是一个劲儿把崔灿往地上撵,让她坐椅子去,接着愣了半天才小声抱怨道,“…你毁了我的三观。”
诚如书中所述,她目前真的挺难接受与张镜白发展成情爱关系,但盛浪与他青梅竹马的妹妹为什么可以?所以他和他妹妹果然都是“病态”的吧!她暗戳戳地得出不友好的结论。
石齐中午管了顿外卖披萨的午餐,待下午才把崔灿送走,还附赠了好几本限量版的期刊。崔灿捧着书,拎着没吃完的零食,依依不舍地表示下次再来。
石齐笑着默许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都在家看着电视等齐美君回家做饭,结果却等来了一条惨绝人寰的短消息,亲妈和亲爹又出去逍遥了,还是不带她。
她举着手机泪眼汪汪,问自己晚饭怎么办?
唉,饿着吧。她自问自答,后悔没把四分之一个披萨留作晚饭。
突然响起当当当的敲门声,石齐从沙发上爬起来,好奇谁会过来,“谁呀?”
“外卖。”
“咦?”石齐并没有点外卖,但听出这是张镜白的声音。急忙打开门,果然是穿着肥肥家居裤和松垮卫衣的张镜白,一手插兜,另一只手端着大大的保温饭盒,脸上洋溢着干净清爽的笑容。他像一缕阳光般站在门外。
张镜白举起手里的饭盒,得意洋洋道,“爱心外卖,我妈给的。”
好大一盒。石齐激动地接过饭盒,跑到桌边拉出椅子坐下,打开保温盒,先挑一块肉尝了尝,又吃了一口米饭,感激涕零道,“干妈才是亲妈呀。”
“都是亲妈!要不是你妈事先给我妈打过招呼,哪来的饭。”张镜白也拉出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看她吃得狼吞虎咽很是欣慰,笑道,“好吃吧,我都没来得及吃就被撵过来送饭了。”
石齐挖了一勺白饭,故意配上青菜,送到他嘴边,“我喂你,来,张嘴。”
张镜白不张嘴,知她护食便故意逗她,“就不能给我块肉。”
“想吃肉自己回家吃去。”石齐才不要。
“小气。”张镜白笑着放下手里的手机,给自己倒杯水。
石齐哼道,“真小气就连青菜也不给。”
张镜白但笑不语,只是一直看着石齐。他很想念她。
石齐话虽这么说但收回勺子,重新在白饭上配了一块肉,才又送到张镜白嘴边,说,“叫我过去不就好了,干嘛这么费力送过来。”
“最近挖出个新的墓碑,说是先秦时期鲜卑族的,历史呀古文学界都沸腾了,现在家里全是打印出来的拓片啊纸啊字啊,根本没法待人,别说你了,连我和我妈都躲出来了。”张镜白怕石齐举太久就先张口吃饭,嚼着饭说话不太利索,等咽下去才继续,“我爸最近更是与时俱进,搞什么电话会议,天天和一群老头子视频聊天,从早到晚都不消停,吵死了。”
石齐问,“这么说干妈也出来了?”
张镜白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嗯。好像找她的老姐妹洗桑拿去了。”
“那家里就剩干爸啦?你们不怕他又搞研究搞到不知道喝水吃饭?”石齐惊讶道。
“哪能,我妈就出去几个小时,一日三餐还是照顾着的,当然也会逼他睡觉。”张镜白又咕咚咕咚喝光了一杯水,他又饿又渴。
石齐咯咯笑了起来,张疯教授再现江湖,现在张镜白家里恐怕乱得连贼偷东西都找不到地方,不禁感慨道,“干妈好辛苦的样子。”
“我妈乐在其中。”张镜白干脆自己拿过勺子,从保温饭盒里挖饭吃。
“老是抢我的。”石齐不满地嘟哝着,但并不去抢回来。
“什么叫抢呀~我带了两人份的,你又吃不了。”张镜白说着又吃下一大口。
“你把我爱吃的都吃光了。”石齐说话的时候故意嘟起嘴撒娇,显得特别委屈。
张镜白太知道石齐既挑食又护食,就把饭碗推回她跟前,“行行行,你先吃,我吃你剩下的。”
石齐接过勺子,指尖碰触到张镜白指尖时,才猛然意识到他们在共用一把勺子,在同吃一碗饭,甚至待会儿渴了也只需一个水杯就够了。明明男女有别,为何一切如此自然。明明亲密无间,又为何偏偏跨不过男欢女爱那道坎儿。
她就是怂吧,就是不敢贸然去喜欢,也害怕失去,也害怕回不去。
“发什么呆?怎么不吃了?饱了?”张镜白揉揉石齐头顶的碎发,手感真好,他舍不得收回手。
“今天回来的很早嘛。”石齐回过神来立刻低下头继续吃肉,不敢被他发现。
“今天周末,不想加得太晚。”张镜白趴在桌子上,用另一只手支着下巴,像撸猫一样撸石齐细软的头发。
“哦。”石齐又扒了几口饭,忽然抬头问得直截了当,“你昨天约会去了?”
张镜白的手停在半空,不自然地收回来,讪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石齐把腿盘在座位上,观察张镜白的表情。她越发明确一件事情或者说一种猜测,只要任一方提起甚至想起两人之外的那个律师朋友,就会出现奇怪的距离感。
昨夜电话时她便有所怀疑,只是没能问出口而已。
“约会去了吧。进展如何?”石齐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
“没,没什么进展。”张镜白闪烁其词,他在石齐面前不愿多说顾慕生。
眼前的石齐越明艳动人,就映衬得昨夜站在电影院门口的顾慕生越清雅素净。
前几日,她主要提出一起看电影,张镜白思量再三后同意了,可等他风风火火赶到时,一袭白裙的温柔女子已经默默等了两小时之久。
“不好意思,审讯拖太久,路上又遇到事故,堵得厉害。”张镜白极为歉疚。
顾慕生看见远远跑过来的张镜白,没有丝毫埋怨反而勾起嘴角笑了,开心地迎上来,笑盈盈地指着海报说,“原定的已经看不成了,不过等你时候我也没有很闲,我研究了所有的海报,这款看起来最漂亮。”
“那就看它吧。”张镜白听懂了她的意思。
“可是听说它很闷,讲医生和患者的纠结故事。”顾慕生轻轻晃着手机,表示她已忍不住先看评论了。
“没事就这个吧。”张镜白对看什么没太大要求。
他买票的时候看见爆米花机想起石齐每次都要抱一桶,便随口问道,“想吃爆米花吗?”
顾慕生挽着耳边长发,不好意思地笑道,“嗯。我要一大桶,因为我还没吃饭呢。”
张镜白惊讶也自责,问道,“你…怎么不先吃点?”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吃。”顾慕生说着又害羞地笑了笑,将刚挽起的耳边长发又拉下来挡住一点点羞红的脸庞,清亮的眼神扫向裙角,露出了少女特有的娇憨。
那一刻,张镜白承认自己的心被触动了,但又似乎不是单纯的心动。理智怂恿他去喜欢顾慕生,肯定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比喜欢石齐轻松自在一点。可情感让他再等等。
张镜白从昨晚的回忆中回到今天的现实里,他笑着看着石齐又吃了一大口饭后,将勺子递过来,让他也吃些。
“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介绍下?”石齐并不想真的认识这位律师朋友,可是身为故事情节中既定的“青梅”角色,按照套路应该这样推动剧情。
“你…真的想认识她?”张镜白的拿着勺子的手悬在半空,不知何去何从。
“不想。”石齐实话实说,毫不掩饰。
张镜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低头将保温盒里的饭和菜搅拌在一起,吃了一口。高兴的话,高兴什么?难过的话,难过什么?他已经足够清楚自己对待石齐不再是简单纯粹的“兄妹情意”,还惨杂了别的“不干净”的东西。他拒绝细想这些“杂质”是什么?哪来的?何时发起的?何时才能结束?只要不去深究,他觉得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说说笑笑、两小无猜。
他闷头吃饭,又想起曾经也简简单单地谈过一次恋爱,对方是位倒追他很久的好姑娘,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好到他不得不回应,可没成想最后被甩的居然是他。
这一度被石齐拿来取笑。
在大三的自习室里,石齐坐在倒数第二排,惊奇地看着来找她的张镜白,纳闷他怎么没去陪他的可爱小女友。
她那时的心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相当不好描述的矛盾之中,也就是在张镜白谈恋爱的这段长达数月的漫长日子里,她既学着接受,又想要拒绝接受。她努力去习惯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去图书馆学习,一个人躲自习室看漫画了。习惯的过程,有点难熬,有点失落,有点无可奈何。所以面对突然冒头的张镜白,她既期待又回避,开心能见到他,又担心好不容易养成的习惯崩于朝夕。综合下来,石齐竟有些无所适从。
“你怎么来了?”石齐摘下一只耳机,别扭地低声问道。
“我不能来?”张镜白将书包放在地上,慢慢掏书。
“能~当然能。自习室又不是我家开的。”石齐略微看出他心情不好,不愿招惹,朝空空如也的门口望了望,好奇问道,“你那形影不离的小女友呢?”
“刚分了。”张镜白淡淡说道。
“什么?!”石齐得知张镜白恢复单身的消息,诧异的表情里掺了大量难以掩盖的惊喜,又赶紧揉揉脸换个合时宜的皱眉表情,忍不住细细盘问,“为什么?”
“她…说不合适。”张镜白无奈笑道。
“啊?!张镜白你居然被甩了?你可是校草张镜白嘢!我对她刮目相看!”石齐对这位女同学可谓知之甚少,平日里几乎没什么接触,印象中柔柔弱弱的,气质偏甜美安静,没想到做起事来这么干脆利落。
“是吗?”张镜白随口应着,虽然情致不高,但也没见多伤心,仅仅半年的羁绊并不会很深,但挫败感还是有的。他想知道哪里做得不够好吗?明明尽力了。
张镜白想不通也不想多聊,从双肩包里拿出民法通则,准备啃法条,试图将初恋分手的遗憾化作遨游知识海洋的力量。
可石齐可不这么想,她太好奇了,一瞬间脑子里涌进很多想法,张镜白分手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又可以不用去习惯该死的一个人了!她克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雀跃,尽量装作悲伤地问道,“怎么回事?她追了你整两年,天天送早餐打热水,风雨无阻,每次见你那眼神满满全是爱慕。好不容易把你感动了,答应了,怎么才半年就分了。”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说我是个好人,但不想继续下去了。”张镜白本人也相当困惑。
“传说中的分手好人卡?”石齐无比惊讶!她从小到大看着张镜白收情书收到手软,向来只有他批量派发好姑娘卡!收好人卡的还是第一次!!!
“嘘。你小点声。大家都在上自习呢。”张镜白苦着脸捂住石齐的嘴巴,他还是要面子的。可对上石齐笑盈盈的双眼,又心情晴朗了许多,宽慰地想好在还能来找她,不然真不知该去哪儿,该干点什么。他一瞬间生出一种冲动,想问问石齐在他忙着体验谈恋爱的日子里,她都在忙什么?会不会已经习惯没有他了?可细想之下,又觉得没资格没立场去问。就算了。
“别看了,收拾收拾走吧。”石齐扯下另一只耳机塞进包里,顺便合上张镜白刚摊开的书,拉着他起身就往外走,再也装不出难过的样子,露出一脸兴奋,“哪还有心思看书啊,出去喝酒吧。”
“石齐,你还是个学生。”张镜白来不及拉上拉链,扯起书包快步跟上。
“我满十八岁了已经。”石齐不以为意。
“那也不行。”张镜白觉得原则问题不能因他初恋破灭而改变。
“你被甩了,还被发好人卡了,当然要一醉解千愁。”石齐才不理会,拉着他快步向楼门走。
“我不愁。而且你不会醉。”张镜白说的是实话,他只是困惑自己哪里不好而已,不然为什么被甩的毫无征兆。
“额……我想喝行了吧。我就问你陪不陪?”石齐狡黠地笑着,吃准张镜白不会放任她独自喝酒。
“陪吧。”张镜白无奈道,与其说陪,不如说监督她少喝。
“走咯。”石齐把自己背包也甩到张镜白怀里,绕到他身后,乐颠颠地推着他往前走,一会儿推上台阶又蹦下来,一会儿推着他往树上撞,她好久没这么放肆过了,好像那个亲密无间的张镜白又瞬间还回来了。
张镜白也任由她胡闹,就像尘土任由风儿带着它四处旅行,轻松快活且没有尽头。他看着活蹦乱跳的石齐又会心笑了,过去半年细细想来全是教室、食堂、宿舍、图书馆,四点循环特别规矩,他并不讨厌一成不变循规蹈矩的生活,但的确远不如跟石齐在一起时看她胡闹有意思。
他想,失恋如果有悲伤,也很快会被熟悉的生活所掩盖吧。
那一夜,石齐破天荒地唱了首歌,跳了段舞,只喝了六瓶啤酒就说有点点晕了,她什么都听张镜白的,他不许她继续喝她就不喝了,他说太晚了她就乖乖点头说回去,于是俩人赶在门禁前就各回宿舍休息了。
而从那一夜以后,张镜白再未谈过恋爱。他强烈觉得自己很可能又会被莫名其妙的甩掉!而且谈恋爱的滋味也着实非常一般!
直到很多年后,他再回想起学妹分手时说过的话,心头一阵发酸,突然想通了很多困惑,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学妹隐在心里未说出口的分手原因到底是什么。
“……学长我们分手吧。”小学妹看起来说得相当轻松,但表情有点难过。
“诶?”张镜白愕然,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提分手,他在脑海里快速检讨了一遍自己半年来的所言所行,看是否有哪点不够符合男朋友标准。
“学长人很好但我们…不合适。”小学妹低着头,一贯的害羞腼腆。曾经乃至现在的她都很喜欢张镜白,所以一门心思地单纯地拼命地对他好,只需这样做就觉得特别幸福。曾经,当张镜白对她的表白给出试试看的回应时,她用了好一会儿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开心极了,开心到整个晚上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也是笑着醒过来。
她梦了一整夜甜甜的未来,梦里只有她和张镜白。
“是我做的太差了吗?”张镜白依然对突如其来的分手感到十分困惑不解。一起面对面吃饭,一起肩并肩上自习,连架都没吵过,还能有什么不合适的?或者是嫌他不够热情主动?她曾经好像隐晦提起过这个。但张镜白觉得自己确实做不出动不动就亲亲小嘴,走走路也要十指交缠的亲昵举动,可他的手臂从来都让她挎的,他没拒绝过,这几乎是石齐才能享受的待遇了。他一直都是内敛的性子,在肢体接触方面确实没办法改进了,即便谈恋爱也打心眼里抵触与人亲昵。但如果她非要非要的话,他或许能试试,但也只保证试试。
“镜白学长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好人,谢谢你这半年来的关照。”她声音轻轻柔柔,说着说着又眼圈红了。
张镜白叹叹气,这句好人已经说两遍了,是要祝他一生平安的意思吗?他不再挽留,又最后确认一遍,“所以一定要分手是吗?”
小学妹低垂着脑袋,叫人看不清表情,只知她轻微点点头。
见再无回旋余地,张镜白眉头微微皱起又展开,如释重负地同意了。既然她现在不想要了,那他也乐得收回,至少不必再强迫自己刻意分出大量精力与时间花在谈恋爱上,便又可以恢复这些年来最习惯也最舒适的生活方式。
他曾因感动与好奇而给出了试试相爱的承诺,便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对此负责,除非实在到了末路。不过他们也才半年而已,还远不至末路。对于学妹,虽然说不上多喜欢,但也说不上无动于衷,他乐观地认为一辈子说不定很快就结束了,和谁都没太大差别。不过近来他渐渐发现自己好像搞错了,经历过后才发现「一辈子」和「一辈子」的差别有点大。他跟石齐一起厮混时,时光总是既快速又快乐,快乐到习以为常,甚至快乐到误以为这是人生常态。两相比较后更是发现人跟人是不能比较的,「谁」和「谁」的差别太过悬殊,以至于今天他其实竟有些罪恶的解脱之感。
小学妹解脱般漠然笑了,眼角一弯,一颗又大又圆的泪珠挤出眼眶,顺着粉腻腻的脸蛋滑落,沿途留下一条细细的痕,在路灯下异常明亮。她很爱很爱学长,生平头一次爱上一个男人超越全部喜怒哀乐,可却不小心也不可避免地窥视到深深扎在学长心底的小秘密,清楚地看透了他的心。她痛苦又绝望地发现,原来学长也和她一样在拼命对一个人好,甚至比她更拼命。而学长也并非如她所一直戏称的那样是一块表面温暖光顺内里却冷硬冥顽的石头,而是他其实早将内心的全部温热都送给了同一个人,便再匀不出旁人丝毫了。
而那个人不是她,也永远不会是她。
她起初因学长另有爱慕之人而纠结万分,也曾因过于爱慕学长而怎么也不舍离开。可她今年刚刚二十岁,余生还长,难道要此后每天都去渴望一份不着边际甚至不知何时发生的「学长移情别恋于自己」?而她越来越肯定自己恐怕一辈子都等不到学长的爱。
面对这场看不见希望的初恋,趁尚能全身而退时,她决定给弥足深陷的自己一次得体的成全,低垂的头微微扬起,轻声细语而又真心真意祝福道,“……希望你们幸福。”
张镜白以前总也猜不透最后一句话,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是她提前他很早很早便知道他一直深深爱着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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