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帝国时代
扣月入宫后育有一女,取名朱淑娖,如今已满七岁。这个小丫头模样与朱由校颇有相似之处,但脾气秉性却更像她娘亲,活脱脱一个小熊样儿。朱由校有时候被她烦的心如猫抓,便会假装嗔怒的说一些公主难嫁的玩笑话。其实大家都知道朱由校是个女儿奴,扣月听完后不怒反笑,继续眉飞色舞的说道:
“臣妾瞅那刘家公子个头不高,肤色黝黑,怕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可别难为了哪位公主。”
黄梦萱老家在闽南,原本颇有些山水的灵韵,善歌舞精茶道,独具一抹南方女子的娇羞。这些年不知是被朱由校宠溺过了,还是让扣月给带坏了,竟也变得刁蛮起来,随声附和道:
“样儿姐姐说的极是,另一位好像是巩家的公子,模样嘛倒还说得过去,可满脸都是之乎者也的迂腐之气,呆头呆脑的像个老南瓜。”
两人一唱一和惹得众人捧腹大笑,朱由校更是被她们的“妙语连珠”惊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哪有这样帮人说媒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不过三位皇妹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满脸幽怨的看着朱由校。虽然她们没有亲眼见过几位驸马的人选,但听闻扣月和梦萱的一阵褒贬,早已对他们失去了好感,甚至有责怪朱由校这个媒人的意思。好在她们的生母傅懿太妃、李康太妃并没有失了分寸,忙不迭从中宽慰。毕竟皇帝亲自出面挑选驸马,还兴师动众的在后宫设宴,足见他的一片真心。
李康太妃原本是大名鼎鼎的李选侍,夺宫案的女二号,也算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女强人。朱由校兵不血刃的执掌乾坤以后,将她搬至庆陵附近居住,朱徽媞交由其他太妃照看。初时李选侍心存怨恨,但忌惮女儿的安危也只能耐心的潜伏,后来高迎祥和李自成在西北作乱,攻陷洛阳后把福王朱常洵一家几乎杀的干干净净,夺宫案的女一号郑贵妃为此日夜痛苦,要不是朱由校恩准让小福王朱由崧入宫侍奉,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有了这个惨痛的教训,李康太妃早已没了蛇蝎之心,她知道此事虽不是皇帝有意为之,但多少有些放任之嫌,毕竟明朝四面出兵凯歌频传,又怎么会让反贼作乱那么久。眼见女儿日益长大,李康太妃心急如焚,多次请求回宫与朱徽媞相认,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为她养老送终。
朱由校何尝不想她们能好好的,可是当年夺宫案实在是过于凶险,现在回想起来都脊背发凉,要不是张嫣经常吹枕头风,他甚至想过要秘密处死李康太妃。如今朱徽媞就要搬出紫禁城了,朱由校顾念公主以后的生活,这才抛弃成见让其生母入宫。
仇人相见贵在能一笑泯恩仇,朱由校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年,李选侍也没有了那副欠揍的嚣张之气。其实朱由校疼爱几位弟弟妹妹是人尽皆知的事,但李康太妃不敢抱有一丝侥幸的心态,行礼后谨慎的说道:
“圣上宽仁,以德报怨,更让哀家无地自容,自觉往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皇恩浩荡。”
朱由校心想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赶紧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的李康太妃,看着皇八妹说道:
“太妃折煞皇儿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朕怎敢行忤逆之事。这些年大明日新月异,朕一直忙于前朝政事,很少关心几位弟弟妹妹的成长,一应琐事多亏皇后打理,这才勉强将他们抚养成人。如今皇八妹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朕这个做兄长的也可以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希望她一辈子都能快快乐乐的。”
情到深处自然浓,朱由校这番话都是发自肺腑,在场的人听了无不骇然。他虽自责多弟妹们关爱甚少,可谁都明白他是如何护着这个家的,两位先帝驾崩时他也才只有十六岁,内有妇人的欺凌跋扈,外有东林把持朝政,女真人、蒙古人、倭寇、红毛夷无不觊觎中原的富饶。面对内忧外患的局面,他艰难的独自挑起这个重担,多少辛酸和委屈要默默的咽到肚子里,从未表露出一丝的不悦,或是说一句抱怨的话。甚至对于那些参与过夺宫案的政敌,他也只是将他们遣回原籍,并没有大开杀戒,可谓仁至义尽。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朱由校的坚忍和大度博得了后宫诸人的尊重,在张嫣的调度下不仅六宫和睦,就连几位太妃和公主也能体会到家的温馨。如今连最小的朱徽媞都已十六岁,朱由校突然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一半,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后便册封皇五妹朱徽妍为宁德公主,带着豪华的嫁妆走向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场婚礼堪称大明之最,皇后保的媒,皇帝为证婚人,凡是在京的官绅大户都挣破头想拿到请柬,一来可以借此机会捞一些政治资本,二来想一睹天启大帝的风采。红盖头下的朱徽妍风光无限,刘有福早已乐得合不拢嘴,能和天子攀上亲戚,自己的前程已经进入快车道。
由于婚礼并非正式的场合,席间朱由校与众多功臣良将推杯换盏,满堂之上传来阵阵欢笑。陈着曾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望着这群曾经追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军们日渐老矣,朱由校内心甚为沉重,若有所指的说道:
“你们在马背上渡过了近十年的光阴,征战几万里才打下如今的太平盛世,英雄迟暮,壮心不已。古人云‘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新生代的将领已然可以担当大任,朕很想和你们一同马放南山过那种闲云野鹤的日子。”
这是一个很明确的政治信号,颇有当年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的意思,自古君臣相伴能善终的不多,急流勇退也不失为明哲保身之道。毕竟大明的军事改革已经将战争推至火器时代,很多传统的将领并不适合继续留在军中,如此看来改革是一场权力的重新洗牌,大明即将进入帝国2.0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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