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这里才是故乡
“先让她在这里住着吧，别折腾来折腾去了。”
石甄今天是准备去皇恩寺的，提前给皇恩寺的休眉师太拜了帖，若不是马车的马出了问题，她现在已经在濮阳皇恩寺的路上了。
还好马车的马出了问题，否则码头上的人往石府那边送到消息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大夫说长久只要止吐，接下来就没什么问题了。”
方桃派去石府传消息的人，说了长久晕船的事情，而且方桃特意吩咐了，不要说的太严重，病情怎么轻微怎么说，就是害怕石甄会想多。
石甄到小楼楼下的时候，方桃见面打完招呼，就说长久没有很严重，只是普通的晕船。
“瘦了。”
石甄说完叹了一口气。
如果当初没有让长久的母亲去战场上就好了，如果石歆没有在战场上牺牲，那江蓠也不会整日抑郁，最后难产而死。
一环扣着一环，前因结着后果。
长久的人生幸福吗？
在石甄的眼里，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因为一开始的不幸就已经注定了后面事情的发生。
可什么又算幸福？石甄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答案。
在她们长辈的眼中总希望孩子好一点，再好一点，好了之后又希望更好一点。她们对孩子的期盼没有尽头，这种永远没有办法知足常乐的期盼，全部都源于她们对孩子的爱。
长久的亲人，没有她们，只有她。
她尽心竭力想要补偿长久，想一个人给出长久多份的爱，可是又想要自己要足够严厉，不然会毁了长久的未来，不能让长久的性格像都城中其他纨绔子女那般。
一边矛盾，一边不舍，慢慢慢慢，这么多年都已经过来了。
“毕竟宗槐国才是故乡，纵央国的饭菜做的再好吃，水土也不一样。”
方桃虽然口中这么说，心中却有些怀念巫马思吉的厨艺。下一次去纵央国，如果可以，她想让巫马思吉做一些饭菜，她给望舒带过去，让他尝一尝。
“是啊！这里才是故乡。”
祖母在这里，故乡自然在这里。
石甄在屋子里站着看了长久一会，方桃没有离开，就站在一旁陪着。后来石甄身子晃了晃，方桃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扶。
“没什么，人老了！”
石甄感叹到，说完出了房间。
久一在门口等着，看到方桃扶着石甄走出来，急忙把自己手中拿的拐杖递了过去。
“你让久玖带李季过来，长久病了，身边不能没个人伺候。”
石甄拄着拐杖下楼，一边有久一扶着，一边有方桃站着。
“那皇恩寺那边还要去吗？”
久一开口问道，小楼下面还有马车候着，毕竟皇恩寺不是什么普通的庵寺，昨天又给休眉师太拜了帖子。
“去吧，刚好去给长久求个平安福。”
原本石甄去皇恩寺，是想给长久求子嗣的。没有想到长久会晕船，吐成这个样子。子嗣可以晚一点再有，只要她现在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她的年纪还能等一等，等长久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她应该还活着吧。
“那奴去安排。”
久一看向方桃，眼神是在问能不能请她先照顾主母一下，他下去跟久玖和车夫安排一下。
方桃点了点头，久一回以一个感谢的眼神。
“府里一个夫侍都没有的时候，感觉我还能再帮长久几年，这几个月长久忽然有了好几房夫侍，突然感觉自己老了。”
石甄没头没尾的跟方桃感慨着。
方桃笑了笑，她想石甄现在这种感觉她是可以明白的。就像在纵央国的时候，忽然得知自己跟望舒有两个孩子。没有孩子的时候，感觉自己还年少，就算再怎么成长，也没有成熟到当母亲。在知道自己其实是两个三岁多孩子的母亲后，方桃感觉自己在那一瞬间好像就长大，那种长大的感觉与以往长大的感觉，是那种成熟稳重，其中还带着一点惶恐不安，紧张小心。
“祖母老也要等到过几年长久孩子出生了，那个时候祖母才真的变成老祖母了！”
方桃想要把说话的氛围弄的轻松一些，否则她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起纵央国的望舒，还有兆木和兆雪。
方桃觉得这世间万物真是神奇，明明几天前她还陪在他的身边，现在就已经在另一个国度。如果没有船只，那一望无际的大海，单单靠人的两条腿，可能怎么也没有办法到达彼岸。
方桃心中蓦地生出一种想法，如果这世上所有的船只在一瞬间全部都毁掉，而且人们也再没有办法创造出来新的船只，让她跟望舒是不是这辈子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再也没有办法见面。
“哎呦！你可别只说长久，你年龄也不小了，该有孩子了！”
石甄稳稳的踩下最后一阶台阶，扭头对方桃说到，
“好！我努力，长久也努力，争取早一点让祖母抱上孙女！”
方桃看着眼前的石甄，想到如果自己的祖母还活在这人世，她看到兆木和兆雪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主母，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季侍就会过来，是等季侍过来再去皇恩寺那边，还是现在就出发？”
久一让久玖回石府接李季过来，久玖吓了一跳，主子这都回来了，怎么不回石府，还要接季侍过来。
久一看久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的担心。跟他解释了主子的病情没有很严重，只是晕船了，请季侍过来是照顾主子。
“现在就出发吧，不用等了，等也没用。”
石甄拄着拐杖走出小楼。
“马车后面装的什么？”
方桃跟着石甄出了小楼，刚才石甄过来的时候，她没有细看，现在再看马车后面，才发现贴着白色的纸张，而且那纸张是出丧事时候才会用到的。
“家里的兔子去世了，带到皇恩寺让师太超度一下。”
石甄一脸认真的说道，说完有些憋不住笑，开口哈哈大笑道。给兔子超度，她可不是那么慈悲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离开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那两只淋着雨的兔子怎么样了？
常琴说刚刚咽气，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毕竟是梦家姐妹送给方润正夫的礼物，方润正夫现在不在府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等方润正夫回到府宅之后，她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照看兔子的人是她安排的最后，没想到会让兔子淋了雨。兽医过来看过以后，明明说没有很严重，也给出了药方，可是药草给兔子吃了以后，兔子挣扎了几天，还是没能活下来。
“是梦阮和梦符送给方润的那两只吗？”
“是啊！淋了一场雨，兽医也来看过，还是没能活下来。”
世事无常，阎王要你三更死，你就要三更去报到。
“那两只兔子的品种名贵，葬在皇恩寺，也算配得上……”
方桃跟石甄站在小楼门口又说了几句话，最后方桃看着她上了马车，往远方皇恩寺的方向驶去。
一直到看不见马车，方桃才转身回了小楼。
“长久祖母走了？”
方桃刚刚打开房间的门，站在窗户旁边的梦符开口说道。
“你不是看到了吗？看到还问，多此一举！”
方桃走到梦符身边，往窗户外面看去。在这里可以看到楼下刚才石甄的离去，往远处看还能看到马车。
“我在看工人卸货，哪里看长久她祖母了！”
梦符努了努自己的下巴，方桃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确实能看到码头上工人卸货了。看已经搬下船舱的木箱的数量，应该没有剩多少了，又快要搬完了。
果然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比较好做事，在纵央国的时候，把这一批货物发到船舱里面，只能用十个人，听梦符说，还有一个耳卷提前溜了，所以只有九个人。现在在宗槐国，卸货的人五六十个都有了，速度快的不是一星半点。
“卸下来准备往哪里送？”
长久这边刚刚喝了药睡着，肯定是没办法打扰长久的，七两那边应该有提前告诉梦阮和梦符，在船上的时候她照顾长久了，所以不知道七两最后定下来的是哪个农庄。七两跟长久说是哪个农庄的时候，碰巧她去处理长久吐的苦水了。
“百灵镇那边的一个农庄，你去过吗？”
梦符眼睛看着码头上卸货的人，没有回头看身边的方桃。
“百灵镇？……有点印象。”
方桃听到这个镇子的名字，隐约感觉有些熟悉，可能是之前去过一次吧，毕竟为了码头上的船运，都城附近的镇子当初她大部分都跑过一遍，但是大大小小的镇子实在是太多了，没有办法一个一个全部都记住。
“你说费这么大心力把这东西弄回来，最后一株也活不下来……”
梦符说话语气中带着伤感，方桃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最后能不能活下来，有些事情只要做过，就一定留有痕迹，努力并不是全部都会白费。”
方桃的话不知道是在说烟草，还是在说梦符，或者是在说她自己。
“吱呀……”
“呦，你没守着长久？”
房门被人打开，梦阮走进屋子里，看到方桃和梦符都待在窗户旁边，有些惊讶。
“长久睡着了，缓一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烟草什么时候装车？”
方桃从窗户旁边走到圆桌旁坐下。
“等木箱子从船舱里全部搬出来，清点完毕之后就开始装车。”
梦阮走到窗户旁边，往外面看了看，估测已经搬出来的木箱子数量。
“送到百灵镇要多久？”
方桃一个手支撑着脑袋。
“不清楚，我跟梦阮都没去过。”
梦符摇了摇头，替梦阮回答。
“七两那边会在木箱子到达之前全部安排好，路上的时间七两应该也是计算过的，长久的身体现在这样，就算把木箱子快点送到那边去，也没人能处理在木箱子里装着的东西……”
梦符手指微微曲起，在窗棱上慢慢的有节奏的敲打着。
“呵……”
方桃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
梦符不明所以，你刚才说的话，应该没有好笑的地方。
“你们说长久晕船，那木箱子装的东西会不会也晕船？”
方桃的刚刚说完，就收到了梦符一个大白眼。
“那你说木箱子里的东西晕船，吐出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方桃说的话完全就是天方夜谭，哪有植物会晕船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要等你们把木箱子打开，看看有没有什么多出来的东西……”
方桃玩味的笑着，仿佛真的很期许她们打开木箱子之后，会看到多出来的东西一般。
“无稽之谈！”
梦阮留下四个字的评论，走出了房间。
码头上的人虽然不至于多到摩肩接踵，却是人声鼎沸。梦阮站在小楼门口，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们。
一辆马车从远处的街道缓缓驶了过来，在她的面前停下。
梦阮皱眉。
只限马车的布帘子被人掀开，李家小公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公子，慢些，慢些……”
李家小公子从马车上，没任何形象礼仪的跳了下来。马车里的小侍跟在他的身后，着急的下了马车。
梦阮摇了摇头，别人家的公子出门的时候，怎么都是仆人先把帘子撩开，然后公子再慢慢的优雅的下马车。哪有跟李家小公子这般，像女子一样你直接跳来的。
“幸好康叔没有跟过来，不然又该挨骂了！”
昆谷一边快步跟在李季的身后，一边抱怨道。
“梦阮小姐！”
李季下了马车之后没想到梦阮会站在小楼门口，抬手整理了一下因为跳下马车，有些凌乱的头发。
“长久在楼上，我让人带你过去。”
梦阮冲小楼里的一个女人招手，那人走过来，梦阮叮嘱了几句，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跟我来吧。”
“多谢…有劳了…”
李季先跟梦阮道谢，然后跟面前的女人客套的说了一句。
梦阮看着李季上楼的背影，咋了咋嘴巴。如果李季不是长久府上的夫侍的话，她跟梦符说不准还有一亲芳泽的机会，可惜李季成了长久的夫侍。不过也无妨，这世上像李季这般貌美的男子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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