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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当年雍王等人遇到叛军后,雍王让自己的贴身护卫护送百里扶风和奶娘离开,可是等后面他们找到人的时候,奶娘已经被乱刀砍死,而护卫则在五里之外的地方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百里扶风也不见了踪影。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护卫仍保持着一个紧紧环抱着孩童的姿势……

        这些细节,朝阳公主自是不会告诉阿雪,缓了缓,她道:“而且,你百里伯伯他们还碰上了洪涝,这才被洪水冲散了。”她揉了揉阿雪的小脑袋,哄道,“我们这里是长安城,别说不会有洪水了,就算你被洪水冲走,爹和娘都会把你平平安安地找回来。”

        阿雪想了想,又问道:“那扶风哥哥为什么会被坏人收养呢?那家人既然是坏人,又怎么会收养他呢?”

        朝阳公主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娘告诉你,但是阿雪要记得,你扶风哥哥的事情,不可以到外面乱说。”

        阿雪立即像小鸡啄米般点头。

        朝阳公主这才低声道来,“其实,你扶风哥哥当年走失后,是让苏奶娘收养的。”

        “啊?扶风哥哥是让苏奶娘收养的?”阿雪听她娘压低了嗓音,生怕窗外的寒蝉听不到,便提高嗓门故作惊讶地复述了一遍。

        朝阳公主觉得女儿的话说得有些大声,但只当她是过于惊讶,也没说什么,“苏奶娘呢,她本是一个富商的小妾,有一个儿子,和你扶风哥哥差不多大。那一年,她带着她的孩子回娘家省亲,谁知道孩子在路上病死了,她不敢回家,怕那富商会打她。

        “正好那个时候,她在路上碰到了你走失的扶风哥哥,她发现你扶风哥哥和她病死的儿子长得很像,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带回娘家了。

        “那个时候,你百里伯伯让人拿着你扶风哥哥的画像四处寻找,有人发现她的孩子长得像,便找到苏奶娘问她,一问才知道,原来当年是她捡到了百里扶风。”

        阿雪一脸困惑,问道:“怎么就知道苏奶娘捡到的是扶风哥哥呢?”

        朝阳公主觉得女儿问的问题有些好笑,“衣裳呀,你扶风哥哥走丢时身上穿的衣裳,还有他走丢的时间,都对上了。”

        阿雪歪头想了想,又抛出一个疑问,“那苏奶娘家里人,没发现她带回家的不是她的孩子吗?”

        朝阳公主回忆了一下,“我听说,苏奶娘那个时候是第一次回娘家,也就是说她娘家人没见过那个孩子。还有就是,她回到娘家后,你扶风哥哥就开始生病了,在她娘家养了差不多半年时间才好。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半年时间,你扶风哥哥模样都长开了,后来她回到富商家里,富商他们都没发现。”

        阿雪天真道:“富商他们这么好骗呀?”

        朝阳公主一怔,“嗯?”

        “还能让苏奶娘回娘家住半年,”阿雪像是自说自话,“我听说很多人的姨娘都是不给回娘家的呢。”

        朝阳公主微微蹙眉,但只寻思了片刻,便释然了,“商户之家,自然不若官家那般讲究……而且当时你扶风哥哥病重,确实无法出行。”

        “那富商他们现在在哪儿呀?苏奶娘不和他们联系了吗?”

        “那富商和他的妻子对苏奶娘和你扶风哥哥他们很不好,经常打骂,还不给饭吃,你百里伯伯找到他们后,发现他们两个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一气之下,就派人将那富商抓到牢里,一家人都给流放了。”

        阿雪低头,沉思不语,这下,可是证人难寻了。

        朝阳公主见了女儿这小大人般深沉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点了点她额头,“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呢?”

        阿雪抬起头来,却是语出惊人,“娘,你说扶风哥哥会不会就是苏奶娘的孩子呀?”

        朝阳公主一听,震惊得嘴巴微圆,但很快,便否定道:“不可能。此事事关重大,你百里伯伯自是查得一清二楚。若那孩子不是百里扶风,你百里伯伯又如何能将他带回来?”

        阿雪这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然而事实就是,雍王府的这个百里扶风,就是雍王和苏奶娘串通好带回来的。

        百里扶风的身世,阿雪知道得比她爹娘还多。

        前世百里扶风的身世揭晓后,雍王亲自登门谢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坦诚了——

        百里扶风其实是个遗腹子,他的生父是雍王的一个远房堂弟。

        当年祭祖之时,雍王便与这年幼的百里扶风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雍王见到他还十分惊讶,笑言以为自己的儿子被人换了衣裳送过来了,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对这孩子加多留意,叛乱便发生了,那之后他寻子心切,也忘了有这么一回事,直至雍王妃病重。

        雍王妃体弱,嫁给雍王十年后才生下了那么一个嫡子,生产时元气大伤,已无法再生育。唯一的儿子丢失后,她几近疯癫,在找了大半年后,许是见希望渺茫,开始一病不起。

        雍王和雍王妃伉俪情深,眼见着她即将撒手人寰,走投无路之际,雍王忽然猛地想起当年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连忙亲自去寻。

        找到百里扶风后,他惊喜地发现,百里扶风和他的亲生孩子仍有七八分的相似,于是连忙将他带回府去。

        孩子找回来后,雍王妃的病自然也就不药而治了。

        至于富商之事,也是真正参半。

        雍王当年找到苏氏的时候,苏氏已经改嫁了。

        苏氏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百里扶风,自出生起就体弱多病,苏氏一个年轻的寡妇带着一个烧钱的药罐子,生存极为艰难,族里虽有帮扶,却也给不了那么多昂贵的药材费,苏氏迫不得已,只能嫁给了一个富商当小妾,那富商的妻子因嫉妒苏氏貌美,对她百般磋磨,常常虐待母子俩。

        雍王找到苏氏时,苏氏便是处于这么一个艰难的处境,还未等他开口,苏氏就跪下求雍王带他们母子俩离开。

        雍王自己骨肉分离,不忍心拆散母子二人,便将母子俩都带回了长安。

        在雍王的缜密安排下,才有了上面近乎天衣无缝的故事。

        现如今,朝阳公主就算在阿雪的问询下产生了些许疑惑,可一想到这孩子是雍王亲自找回来的,也不会再做它想。

        阿雪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仍没有提醒到她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朝阳公主见阿雪这模样,只当她是在胡思乱想,笑道:“别想太多,你扶风哥哥和你百里伯伯长得那么像,当然是亲生的。”

        阿雪嘟囔道:“苏奶娘的孩子不是也长得像扶风哥哥吗?那当然也像百里伯伯啦!”

        朝阳公主听得一怔。

        阿雪眼睛一亮,知她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了。

        确实,也是造化弄人。

        寒蝉幼时生得很像雍王,雍王这些年来,一直瞒着自己的妻子暗中寻子,他请了画师,按着自己的模样甚至是百里扶风的模样,绘出他儿子长大后可能的模样,然而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幼时生得与自己那般相似的儿子,长大后模样竟会变得与他的生母一模一样,还成了一个从来不在人前露脸的影卫。

        反倒是那假冒的百里扶风,阿雪记得,前世百里扶风长大成人后,面容仍与雍王有三四分相似,这也是满长安城中无一人怀疑他身份的原因。

        朝阳公主听了阿雪的话,心中虽生起几分异样,却也没想太多,只道:“你这丫头,怎么今日尽胡言乱语?”

        阿雪咬了咬唇,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小小声道:“阿雪今日午休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我梦见姨姨一直在哭,说她找不到她的孩子了,然后苏奶娘抱着扶风哥哥,说扶风哥哥是她的孩子。”

        朝阳公主微讶,看着阿雪,片刻后,她将阿雪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做梦而已,别想太多……”又嘱咐道,“这些话,阿雪可不能出去外面乱说,你姨姨好不容易找回你扶风哥哥,你若是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

        朝阳公主说着,心中忽地“咯噔”一声,生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来——

        当年百里扶风走丢后,雍王妃痛不欲生,几欲病死,就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倘若雍王为了她……

        朝阳公主连忙闭上双眼,不敢再往下想了。

        再睁开眼时,她心绪已经平静了许多,轻轻拍着阿雪小小的背,“娘明日儿带你去上上香,拜拜菩萨,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阿雪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也不敢再多言,便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佯装犯困了。

        她娘会不会怀疑百里扶风的身世,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刚刚她和她娘说的话,寒蝉应该都听到了,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寒蝉这么聪明,应该能想到自己的身世了吧?

        在朝阳公主的怀中,阿雪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阿雪忽地惊醒了过来,糟了,她不小心睡着了!她答应她爹的事!

        阿雪转头一看,见她娘还熟睡着,她连忙悄悄钻出了暖香的被子,正想越过她娘偷偷下床,朝阳公主却似有觉察,在半睡半醒中就抓住了阿雪的小臂,下意识问了一句,“怎么了?”

        阿雪吓了一跳,然后小声道:“没有,阿雪想出恭。”

        朝阳公主这才松开她,带着倦意低声回了一句,“嗯,让佩兰带你去吧。”

        佩兰是今晚守夜的丫环。

        她听到声响,连忙轻声进来,从绿釉戏婴瓷薰笼上拿了一件暖烘烘的外衣,给阿雪披上后,抱着她下了床往净室走去。

        阿雪小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佩兰低声回道:“郡主,快四更了。”

        阿雪一听,小脸都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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