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因果
“……花与月。”趴在地上自方才斗法落败就显得有些萎靡的句芒，有些艰难的仰起硕大的头颅，“我真是厌恶透了你这一副嘴脸，虚伪的让我恶心。”
随着话音落地，混沌兽渐渐显出自己的人形。如果此刻有人在这里，大概会非常的惊讶。
因为，混沌兽人形的模样，赫然与花与月，一模一样。
花与月微微垂下眼睑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男子，半张侧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情绪。
沉默半晌，花与月朝句芒伸出手。
“起来吧，地上凉。”
花与月承认在某些事上，他正如句芒所说的，虚伪的让人恶心。但他以为，这个人，总不至于包括句芒的。
他花与月自降生混沌以来，就被教导的满心满眼都是天下苍生，都是三界安平。
他用实力平天下，也用计谋安天下，还用虚伪饰天下。
但最终什么也没换来，他依然子然一身，也依然被人表面尊敬暗地除之而后快着。
有些事他隐瞒了很多人，但那些人里，不包括句芒。
句芒是他漫长生命里，第一个给过他温暖的人，所以花与月小心翼翼的把这份温暖珍藏心底。
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了……？
花与月有些手足无措，伸出去的手顿在虚空里，掌心始终没有被塞来熟悉的温度这一认知让他很有些茫然。
然而，下一刻，一个温热的身体带着熟悉的温度扑进他的怀里。
“哥哥！”
带起的风吹得长发猛然飞起悠悠飘下，有潮湿而滚烫的感觉自对方埋头的地方弥漫开来。
花与月的手终于自半空颤巍巍的落下，带着安抚意味的在句芒的头发上轻轻的揉了揉。
“……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嗓音里带着丝丝暗哑，句芒紧了紧搂着花与月腰的手臂，话音里充满了委屈。
“……你的成年礼快到了，我本也是打算来的。”花与月轻声叹口气，掌心揉过句芒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本紧张到极致的心也慢慢沉回底。
句芒是他在时间唯一存留的亲人，他不希望失去。
“我以为你为……认主，生气了……”句芒喏喏大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一颗心也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三百万年前两人就为了这事吵了一架，直接导致了三百万年的想念，而不能见。
直到如今提起，句芒还是紧张不已。
“早就不生气了。”花与月微微扯了扯嘴角，即便是当时，他也只是生气句芒对自己的事如此轻率，又怎会记恨至今。
混沌兽，顾名思义，生来就没有面貌，认主之后，容貌随主。
句芒是天地灵气所生，世间仅此一只。
如今的后天仙神们都对混沌兽的本体猜测不已，但大抵，不会有谁想到。
混沌兽的本体，是一块石头。
女娲补天，结果却缺了的那块石头。
石头素来被人认为无灵性，无惠根，是故古往今来，几乎没有石头能有神智的。
偏偏句芒，是个例外。
因为他是被盘古大帝亲手敲下来的那块蛋壳。
盘古帝开天辟地，一柄神斧劈混沌，造就天地。大半完整的蛋壳被盘古炼成了东皇钟，唯有这一小块，遗落在了深渊之中。
而被劈下来的那块蛋壳，就是句芒。
彼时的花与月，还只是那朵共生的古莲。
而后，盘古帝继续他的征途，却将古莲和那块蛋壳石留在莲落之渊之中。
古莲本就颇有灵性，未及多久，便修得人性。
深渊里孤寂无比，小小的花与月熬不住寂寞，便每日对着石头说话。
给石头讲每日修炼的苦，自娱自乐的喜，被深渊里的生物打扰的怒。
偶尔的，也会去说，一个人待在深渊里，不见人烟的哀。
那会儿，花与月以为只能这样了，只能这样哀着，直到自己足够帮得上盘古，被带出去为止。
直到句芒修炼得了神智，花与月才第一次觉得，太阳的温暖也可以穿透万丈的深渊，投在他的身上。
两人懵懂的以兄弟相称，花与月早了几万年化形，便为兄长。句芒，便成了弟弟。
那一段时间里的花与月，是他漫长年岁里，最开心的时光。
不用考虑别的，有人陪着修炼，有人陪着说话，有人陪着笑，有人陪着……孤独。
这样的日子，是后来的花与月再不曾得到过，也让那段岁月，弥足珍贵。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
花与月成年之际，被盘古带走，送到了女娲座下修课。
而句芒，石头的年龄亿年才算成年，被盘古拒绝带出深渊。
自此，两人再无音信。
直到神魔大战爆发，神灵撞塌撑天柱。
女娲令花与月走遍天下寻那补天之石，花与月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深渊里的句芒。
补天之石，需有灵性，才能撑起三界的一片天地。
而句芒身为其中翘楚，绝对能为花与月指点一二。
是故花与月出了女娲宫，二话没说就赶往了莲落之渊。他迫不及待的想去见见自己许久未见的弟弟，时间唯一的牵挂。
事情办的很顺利，他在句芒的指点之下，寻了天下灵石，却在最后一块的时候，选择了放弃。
因为那最后一块，就是句芒自己。
花与月不忍心句芒补天，便带着其余的灵石赶回了女娲宫。
女娲问起他是否找遍了所有，他第一次对自己所尊敬的女娲大人撒了慌。
那一句的“齐了”说的有多掷地有声，他的内心就有多不安。
若非缺了句芒的那一块，女娲就不会抽了自己的仙魂做结界，护那一块未补上的天。
若非如此，女娲大抵，也不会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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