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这间寝室相对于其它寝室要小一些,里面有六张床全是上下铺，逼仄的房间光线暗淡。
有三个男人靠墙站着，姿态吊儿郎当,他们身边有异能者看守。
“这是干什么,拿我们当犯人啊？”
“可不管我们的事,是那小子想抢我们吃的，我们这也算自当防卫了吧。”
“你们虎沼基地的规定是不能主动杀人，我们可不是主动那一方，我们是受害者，是防卫过当,您可千万不要弄错了。”
看守那他们的异能者冷脸道：“噤声。”
那三人闭上嘴巴，相互对视,脸上毫无愧疚，而是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这时一个瘦小的人影突然间冲过来,用脑袋撞靠墙站在最左侧的男人肚子：“你还我哥哥！”
最左侧男人长得尖嘴猴腮，猝不及防猛挨一下,面部扭曲起来,看起来尤为丑陋凶恶,大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刚才就应该把你送去跟你哥哥作伴！”
小孩顶多八九岁，体型瘦弱，力量完全不如成年男人。
尖嘴猴腮抓住他手臂,一脚踹向心窝。
小孩直接撞到对面的铁床,扑腾好几下,鼻青脸肿站起来,朝着对方龇牙咧嘴,像凶猛的小兽。
床上还躺着一个人,这人听到动静也没敢坐起来看，往墙角蜷缩，假装自己是聋子。
尖嘴猴腮刚走过去好好教训一顿小孩，异能者用身体挡在他面前，目光冷冽看着他：“滚回去。”
尖嘴猴腮心里颇为怨恨这个异能者刚才能拦住那小孩，却故意放任小孩冲过来，现在异能者明明可以假装没看到他，却非要阻挡。
麻痹的，还不是看不起他普通人的身份！
尖嘴猴腮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道：“好好好我这就滚回去。”
他转身瞬间收敛笑容，露出阴狠的表情。
想护着那小孩是吗？老子非要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那小崽子弄死。
负责看守的异能者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望了过去，看到康天意打招呼道：“天意哥。”
康天意朝他使了个眼色，负责看守的异能者满头雾水，天意哥这是什么意思？
接着他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走进寝室，白洁莹润的脸庞，微微扬起，带着娇憨调皮的笑容，笑靥绽放，如同春雨荷塘盛开的水芙蓉。
“首领？！！”
颜雪水润杏眼在寝室里扫视一圈，命令道：“康天意，去把所有人叫起来。”
康天意现在就是颜雪手里一匹狼犬，颜雪让他做什么，他毫不犹豫执行命令。
康天意没忘记拉着谢亮一起去。
“喂，起来了。”
“下床，快点下床。”
“还不起是吗？我给你撵出虎沼基地信不信？”
最后不愿意下来的人，也只好下来了。
康天意给颜雪找来了一个椅子，颜雪坐在椅子上，康天意等人站在她身后，那些普通人畏畏缩缩站在他们面前。
颜雪抬起下巴，笑容微扬，与这些人胆怯的表现对比，高贵的姿态显现淋漓尽致。
即便她身后的康天意为首的异能者，有着强壮的体魄，浑身散发强大的气息，可是在颜雪的身后，他们的气场被死死压制。
颜雪声音轻轻软软：“谁杀的人？”
尖嘴猴腮刚才听到异能者管这个漂亮的女孩叫首领，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昨天刚进虎沼基地，以前听说过虎沼基地的首领叫王冬勇，应该是个男的吧，怎么是个娘们？
看她娇娇弱弱的模样，估计他一只手就能掰断她的胳膊。
尖嘴猴腮哈腰道：“首领您好，我叫大勇，这是我两个兄弟，李雄，王海轩，是这样的，睡我们对铺那小子想抢我吃的，这不是打起来了吗，没收住手，人就死了，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颜雪：“死了两个，另一个呢？”
尖嘴猴腮不由看呆，真特么的好看，怎么长得跟仙女似的。
他回神后，撞了撞李雄的胳膊。
李雄连忙道：“另一个完全是意外啊，他想拉架，我气不过推了他一下，人磕到地上，就这么死了。”
“不是这样的！他们是故意杀死我哥哥的！”小孩尖锐的嗓音在逼仄的寝室里响起来。
李雄神色慌乱，色厉内荏道：“胡说八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小孩恶狠狠地看着三个人：“我没有胡说八道，是你们用力撞我哥哥的脑袋，把他撞死的！”
李雄刚想辩解，尖嘴猴腮的男人立刻拉住他，笑着道：“小弟弟，你说我们撞你哥哥的脑袋，没有证据可不行，谁能证明你说得话是真的？”
小孩转身，抬起头看到身后四十多岁的女人，不由想起自己的妈妈，他伸出手拉住女人的手，晃了晃道：“阿姨，你看到了吧，他们撞我哥哥的头。”
女人像是受到惊吓，缩回手，用力摇头道：“没有，我没看到。”
小孩用力咬了咬下嘴唇，看向旁边面善的男生：“哥哥，你肯定看到了，我哥哥被他们欺负的时候，就在你床旁边。”
男生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大吼道：“我睡着了，没看到，别问我！”
小孩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他又找了一个国字脸，看上去很正直的男人：“叔叔，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男人脸上流露出同情之色，可是很快理智占据上风，这三个恶霸能杀两个人，就能再杀一个，他怎么能惹得起？
他低头嗫嚅半晌，摇头道：“对不起啊，小朋友，叔叔没看到。”
小孩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些人，怎么可能没看到呢？！
明明他哥哥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被杀掉的，他哥哥脑袋被撞在地上，咚咚的声音像是地震一般，惨叫声能穿破五层楼，还有他的哭喊声，求救声，听力再不好的人，也能听到吧？
“好啦。”颜雪缓缓起身道：“我已经了解事情的原委。”
尖嘴猴腮和他的同伴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看到小孩愤怒而痛苦的表情，更是觉得痛快。
他们是故意杀了小孩的哥哥，那又怎么样？
没有人能证明他的话是真相，异能者这些大人物更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孩子，推翻既定的事实。
小孩连滚带爬来到颜雪身前，哀求道：“我可以找出证据的，姐姐，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了。”
颜雪手里凭空多出了一张藕荷色手帕，动作温柔擦了擦小孩的眼泪：“不用了。”
小孩浑身颤抖：“姐姐，我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我再去求求他们，这些叔叔阿姨肯定能帮我证明哥哥是这些坏蛋故意杀死的。”
尖嘴猴腮的男人阴阳怪气道：“小朋友，没有人愿意为你作证，你怎么还在胡搅蛮缠，这可是虎沼基地的首领，是你这辈子都难碰到的大人物，你再说谎，小心首领让人把你给撵出基地。”
颜雪把手帕放在小孩的手里，声音温软：“我相信你说得话。”
尖嘴猴腮以为颜雪是在跟他说话，喜笑颜开，结果刚跟颜雪目光对上，就看到女孩眼眸有流光转动，仅仅一眼，仿佛把他的全部看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对，她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
尖嘴猴腮心底涌出不妙的预感。
颜雪拍了拍小孩的后背道：“你再怎么哀求这些人，他们都不会帮你说话。”
小孩茫然地看着颜雪，他的年纪太小，还无法理解颜雪话里的深意。
可是她说相信他，这是真的吗？
终于有人愿意相信他了吗？
小孩干净纯粹的眼睛里如同有团炙热的火焰，期待地望着颜雪。
颜雪站起身，笑意盈盈道：“对这种人，你求他们没用。”
她来到尖嘴猴腮面前道：“你憎恨这个世界的不公，因为你没有成为异能者，可你对这个世界充满狂热的情感，因为它让你解开束缚，即使你杀再多的人，也没有人追究你犯下的罪行。”
尖嘴猴腮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忍不住后退一步：“我不是这样的人，首领，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颜雪歪了歪脑袋问道：“我还知道你为什么杀那两个人，因为小孩的哥哥救过你的命，但他的朋友觉得你们并不是知恩图报的人，劝说哥哥远离你们，你在这个时候记恨上他的朋友，连带恨上了小孩的哥哥，你偷走了他们所有的食物，诅咒他们全部饿死，却没有想到，两个月后，你们在这里见面了。”
尖嘴猴腮惊慌心里喊道：她怎么会知道！
他嘴里矢口否认，满脸无辜道：“您是在讲什么故事吗？还是我做了什么，让您哪里误会了。”
“哥哥的朋友认出你们，管你们索要食物，你对他们本来就存在恨意，于是起了杀心，但你不想离开虎沼基地，于是你故意挑拨同伴跟他们之间的矛盾，裹挟他们杀死哥哥的朋友，你的同伴也不是什么好人……”
颜雪眼睛扫过李雄和王海轩，声线温软甜润，话里却带着一根蜇人的毒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哥哥也杀死，这些没有参与杀人的无辜者们，装聋作哑，以为蒙着被子，可以当做自己听不到，以为闭上眼睛，万事皆与他无关。”
几个目击者满脸通红，羞愧不已。
那个中年人无法接受内心的谴责，站出来对小孩道：“对不起，在你哥哥被他们杀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阻止，在你恳求我出来作证的时候，我也没有站出来，我真得很对不起你，还有你哥哥，如果……如果我那个时候站出来，也许你哥哥不会死。”
在这个世界太久，他的心变得麻木不堪，已经习惯看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眼前被扼杀。
就像杀死一只蚂蚁，一只老鼠那么简单。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迫无奈做出的选择，他没有做错。
可是真的有人在他面前，把他做过的事情摆在面前的时候，当他意识到小孩的不幸可能是因为他的漠然而产生的，他心底产生无穷的悔恨。
中年人泣不成声：“对不起，真得很对不起。”
小孩稚嫩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所以叔叔你是愿意为我作证了吗，我哥哥是坏蛋杀死的是不是？”
中年人用力点头道：“我愿意帮你作证，你哥哥，还有你哥哥的朋友，是被这三个人杀死的。”
他的手指非常用力地指向那三个人。
其他目击者意识到颜雪这个大人物要给小孩出头，毫不犹豫改变立场：“我们也看到，他们三个人是故意杀死小孩哥哥的，还有他哥哥的朋友。”
“叫大勇的那个威胁我，让我不要多说话，还拿着刀朝我比划。”
“对对对，他也威胁我了。”
“没想到这人这么恶毒，你哥哥救了他，他不报恩不说，还记恨上了他，真是白眼狼！”
尖嘴猴腮的男人心如擂鼓，惊恐不安地看着刚才还沉默的这些人，开始疯狂指认他。
他要是被定罪，死是死不了，但是肯定没办法在虎沼基地待下去。
艹，只能再换个基地待了。
颜雪观察小孩的根骨，可能长期没有吃饱饭，营养不良，根骨太差，可是命轨当中繁星闪烁，代表他有着千里挑一难得的极佳资质。
苍生派三千年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这“苍生诀”，它最大的优势，是通过命轨看出凡人和修仙者资质与经历，这让苍生派挑选弟子提供非常大的便利。
颜雪当然不会错过资质这么好的弟子，但修仙这种事情不适合所有人，即使他有着很好的资质，可如果无法适应宗门的生活，无法承受修仙世界的残酷，颜雪仍然不会收其为弟子。
她想要知道，这个小孩究竟适不适合修仙。
颜雪摸了摸小孩的脑袋道：“你想为哥哥报仇吗？想的话，基地可以帮你报仇，不想的话，基地会把害死你哥哥这三个人撵出去。”
小孩怔怔看着她，问道：“姐姐，你们帮我报仇会怎么做？”
颜雪笑盈盈道：“姐姐没有那么大度，敢在我的地盘杀人，只有一个结果，以命偿命，不过如果你想放过他们，我也可以答应，让他们离开。”
小孩没有被吓到，被吓到的是尖嘴猴腮三个人。
他们面色惨白，忙不迭为自己开脱：“首领，我们跟小孩的哥哥是私人恩怨，不是故意在您地盘杀人的。”
“没错没错，要不是他朋友想抢我们的食物，我们也不会动手啊。”
颜雪像是没有听到，继续看着小孩：“不想吗？”
小孩瘦骨伶仃，像个小猴子，又圆又大的眼睛流出眼泪，哀伤地看着颜雪道：“姐姐，我想要让他们为我哥哥偿命。”
颜雪轻轻点头，起身之后对康天意说：“把这三个人看住，再召集昨天到今天登记的普通人到楼下集合。”
康天意立刻道：“是，首领。”
二十分钟后，八百多人在楼下集合，很多人刚到楼下，立刻躺了下来，四仰八叉，也不在乎什么形象。
很快有异能者维持秩序：“全站起来，排好队！”
有些人慢腾腾爬起来，有些人懒洋洋在地上翻了个身，装作没听到。
颜雪和康天意站在前面看到这一幕，康天意说：“普通人生存环境要比异能者更加艰难，我们对未来多少有些希望，他们是真的把每天当成最后一天过，有些人完全自暴自弃，甚至不畏惧异能者，心里已经出现很严重的自毁倾向。”
颜雪确实能感受到有部分人死气沉沉，麻木的活着，他们没有勇气自杀，只能被动等待死亡。
可是既然选择来到虎沼基地，说明他们内心深处仍然渴望活着，只是那微弱的求生意识，已经难以被唤醒。
等所有人站好，颜雪站出来道：“我是虎沼基地的新任首领，你们可能对我并不了解，不过没关系，接下来你们会对我有非常深刻的印象，谢亮，把那三个人带上来。”
谢亮听到颜雪喊他的名字，就有些喉咙发紧，连忙道：“是，首领。”
他看向尖嘴猴腮三人，立刻冷起脸道：“上去。”
三个人刚要跪下求饶，谢亮目光闪过一丝杀意：“不上去，我现在就解决了你们。”
三人垂头丧气走上前。
颜雪喊道：“谢亮，你也过来。”
谢亮心里叫苦，却不敢不过去，磨磨蹭蹭走到颜雪身前：“首领，您叫我？”
颜雪笑着问道：“会用鞭子吗？”
谢亮：“甩鞭吗？我跟我爷爷练过几天。”
颜雪手里出现了一条鞭子，上面密密麻麻的钢刺，看起来极为骇人：“鞭甩人，不是人甩鞭，你来行刑吧。”
谢亮恍惚接过鞭子：“行刑？”意识到什么，猛地回过神来：“您是让我用这鞭子处置他们？”
“嗯。”
谢亮不由看向颜雪，看到她那张温柔娇俏的脸庞，粉润的唇微微翘起，带着盛夏繁花的娇媚。
要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这道残酷的命令，是这么漂亮温柔的女孩所下。
谢亮看着手里的鞭子，想到这鞭子落在身上的感觉，忍不住哆嗦。
首领对他好像还可以哈？至少没拿这鞭子，抽到他的身上。
颜雪悠悠道：“再不开始，你来替他们受刑。”
谢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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