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毛师傅看到陆赞,也不敢多问,嘴唇动了动,最终只问了一句:“还顺利?”
陆赞一边脱下自己的挎包,一边冷冷道:“长水那边以后是不能去了!差点被人给认出来!”
为了不给大哥、二哥带来麻烦,陆赞平时倒腾东西都是去平西市隔壁的长水市。
长水市山多,当地农村不少猎户,拿着土枪去山下打兔子、麂、野山羊、野猪。陆赞去几家猎户那收了些皮子,转手拿到收购站去卖。
距离上一回去长水已经快一年了,没想到那个收购站的工作人员还记得他!那人看了他的自产自销证,一脸狐疑地问他:“你不是白水公社的吗?咋又成了阜山公社的?”
陆赞被他一提醒,才想起自己上回拿的自产自销证是白水公社大队盖的章,这回拿的是阜山公社的!还好他反应快,塞了根烟,谎称自己是第一回来,才应付过去。
毛师傅听陆赞说起在收购站差点穿帮的经历,心怦怦直跳:“你长得这个模样,人家不记得你才怪!乖乖!幸好你走得快!”
这年月抓投机倒把抓得严,收购站的人要是起了疑心,可以把人或者货扣下来,让大队上开证明派人去领。
幸好陆赞机灵,躲过一劫,毛师傅心有余悸:“最近你就待在公社吧,哪也不要去了。”
陆赞走的时候带了一百块钱,回来的时候口袋里揣了两百块钱。一毛不多,一分不少。坐下来喝了口水,他瞥了毛师傅一眼:“老毛,这几天生意怎么样?”
毛师傅耷着脸:“生意还凑和,但肯定不能跟一楼比,紧抠慢抠才抠出这个数。”
陆赞看他手指比划的数字,瞪大眼睛道:“才5块钱?”
毛师傅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得,幸好也没指望他。
陆赞道:“老毛,我这回可是为咱俩跑的这一趟,中午你得请我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毛师傅爽快道:“中午请你吃大肉面!哨子面上面再加块红烧大肉,喷香!”小陆帮忙搞定了亏空,不要说吃一顿了,连吃三顿他都没意见。
……
供销社是分班吃饭,百货柜台这会没什么客人,毛师傅和陆赞先去吃饭,回来再换楼下烟酒糖和副食品柜台的两个师傅去吃。
看着两人步子轻松,一前一后出门去吃饭,这肯定是平了帐。马师傅和刘师傅一脸羡慕,还是陆赞脑瓜子机灵,脚程快啊。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外,暗暗期盼自己的搭档早日回来。
陆赞是真饿了,这几天都是在乡亲家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的,还尽是些稀的。毛师傅给他买了碗大肉面,自己只买了碗光面。
虽然饿,陆赞还是先把葱花一粒粒挑出来。这国营食堂的师傅,让他不要加葱花,从来不理会的。
毛师傅盯着他瞧了半晌,开口道:“你这才结婚就出去这么多天,在外面想老婆了吧?盼娣肯定想你了!”
说到这,他一脸过来人的得意之色:“我刚结婚那会出差,我老婆想我想得在家哭。你晚上回去,盼娣一看到你,肯定往你怀里钻!你信我!”
陆赞被他说得差得哽住,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吃着面。
毛师傅看他脸都快埋进碗里了,以为他不好意思,“啧”地一声:“新婚两口子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不想才怪呢!有啥不好意思的!”
陆赞往嘴里塞了口面,这几天在外面他可没空想谁。躺在老乡家的床上,身下是硬得胳人的木板,鼻尖全是陌生的气息,那一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前几天睡的床。
林盼娣的床垫着厚厚的褥子,不像别人家那种大红大绿的床单,她铺的是浅蓝色带着白雪花的床单,那颜色和图案实在有些可爱……
嗐!被毛师傅那么一说,晚上睡木板的滋味又涌了上来。陆赞加速吃面的速度,几口就把面和肉给吃光了,抹了把嘴:“吃完了,赶紧换班去吧。”
两人吃完回店里,陆赞帮一楼两个师傅看柜台,毛师傅继续去二楼了。
一个还没有柜台高的小孩拿着钱和点心票来买饼干。
陆赞打开柜台上的饼干桶——盖子没盖紧,内袋也没扎口。这个天,湿气直往里钻,这饼干少不得要多挂点秤。
陆赞撇了撇嘴,他只是帮忙站柜台,食品柜台的这些手脚跟他也没啥关系。
正这么想着,两个人保组的民兵,扛着步-枪,袖子上戴着红袖章,东张西望地进了供销社,身后跟着个敞怀穿背心的老汉。
“这家供销社卖掺了水的酒!”老汉来者不善,气势汹汹地直奔陆赞所在的柜台。
陆赞看清楚那老汉,这不是林盼娣的二伯吗?认出林大炎来,他脸上的笑容便淡了。
林大炎看见陆赞站在柜台后,愣了一下,虎着一张脸指着他鼻子大声道:“我在你们供销社买了多少年的老酒,你们竟然卖我掺了水的酒?国营商店这么黑,你们这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他气势十足,唾沫横飞,一上来就扣了一顶大帽子在陆赞身上。
陆赞冷笑道:“现在是中午换班时间!你在谁那买的酒找谁去!别乱扣帽子!”
林大炎不管不顾,继续胡搅蛮缠:“你们一个店里干活的,那还不是一条心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合谋好的?”
人保组的民兵左右看了看,板着脸问陆赞:“你们店的酒埕在哪里?抱出来!”
陆赞把柜台后面的酒埕抱了出去,放在地中央,只见那民兵取下酒提子舀了一提,凑近看了看颜色,闻了闻,又尝了一口,在嘴里咂吧了几下。他转身看向林大炎:“这酒没问题啊!”
林大炎也上前抿了一口,确实没有问题,他踮起脚扯着脖子看着柜台后台,手往那一指:“那边还有一埕!肯定是那一埕有问题!”
那民兵见状也不等陆赞了,直接进柜台将另外一埕酒抱了出来。
毛师傅在楼上听到下面呼呼喝喝的声音,跑下来一看,戴红袖章的人保组民兵竟然上门了!
再看那人怀里抱的酒埕,毛师傅只觉眼前一黑,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大事不妙了!他忙上前拉住那人的胳膊:“这位同志,店里负责烟酒糖的师傅去吃中饭了,我们只是暂时帮他们顶个班,有啥问题等他们回来再说!”
那民兵不理他,放下酒埕,又拿酒提子舀了一提,喝了一口,脸色顿时变了:“你们这哪是酒掺水啊,分明是水掺酒!”
林大炎一脸得意:“我就说他们卖的是掺了水的酒!想骗过我的舌头!我喝的酒比你们喝的水还多!”
没想到烟酒糖的师傅胆子这么大。陆赞心下叹息,面上表情却一丝变化也无。
他瞪着林大炎,眼神锐利,语气却很冷,咬牙道:“你刚才在谁手里买的酒,就去找谁!”
林大炎被他说得一噎,想到林盼娣自打招赘后愈发气焰嚣张,心头火星子直蹿。招了个供销社的赘婿了不起了?今天就让你栽在老子手里!
林大炎心一横,梗着脖子硬声道:“刚才就是在你手里买的酒!这会你装什么样!”
毛师傅闻言脸色铁青,指着林大炎破口大骂:“你这人怎么黑白颠倒啊!小陆今天上午根本不在店里!”
打头的民兵皱着眉头,神情异常严肃,转过头命令身后跟着的民兵:“连人带酒一起带回人保组好好查查!敢卖假酒,等着去工地劳教吧!”
陆赞垂着头不做声,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他瞧了林大炎一眼,轻蔑一笑:“民兵同志,如果他是栽赃污蔑,又该怎么处置?”
民兵头目面色不变,厉声道:“污蔑自己的同事,胡乱攀咬,自然也是要拉到工地去劳教!”
林大炎面色一黑,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死死牢着陆赞不放了。
陆赞啜了啜牙花子,漫不经心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想调查,我跟你们去!”
说完他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毛师傅一眼,低声道:“你知道该怎么办。”
……
看着两个民兵一个抱着一个酒埕,领着陆赞离去的背影,毛师傅双腿颤颤,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这下完蛋了!即便陆赞没事,烟酒糖的师傅也难逃一劫!毛师傅气得直跺脚,这姓马的是眼瘸了吗!怎么卖假酒给老酒鬼!
毛师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了,先去找主任!再派人去通知陆赞的大哥!还有他老婆!
盼娣下班回家,刚吃完饭,李婶就找上门来了,手里拿了件蓝涤卡的红卫服。
她愁着一张脸道:“盼娣,我儿子新做的红卫服,袖子豁了这么大一个口子,真是气死人!我针脚不好,手工缝肯定丑死了,能不能用你家缝纫机缝一缝?”
一件蓝涤卡的红卫服,商场卖二十多块钱,赶上半个月工资了。这才做了没几个月,就扯破了,李婶是又生气又心疼。
盼娣拿过来看了一眼,道:“婶子,你要是不急先放这,明天再来拿,我看看能不能补。”
李婶看她答应得爽快,忙应道:“行!那我就放这了。”临走还放了几个地瓜在桌上。
盼娣进屋打开缝纫机研究了一下,有了后世使用电动缝纫机的经验,这种老式缝纫机其实只是多了一些脚踩的人力环节。
她翻箱倒柜找了块没用的碎布,坐到缝纫机跟前,装上线轴,将线引过针孔,右手向下转动手轮,脚下开始同步踩踏板。
哒哒哒!缝纫机发现清脆的声音,流畅地运转起来。
盼娣抿唇一笑——不错!应该能使得上来,就是得再花点时间熟悉熟悉。
放下手里的碎布,她又拿起李婶那件红卫服仔细瞧了瞧,正研究该从哪里下针,突然听到堂屋外面响起急促的拍门声。
盼娣起身打开门一瞧——和陆赞同个供销社的毛师傅正站在门口。
外面日头已经沉下去了,天蒙蒙黑,毛师傅满头大汗,上下不接下气地粗声道:“你男人被人陷害卖掺水酒!人保组刚上供销社把他抓走了!”
盼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脑中不由想起书里面陆赞的八年牢狱之灾,顿时整个人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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