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暴雨封路
石齐差不多是听着虞美人故事长大的,她一直坚定地认为美人奶奶是位了不得的女性。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我去请假。”石齐说着就划拉手机上的日历。
齐美君也在着急收拾行李,头也不抬说道,“明天上午就走,你爸跟学校里打招呼了,但你最好再跟系里说一下,交接一下手头工作。具体怎么走还没定下来,开车或者坐火车吧。不过火车不直达还得转汽车,但开车也怕山路不好走,等晚上你爸和你干爸商量商量再说吧。”
“张镜白也去吧?”石齐期待地问。
“废话!怎么可能不去!”齐美君相当不耐烦地说。
“对哦。”石齐吐吐舌头,暗搓搓地想,这样是不是就能见到张镜白了。她刚想再问几句行程的事,偏巧家里电话响了,齐美君烦躁地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就大声嚷嚷着烦死了不要加班了快点回家!
显然是石卓文的电话。石齐识趣地退回卧室,尽量不招惹因忙碌而心情不咋地的亲妈。
当晚,盛浪无论作为系主任,还是作为男朋友,都在第一时间知道了石齐要离开七天这一突发事件。他感到心里一阵空落落。
“不能不去?”盛浪的声音一向低沉,但最近听得出沙哑。
“当然不可能。”石齐脱口而出。
盛浪知道这不可能,短暂沉默后,用玩笑的口气问道,“会想我吧。”
“当然。这是我的义务。”石齐玩笑着回道。而实际上,她应该不太会。
“很好。晚安。”盛浪知她是开玩笑,但有句玩笑话也够了。
“晚安。”石齐挂了电话后,琢磨着等回来了就跟盛浪说清楚吧,这个徒有其名的男女朋友关系就不要再继续了。
对大家都没好处。
她收拾完自己的衣服用品,就大功告成了。有两个爸爸在,有两个妈妈在,有张镜白在,就完全不用考虑旅途上的事,早早便睡下了。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这一晚多睡几个小时相当明智!
第二日一早出发,经过火车和汽车十几个小时的接连颠簸,石齐疲乏不堪,精神浑浑噩噩,靠着张镜白的肩头并睡不踏实,眉头紧皱,睁眼闭眼几十次,每次刚要睡着就被晃醒,直到她半个人蜷窝进张镜白怀里,被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才终于实实在在地休息一会儿。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石齐迷迷糊糊间感觉车好像停了,她身上披着沉重厚实的大外套,吃力地支起身子望向窗外,外头视线不好,看了半天才看出车果然停在路上,而且车外下起了大雨。
“怎么停了?”石齐转向张镜白,懒懒地问道。
“前面几公里山体滑坡严重,幸好没人员伤亡,但路根本走不了,不止我们被耽搁,前前后后几十辆进山出山的车都被堵在这条路上了。”张镜白见她睡醒了,耐心解释道。
“那怎么办?”石齐紧张起来,她带的零食可都在下午吃完了!
张镜白望向窗外,又顺着一侧陡峭的山坡向上望去,皱眉说道,“先找个地方住下吧,雨天不能继续待在这儿,太危险。”
石齐往张镜白怀里拱了拱,害怕道,“住哪儿?”
“我爸他们下去打听了,还没回来。”张镜白说完又探头向车窗外张望,虽有些焦急神色但语气十分淡定温柔,安慰道,“别担心,一定没事的。”
石齐点头。如果和家人还有张镜白在一起,就一点也不担心。她慢慢靠上张镜白肩头,蓦地感到熟悉也陌生,才想起自己很久没和张镜白靠这么近了,竟有点感激这鬼天气,也十分珍惜现在的相处时光。越长大越孤单,这句曾被她鄙视为无病呻吟的歌词,当真是过来人的贴切心声。
天气潮湿阴冷,石齐哈出了转瞬即逝的白气,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能用来开头的话题只有工作了,便问道,“请假一周,工作没问题吗?”
“只能辛苦同事了,好在他们都理解。”张镜白言语间,也吐出丝丝白气。他说罢冲她开心地笑了,能暂时摆脱工作还能天天看见喜欢的人,这日子真的是优秀啊!
石齐舒服地侧侧身子,让后背贴在张镜白怀里,面朝车窗外,回忆道,“你还记得美人奶奶给咱俩讲的睡前故事吗?特别吓人的那个。”
张镜白替她盖好滑落的外套,也被拉入回忆之中,“记得,讲的是九头鸟的故事,你非缠着要听的,我当时想听另一个温馨点的。而且,我还记得当年你特别坏,听害怕了你就抢我的被子,非要一个人盖两床被子,说怕九头鸟钻进来。可虞奶奶独居,家里三套被子算多了,哪有多余的第四套,结果害我没得盖,大冬天特别冷。
石齐摇头晃脑地嘚瑟起来,“谁让你当年抢不过我。”
“明明是我让着你。”张镜白在回忆里面越陷越深,嘴角扬起许久不见的轻盈弧度,继续吐槽石齐当年的霸道任性,“你抢我的被子就算了,还不许我去虞奶奶屋里睡,说一个人害怕,也不许虞奶奶过来陪我们睡,说床小太挤。最后虞奶奶好说歹说,哄了半天你才同意让我钻进你的被子里。等虞奶奶一走,你又反悔了,只许我盖半个身子。你说你坏不坏?”说话间,他伸手刮石齐冻得微微发红的小鼻子,气她太不讲理了。
石齐虽感到不好意思,但嘴上拒不承认,胡搅蛮缠道,“话虽这么说,可隔天早上你不还是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可见我一点也不坏,相反还特别善良。”
张镜白笑道,“是是是,我是整个人在被子里,那不是因为你善良,是因为你发现我比较暖和。手啊脚啊全缠在我身上,害我喘不上气,推都推不掉,并且大半夜说梦话还流口水。”
“你胡说!我没有!不许污蔑我!”石齐听得小脸一红,打算死不认账!谁不知道她睡觉出了名的老实,怎么可能缠着张镜白流口水呢!她竖起眉毛,举起拳头,秀出压根鼓不太起来的肱二头肌,武力威慑道,“小心我教训你。”
张镜白伸出两个手指捏捏石齐的松软的肱二头肌,取笑道,“好健硕。”
“哎哟哟有点疼。”石齐不吃痛,立马娇嗔着松开拳头,耷拉下来胳膊,全身都卸了力气。
张镜白刚想问问是不是真的疼,就瞧见张峰和石卓文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寒气上了汽车,搓搓手,说道,“镜白,你把包里的冲锋衣拿出来给石齐穿上,我们得往前走两三公里。夜里寒气大别着凉。”
“这么远?!”石齐震惊,于情于理她都不想走路。
“前面有个小镇子,咱们得快点,堵了这么多车,镇子里的旅馆怕是不够用。”石卓文边说边清点行李,眼镜片上混着水滴和雾气。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没得商量。
没一会儿余秀雅牵着齐美君也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大号保温杯。
“亏得我英明神武,在之前休息站灌了满满一杯,不然连热水都没有。”齐美君一上车就忍不住自我夸赞,刚问了一圈别说热水了,连水都没有。以目前的水量,省着点能让六个人喝上个把小时,至少能坚持到前头的小镇。
“快走吧,咱们离老师的住所已经不远了,明早县城里找辆车直接过去,不必再折回来了,所以一会儿把所有行李都带上。”石卓文背负起大部分行李,只给母女俩留了少量。
“镜白,帮你干妈背点,也别让石齐提东西,她身子弱,走过去都够呛。”张峰也背负起大部分行李,腾出个儿子帮女人。
“对对对,美君你们别担心石齐,夜路你们只管走自己的,有镜白呢,我让他寸步不离。”余秀雅担心石齐,也担心齐美君,好在她有个乖儿子!关键时刻太好用了。
“好。有镜白我就放心了。”齐美君给余秀雅递过一条围巾,要她围上,天寒露重,几个女人的身体可谓一个不如一个。
收拾好了全部行李,一行人陆续下车赶路。
雨夜里,张峰和余秀雅走在最前头领路,石卓文紧紧攥着齐美君的手走得稍慢,时不时回头看看石齐跟上没有。
雨天湿滑,夜路难走,石齐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最后。她尽量让每一脚都落地稳妥,在这样的险恶环境下哪怕一颗小石子都暗藏杀机,轻则崴脚,重则摔成踝关节脱臼走不了路!可走得慢又怕跟不上大部队迷了路,心里这个捉急呀!若此时非但不能帮忙还净给家人添麻烦,可真就是太差劲了!
她不禁想起苏鸯眉送的弹力带此刻正安稳挂在床头,只用了三天就懒得碰了。早知今日有此一劫,就该勤加练习的。唉,悔之晚矣。
张镜白停下脚步转身等石齐,见她气喘吁吁显然跟得十分吃力,便将行李尽量挪到左侧,伸出右手说道,“牵着我。”
“嗯?”石齐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赶紧快走两步牵上,又愧疚问,“拖着我会不会太辛苦?”
“当然不会。”张镜白求之不得。他穿着冲锋衣所以没打伞,脸上全是雨水,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牵着石齐,在崎岖泥泞的山路上快步走着。
他们一行人超过一个两个行色匆匆的人,再被三个四个行色更匆匆的人超过。
看来石卓文说得没错,大家都着急赶去小镇躲雨,去晚了就真的没地儿睡了。
石齐安静地跟在后面,她能感受到来自张镜白的巨大的力量。两只手握得非常紧,手背上的雨水凝集成股,顺着指缝指尖下流,手心却干爽而温热。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几乎没牵过手了。是长大后吗?石齐记不准了。
可小时候,他们的手总是这样牵着,穿过马路,去庆大的操场上抓虫子,去花坛里扑蝴蝶,用细细的大头针残忍地穿过虫子的身体,然后钉在办公室的木门把手上,它们的腿还在抖动挣扎,吓得女老师们吱哇乱叫,气得石卓文追着石齐满教学楼跑,张镜白跟在后面喊,“干爸,是我弄的,你别打石齐。”
噗……石齐想着想着就笑了。鬼才信嘞!这种坏事一定是出自她的手笔!
还有后来,上学后,阳光明媚的天气里,石齐会赖在张镜白的床上晒太阳,明明是对门,格局都差不多,偏偏他睡床的朝向可以完美晒到早上九十点钟的太阳。
所以每逢周末,不论天气晴朗不晴朗,张镜白从不睡懒觉,他要早早起床叠好被褥,恭候石齐大小姐大驾光临。同时还要准备茶水点心,把事先写好的作业整整齐齐地摆在课桌左前角,供大小姐必要时翻阅。
“张镜白,这道题不会。”石齐啃着苹果问道。
张镜白在准备参加数学竞赛的模型,粘的一手胶水,他擦擦手才坐过去,“我看看……这题老师上课讲过。”
“是吗?我可能没听。”石齐继续咔哧咔哧响儿地嚼苹果,完全没为自己没听课感到一丝丝的愧疚。
张镜白早已习惯,“唉…那你先做一条辅助线,然后把这个点设为e……你态度端正一点,不要吃零食,刚才说到哪儿了,哦这里,这样ad就等于be,再根据比例计算这条边……石齐你再不认真听我就不讲了。”
“不讲就不讲呗。”石齐来了脾气,作势就要抬屁股走人。
张镜白瞬间软下来,拉住她好言好语说道,“别,我错了,你让我把这道题讲完。这道题很典型,必须掌握。”
石齐气哼哼地坐回来说道,“这回可是你非要给我讲的。”
“对对对,是我求你听我讲完,坐下来好好听,一会我给你削苹果。”张镜白劝自己怂一点比较好,毕竟这是个小祖宗,得罪完还得自己哄,何苦呢!他又不傻!
“还得切成块。”石齐得寸进尺道。
张镜白觉得要求不算过分,便成交了,他继续耐心讲解道,“行,你说什么都行。你看算完这条边的长度,就可以算出另一条,然后……”
悠长的回忆变得透明而细碎,石齐的思绪返回到现实中,她一个人抿嘴偷偷笑了半天,又盯着紧紧相握的手看了半天,逐渐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手的主人如此从容而坚定,似乎能牵着她从此走到人生的尽头,彼此搀扶着完成一段最长的旅途。
她又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张镜白的侧脸,天色太暗,看不清楚。本该是熟悉得用本能就描绘得出的轮廓,变得有些模糊。因为是青梅竹马太过熟悉,所以石齐分辨不出自己是在以妹妹的身份理所应当地享受哥哥的照顾,还是以女人的心思自欺欺人地领取男人的温柔。她那朦朦胧胧而又浅薄无知的喜欢,还在迷雾中彷徨。
石齐想,张镜白一定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男人之一。再之一是石卓文。还有再再之一吗?干爸张峰也要榜上有名!还有吗?有的话是谁?她情不自禁地想起挂名男友盛浪,但又很清楚一定不是他。可好像又该是他。石齐糊涂了,她始终缺乏对他的定位……
张镜白紧紧握着石齐的手,明显感受身后之人的辛苦吃力,知她每一步都走得磕磕绊绊。可他不敢回头,此刻的他,心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做着见不得人的龌蹉勾当。他用哥哥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牵起妹妹的手,却用男人的心思偷偷摸摸地感受女人的温柔。
张镜白瞧不起这份卑微,却又离不开这份卑微。
他的爱,已经毫无余地地明朗化了。也几乎不再能稍安勿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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