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化
干冷与湿热交替，仿佛一会置身于冰窖，一会又离火炉近得不能更近。
后面的腺体仿佛是一颗种子在膨胀，在溃烂，又在溃烂后极速愈合，疯狂生长。
这些都无异于是痛苦的煎熬。
宿沅的意识断断续续，思绪也是混沌的，稍微清醒些时能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地躺在哪里，隐隐约约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话。
“不对，这个分化趋势有问题。”
“可是，不应该啊，宿辛先生不是s级alpha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外面都在等结果……去信息素研究机构那边申请调用b级测试仪吧。”
“是，我这就去发邮件。”
“快！不能耽搁！”
听到这里，宿沅浑浑噩噩地想着原来自己是二次分化了。
但他再没有精力去想更多，很快又再度陷入了沉睡。
……
宿沅睁开双眼时，眼睛因为持久的紧闭而不适应过分强烈的光线。
他重新闭上眼，缓了缓才重新睁开，动了下脖子看向身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洁白干净的病房中。
他的动作牵连起颈部的疼痛，宿沅迟钝地发现自己颈后插着一根针管，就插在脆弱的腺体上。
是疼的，他皱了皱眉，不动了。
开门声响起，进来的医师看到他睁开了眼，连忙走上前问道：“感觉怎么样？”
宿沅说：“还好。”
他默了默，又问：“我是完成了二次分化了吗？”
医师嗯了一声，想再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而后只道：“你先休息一下，信息素研究机构的人正在开会，我去通知一下。”
宿沅嗯了一声，他心中觉得奇怪，要知道信息素研究机构作为最权威的医学机构，负责的都是重大的科研项目。就算他分化成了s级的omega，也不至于让机构的人跑来研究些什么。
但从医师颇为异常的神态上，宿沅隐隐约约感知到了什么。
门再度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宿沅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尝试着伸到颈后，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的腺体。
酸胀和刺痛从腺体处蔓延，他很快收回了手。
宿沅尽量在保持身体没有大的动作的情况下用力吸了吸鼻子。
他嗅到了一股极淡的，近乎闻不到的玫瑰气息。
原来自己的信息素是玫瑰，而不是小苍兰。
在二次分化之前，柯子尘给宿沅发了很多测试题，宿沅做的结果都显示他大概率会分化出小苍兰信息素，有极小的可能性会是苦橙。
可没想到会是玫瑰。
那种鲜艳的，夺目的，绽放时无比热烈的花，似乎跟他没有半分相似度。
很快，信息素研究机构的人到了。
在确认宿沅的神智恢复清醒后，领头的卢飞教授在看了他目前的腺体状况后给出了结果：“你的二次分化基本上是结束了，但现在腺体处于高敏感时期，还需要留院观察一到两日，这一两日你注意休息，一切等观察结束再说。”
两日后，宿沅的腺体已经基本恢复。
除了在易感期内，二次分化后的ao性别者都将释放正常浓度的信息素，除非故意，不太可能引起他人失控，所以严格来说只有处在易感期的ao性别者需要贴抑制贴。
但为了避免处在易感期的人面临更多的不安全因素，也防止被他人知晓易感期的时间，按照法律规定，在公共场合完成了二次分化的ao性别者都需要贴抑制贴。
宿沅将医师提供的抑制贴贴在腺体上，然后他就感受到自己的玫瑰味信息素似乎彻底闻不到了。
然后他被带到了一个独立的谈话室，之前见过的卢飞教授和他的助理礼貌地请他坐下。
虽然宿沅表现得很平静，但卢飞教授担心他万一听到了什么风声，于是安抚道：“不要怕，你的二次分化已经结束了，在调查之后，我们会告诉你目前知道的结果，这样的做法也是怕对调查结果造成影响，还请谅解，你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也可以问我们。”
宿沅点头说好。
“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和分化前一样。”
“有闻到自己的信息素吗？”
“有，但是很淡，玫瑰味的。”
“好的，”卢飞教授思索片刻，“接下来的问题可能比较深一些，还请你能够理解，也请如实回答。”
“嗯。”
卢飞教授顿了顿，问：“请问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宿沅想了想道：“安静。”
几乎所有人都用这个词形容他，曾经还有人告诉宿沅，说他在约尔克的很多alpha口中的称号是“安静的小王子”。
“好，那，你平时的情绪起伏大吗？有没有哭过？因为什么事流泪？”
宿沅愣了愣，片刻后摇头道：“起伏不大，而且从我记事起，应该是没有哭过。”
他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在情绪上很钝化，喜怒哀乐很寡淡。
卢飞教授严肃地点了点头，沉默一会继续提问道：“那你……有喜欢过人吗？我指的是爱情中的喜欢。”
宿沅平静地望着他，说：“没有。”
随后，卢飞教授又问了几个问题，宿沅诚实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最终，卢飞教授关掉了记录仪器，认真地看着宿沅道：“谢谢你，你的回答会对我们的研究有很大的帮助，但请放心，今天你的回答都将封存在档案里，只有涉及项目的研究人员会有访问权限，并且要求保密，我们只会公布你的分化结果，也就是信息素名称以及等级。”
他迟疑了一下，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开口道：“但因为涉及罕见案例，我们也必须对外公开一些别的信息，即关于你的信息素的一些特征。当然，面向公众的发布会上并不会提到你个人的任何隐私信息。”
“所以现在可以由我提问了是吗？”
由于这一类信息素的罕见，卢飞教授下意识地觉得宿沅会表现出激烈的情绪，但他听到宿沅平静的声音时还是醒悟了过来，扶了扶眼镜道：“是的。”
宿沅点头，问：“我的信息素是玫瑰吗？”
“是玫瑰，但不全是，”卢飞教授斟酌着开口道，“准确来说，应该称为是b9号玫瑰。”
在信息素等级中，s级是目前公认的最强等级，除此之外，a1，a2等则是依次降级的正常信息素等级。
而所有人都知道的是，当信息素的等级被定为是b级时，则意味着信息素有严重的缺陷。
因为劣质信息素极为罕见，因此每一种劣质信息素都被单独标号，如大众熟知的b1类信息素是气味缺失，即使是有信息素存在的，却没有气味，仿佛是空气一般，因此又被称为是空气信息素综合征。
发现这类信息素是在一次军事演习中，有一众alpha军官集体失控，但之后都表示没有闻到什么omega信息素，随后查出来是队伍中的一位被误判为beta的omega新兵进入了易感期，而他的信息素后来则被定为了b1，也是第一个被发现的劣质信息素。
但宿沅从来没有听说过b9号玫瑰这样的称号。
“所以，我的信息素很差是吗？”
他很轻地问出声，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但卢飞教授和旁边的助理心中都有些难过。
他们知道宿沅的身份，也知道他刚有婚约，谭家人自然是急着想知道宿沅的信息素等级，已经给研究机构打了许多次招呼了。
可是这样一个漂亮又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omega，却要成为b9号玫瑰的承载者，或许也意味着，他的天真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宿先生，即便有些难以开口，但作为研究者，必须要诚实地说，是的。在你之前，b9号玫瑰只有一个案例，而且当时的调查比较敷衍，时间也很早，以至于细节很模糊，很多数据都没有，只详细记录了一些特征。和你方才接受调查时呈现的一样，b9号玫瑰的承载者情感淡薄，可以认为是有一定情感障碍的人，因此也缺乏爱人的能力。同时，这类信息素属于缺陷型，气味很淡，也很难引起alpha的性冲动，准确来说是基本不可能的。在alpha易感期期间，这样浓度的信息素也是起不了太多的安抚作用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很致命的是，你没有生育能力。”
说到这里，卢飞教授深吸一口气：“其实在你分化基本完成时，我们也对你的生殖腔情况进行了探查，你可能知道的，生殖腔内成结受孕的一大关键是其中应有的一种物质，也就是des2a这种物质，但你的生殖腔内，这类物质是不存在的，相当于没有土壤，种子无法发芽，也就没有了怀孕的先天条件，希望这么举例你能大概理解。不过，虽然信息素存在缺陷，但单说对你自己的影响倒不是很大，可以正常生活，对alpha的信息素是低敏感的，易感期的时候也与平时没有太大差别。”
在他解释的时候，宿沅一直认真地聆听着，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卢飞教授在解释完后见他并不怎么难过，而是平静地思索的样子，心里又产生一丝带着怜悯的宽慰。
或许没有太多情绪，也是对b9号玫瑰承载者的一种保护吧。
但没有情绪不代表不会分析利弊，想必宿沅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的。
谈话结束之后，宿沅就被送回了病房。
又过了两天，没有异常之后，宿沅被接回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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