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移情和共情
月见白的意识浮浮沉沉,她知道自己在梦境中,像往常梦到这些情景时一样,被梦魇牢牢困住,被动回顾着那些她不愿意想起的画面。
这次似乎和往常做这些梦的心情不同,她心中的愤怒多到快要溢出来。
她和那位阵亡的前部下其实感情并没有和织田先生那么深,也不如和同样是她部下的身为同性的平田深。
但是作为并肩作战许多回的同伴,她无法劝说自己不需要对他的死亡付半点责任,对方已经不是她的部下,按照常规也是部下需要对上司的生命负责。
可是如果她强大一点的话,对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对方已经失去了生命,而她现在也只是困在梦境中,她有什么资格继续沉溺不作为。
月见白决定强行从噩梦中醒来,在醒来前的一刹那,她回忆起了刚才的爆炸,爆炸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她醒来后发现她的身体变成怎样糟糕的模样。
两颗袖扣炸弹加起来的威力足以将一个人的半边身体给炸没,安德烈·纪德刚才成功躲开了爆炸。
少了安德烈·纪德的身体分担一部分爆炸,爆炸的威力全都集中到她一个人的身上。
随便想想都觉得情况惨烈,她现在居然很有闲情地猜测她是左半边身体没了,还是右半边身体没了,还有她的身体是否还有生机也是个问题。
搞不好当她从梦境中挣脱后,就已经死了,可能是真正的死亡,也有可能是穿越到下个世界。
不过考虑这些再多也没有用,这些事情都不是由她的意志能决定的,想太多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月见白想开后心念一动,她猛地从梦境中醒来,她的意识一瞬间从梦境到现实,这样的快速转换让她有种车子漂移时没系安全带被甩飞的感觉。
她等了几秒,等这种晕眩的感觉消失,她渐渐看清楚她身处的环境。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港口黑手党的拷问室,可是这里没有浑身溅了不少鲜血的太宰先生,半身是别人鲜血的太宰先生看起来很可怕,却能让此时的她更有安全感。
这里没有太宰先生,只有一座电椅和几台发电机,她的双手双脚被固定在电椅上。
月见白一刹那觉得她刚才还是不要醒来比较好,还是继续呆在梦境中更安全。
看来她又要收集新的死法了,也不知道她能挨过开启后的电椅几秒钟。
她一直像是催眠一样提醒自己无论在多困难的情况下都“不要死”,此时她觉得或许刚才死在爆炸中要更加轻松。
死在爆炸中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现在她被绑在这里,不仅马上要挨电椅电,在那之前还要独自面对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
虽说害怕电椅、害怕死亡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但是她现在一点害怕的情绪也没有。
她记得有个说法称死刑犯在被处以死刑前的一段时间,心灵会空前的寂静,月见白觉得她此时就是这种感觉。
她似乎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空气在砖石间流动的声音。
这种超凡的感觉她在第一次被涩泽龙彦暴力伤害,倒在废墟下快要断气前也有体会到。
那时候体验的时间很短,而且是由于濒死激发出的身体潜能,在被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救下后,这种体会就消失了。
她的五感在这种体会发生后变得敏锐多了,这两个月却一直找不到濒死时的那种极致的敏锐,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而且是在她只受了轻伤的情况下,持续时间也比上次长,如果她能活下来的话,她的五感的敏锐度估计又会上一个台阶,不过她这次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很渺茫。
比起港口黑手党设备齐全的拷问室,这间地下室相对简陋不少,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围成一圈的几台发电机显眼到吓人。
她真的很怕疼,怕得要死,没有想到到了高中还害怕打针的她,在一年多的时间内经历了那么多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疼痛。
她能在开启后的电椅上坚持多长时间,10秒?5秒?她一点也不想要验证这一点。
她是被谁带到这里的,是安德烈·纪德?
也不知道她昏迷后战斗现场发生了什么,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看到她被安德烈·纪德绑架时的场景了吗?
刚醒来后的思维特别活跃,月见白的脑海中冒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在想到最后一个问题时,月见白的思维停顿了。
她在昏迷的时候就已经责怪自己不要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她应该减少对别人的期待,但只是靠她的能力获救,想也知道对现在的她来说太难了。
月见白此时连从电椅上下来都成问题,固定她的双手双腿的是可以稍微活动身体的有韧性的皮带。
皮带看起来也不厚,如果有匕首,她应该能用匕首将皮带割开。
她藏在袖子暗袋里的匕首在之前的战斗中被纪德打落,她的右手被对方打得有些错位。
想到这里,她活动活动右手手腕,发现不如平常那么灵活,但是骨头已经被正位过,是安德烈·纪德干的?
在她冲向对方进行自杀式攻击的时候,能感觉到对方有一瞬间想要放弃生命,毫无反抗地死在她手上的感觉。
她曾经也有很多次想要放弃自身生命的时刻,很清楚这种感觉,不过安德烈·纪德想起他还有朋友们需要救,从她的攻击中闪开了。
突然,门“吱呀”一声开启,月见白看到安德烈·纪德走了进来,对方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也许是看到她这个十六岁的未成年少女被绑在电椅上的画面,心头起了一点恻隐之心。
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一座吞噬生命的电椅、一间昏暗阴森的拷问室,正常人看到这个画面非得吓出好歹来。
安德烈·纪德作为曾在各种“绞肉机”一样的战役中活下来的前军人,这点恐怖味道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
但他仍不能容忍这样的画面,他想起了他回不去的家乡,他住着的平凡的小镇上也有很多月见白这样年轻美丽的少女,但她们和她们的家人一起在敌人的攻击下化为灰烬。
“你不用担心,我将你绑过来是为了和港口黑手党、武装侦探社以及异能特务科做笔交易,只要他们能放了我的同伴们,然后让织田作之助和我们战斗,我就放了你。”
月见白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男人全身都被灰色笼罩,整个人也像是丧失生机一样变得黯淡。
只看长相和性格的话,他应该是很受身边人信赖和看重的类型,和他的死去的那些同伴们一样,理应拥有更加光明灿烂的人生。
和落入贫民窟的芥川龙之介与妹妹小银、织田先生收养的五名孤儿们以及横滨的很多人一样,大家都被战斗和战争扭曲了命运。
安德烈·纪德是敌人,月见白没有办法告诉对方他的同伴们早就被港口黑手党肃清了,而且——
月见白说道:“我对于异能特务科、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来说没有那么重要,我是前港口黑手党的成员,站在正义方的异能特务科和武装侦探社对我的性命无动于衷,而我早已是港口黑手党的叛徒,就算我没有叛变,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也不会为了我多费心思。”
安德烈·纪德在刚才的战斗过程中,对月见白有了很像曾经瘦小的同伴的移情想法。
现在又听说她被三个组织放弃,安德烈·纪德对她的怜悯之情更深了,说道:“不仅眼神相似,连被背叛的命运也一样吗?原来不仅是织田作之助和我们相似,你也和我们相似。”
他冷静理智的眼神多了一丝怅然,接着说道:“如果不是为了救同伴,我刚才挺想死在你的手上,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曾经的同伴,他现在应该也在天上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和同伴们,等我将同伴们救出来,然后和织田作之助战斗,这样我们就能毫无遗憾地去天上和那位同伴团聚,如果你足够强大的话,和你战斗并且死在你的手上也能让我们的灵魂安息。”
可能是被对方的惆怅感染了,而且正如安德烈·纪德一样,她和他们的命运有相似之处。
都是心不由己身不由己,都是与内心真正的愿望背道而驰,月见白觉得这一刻他们彼此共情了。
月见白没有安慰年纪比她大、精神比她颓废的男人的经验,她只能放弃安慰的想法,问道:“我对你来说没有利用价值,接下来我会落到涩泽龙彦的手中?这个电椅看起来不像是你的手笔,更像是涩泽龙彦那个混蛋会做的事。”
她和安德烈·纪德谈崩了,也就是说她接下来会再次看到涩泽龙彦。
月见白可以说服她不要害怕森首领、不害怕其他黑、帮组织的成员、不害怕安德烈·纪德,但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害怕涩泽龙彦。
她曾经两次差点死在涩泽龙彦的手上,而且每一次都是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打击,一想到她会再次见到那个男人,她就有种崩溃到想要呕吐的感觉。
等那个人真的出现,她可能真的会压力大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想到这一点,月见白眼眶有些潮湿,被涩泽龙彦残酷对待的时候,她都努力地阻止自己哭泣,哪怕只是疼到极致也不允许,但是她现在无能为力。
两个月太短了,而她自己也太没用了,如果她也有异能就好了,如果她有超能力的话,如果她有绝佳的战斗天赋和身体素质的话,她是不是能进步得更快?
可是想这些也没有用,她的基因已经定死了,她就只是个普通人,她也一直作为普通人长大,是不可能突然基因变异拥有其他人与生俱来的超能力。
可这样各方面都不行的她居然要面对那些可怕的对手,还要想办法向那些人复仇,她现在可是连面对仇人中最弱的涩泽龙彦都做不到。
月见白有些恼恨地挣扎起来,捆住她的皮带被拉扯,但一点用也没有。
她可没有能直接挣破皮带束缚的力气,她又要等死了,又要面对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这两个月的努力到底算什么。
安德烈·纪德朝她走了两步,月见白对他来说已经毫无价值,这个女孩的实力并不足以称之为敌人。
有月见白像前同伴的移情在,还有这一个多月来被涩泽龙彦驱使着伤害平民的懊悔,让他想要做点什么来赎罪。
可惜,这个如同古典悲剧的化身的男人并没有得到一点点救赎,他被人从身后捅了个对穿,整个房间升腾起薄薄的雾气。
安德烈·纪德朝月见白的方向踉跄了两步,他伸出手,想要将月见白身上束缚用的皮带解开。
但是手一晃,连同身体一起倒在了月见白两步远的地上,安德烈·纪德的灰色衣服逐渐被鲜血浸染,鲜血很快流淌到身下的砖石地面上。
月见白瞪大了眼睛,在雾气升起来的时候,她的直觉有提醒她危险来临,可是一切变故发生得太快,她没有来得及提醒。
现在,她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月见白看着突然出现的涩泽龙彦,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告诉她“快点逃”,但是她被绑在电椅上,根本无处可逃。
安德烈·纪德的身体上方突然浮现出闪着异样光芒的晶石,涩泽龙彦将它握在手中,眼神不屑一顾,说道:“果然,这不是我要的东西,不过多件收藏也不错。”
接着,他看向了月见白,露出了扭曲的笑容,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个人的脑子铁定不正常,活像从疯人院跑出来的重症患者一样。
他说道:“今天,你一定能让我看到我想要的东西吧。”
涩泽龙彦话一说完,“嘀——”的一声,电椅的发电机的显示屏幕突然亮起。
月见白的心脏颤抖起来,谁、谁能救救她,或者她有办法靠自己从这里活着走出去吗?
不,她生或者死已经不重要了,月见白的心脏依旧在颤抖,全身却在发烫,牙齿也从心寒打颤变成不自觉地相互研磨。
她要杀了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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