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漂没

　　“好好好！毛将军说的对，此事咱家一定马上禀明圣上，让朝廷尽快拨生铁到皮岛来！”王昌想都没想，立即答应了下来道。

　　“还有一个事情，文龙需要请示一下王大使，这岛上的军户，本来大多都是良民。”毛文龙进一步开始试探，变民为兵的行径接近于逼良为娼，如果遇到的是死守祖制，冥顽不化的文官监军，必然是不会同意毛文龙的这种行为的，必定会对毛文龙大加斥责。

　　但是王昌听到这个事情之后，却是眼珠子一转，拖着官腔问道：“毛将军，这些人可都是自愿的？”

　　“当然，当然是自愿的。”皮岛之上不进入军户就没有耕地分，没有渔船用，这不是得活活饿死？

　　所以毛文龙还是很确定这些人都是“自愿”的。

　　“那就好，咱家检查过后，自然要为毛将军作保了！”王昌也是希望军户越多越好，士兵越多越好的，这样才能多打胜仗，自己也好沾着光步步高升，得到圣上的青睐。

　　相比于那些读死了书，得到了现有制度好处的文官，宦官更看中的还是自身的利益最大化和当下的情况。

　　皮岛孤悬海外，接收的都是逃民，若是此时还谈什么祖制的话，那不就是在自缚手脚找死吗？

　　至于怕被文官弹劾？只要东江镇能够打胜仗，能够让圣上开心，那帮只会扯嘴皮子的东林狗就休想动他王昌一根毫毛。

　　看到王昌是这个态度，毛文龙的心里顿时放心了许多，相由心生，对待王昌的态度，自然也亲切了一些。

　　王昌自然也感受到了毛文龙的亲切，当下心中也放心了不少，吃进嘴里的菜，也渐渐有了味道，宴会上的气氛，终于开始变得和谐起来，众人推杯换盏，渐渐变得融洽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房玄龄却气呼呼的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面色铁青的说道：“启禀大人，属下刚刚清点了王大使带来的粮饷和军资，这实际的数量，偏差巨大，属下惶恐，不敢入库，还请将军过目！”

　　听到房玄龄的禀报，众将都是一怔，随后便一个个都若无其事起来，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习以为常的惯例了，他们不明白房玄龄有啥好激动的。

　　但是坐在毛文龙身旁的王昌却是双手一抖，筷子都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两名锦衣卫更是面面相觑，面色变得极为难堪。

　　反倒是吴劭勋面色淡然，颇为自然的说道：“这粮饷从京城送到这里，何止千里，期间漂没一些，再是正常不过，这位管事的恐怕还不知道规矩吧？”

　　毛文龙接过账本，也是有些不以为意的说道：“有些偏差也属正常，毕竟这一路上还是有些漂没的……”

　　大明朝后期，由于驻扎在边境的明军，所有的军饷，粮草，都是由所在地的上级文官派人押送，军饷、粮草，甚至于护甲、兵刃这样的东西都由文官派人押送，于是便有了‘漂没’这一说。

　　‘漂没’，说通俗一点就是粮饷和兵杖在运输的过程之中遇到了意外，损失掉了。

　　一般‘漂没’的数量都默认在送十到八，到了明朝后期，就变成了送十到六，这已经是各地边军默认了的潜规则了。

　　说‘漂没’其实是文官编出来的掩饰，其实整个大明官场谁都知道，这‘漂没’就是克扣，实际上就是当官的层层盘剥，层层克扣，被那些负责后勤的文官给贪墨掉了。

　　虽然对于这种贪污腐败，毛文龙是恨之入骨的，但是没办法，这已经成为了明朝末年的惯例了，自己就算是生气，那也没有任何的办法，这官司就是打到天启皇帝那里，那也是白费劲的。

　　反正自己也没指望能够从朝廷那边得到什么援助，能够弄点银子和粮饷兵杖，在毛文龙看来，也是意外之财罢了。

　　毛文龙打开账册，随意的掠了一眼账单，原本淡然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铁青起来，语气冰冷的说道：“几位大使，这是怎么回事？圣上拨了白银三十万两给本将建立东江镇，可是运来的银子，却只有七万两，那剩下的二十三万两白银，都到哪里去了？还有这粮食十万石，运到我皮岛的，怎么只有五万石？就算是漂没，这也不符合规矩吧？”

　　“什么？！送十到二？这他娘的也太黑了吧？”苏其民猛的一拍桌子，带着点醉意，满脸通红的大怒道。

　　丁文礼急忙拉住苏其民，皱着眉头圆场道：“可能是一次装不下这么多，所以要分批次送过来也不一定嘛。”

　　“大人，还有这铠甲兵刃倒是足数了，但你们给看看，这铠甲和兵器能用吗？”房玄龄气急败坏的对着门外招呼了一声，几个兵士扛着几副铠甲和几把军刀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便拔出手中的军刀，狠狠一刀剁在了铠甲和军刀之上。

　　“叮”的一声，一名军士一刀就将数把新运来的军刀砍为两段。

　　而那新到的铠甲，只是一刀，便犹如破布一般被前后砍出一个大洞，里面漏出来的棉絮之中，居然还掺杂着稻草！

　　这哪里是军用物资？这比后世小孩子玩的玩具都不如！

　　毛文龙双目冰冷，脸色铁青，转头看向王昌，他知道太监监军贪婪，可是这王昌居然如此贪婪！若是其余的粮饷都是这王昌克扣的话，毛文龙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了这王昌！

　　大明末年，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都会遵守着送十到六的规矩，有的黑心的，最多也就是送十到五，贪墨一半，但是再少，恐怕也没有如此过分的！

　　可是这次倒好，三十万两白银，送到的只有七万两！送十到二！这也太过分了一些吧？！

　　王昌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颤抖着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颇为委屈的说道：“毛将军，咱家在登莱接手到这批粮饷的时候，实际上也只有十万两白银和六万石粮食了，咱家在来的路上，又遇上风浪，损失掉了三万两白银和一万石粮食，此事也怪不得咱家啊，至于这些兵器铠甲，都是山东那边提供的库存，咱家也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王昌说的大半都是实话，他接手到这批物资的时候，山东那边就已经漂没了二十万两白银和四万石粮食，他看山东那边捞的太狠，自己也不敢太过分，所以就只捞了三万两白银和一万石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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