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 离开
尼邦，最初的试验人，因为对挑战的愤怒与不满，选择投靠地府，想借用地狱之力，彻底剿灭挑战。
事实上，他的想法曾得以实现，在他的查证与带领之下，当年那一批试验人被尽数清剿。
只不过……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试验人顽强生命力堪比野花、野草，即便当年被围剿，但只要有一丝‘根系’尚存，便能再生。
结果也正是这般。
在冥府松懈，疏于管理的地方，密闭挑战继续进行，借助普通人的身体繁衍壮大。
现如今的试验人，数量远远当过当年，体系越渐完善，也越渐庞大。
“密闭挑战，是反冥府而成立，只要一日为试验人，便永远也别想得到冥府的信任，即便做了鬼差，甚至判官，也不过一个被利用的走狗。待有一日，所有障碍清楚，便只剩下消亡。”尼邦语气幽幽道。
“走狗……”周游小声重复。
尼邦一番简单的言语像一根刺，忽然深深地扎进了周游的心里。
密闭挑战，将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他恨自己是试验人。
为了能‘复仇’，他曾决意投奔冥府，借地狱之力将密闭挑战搅个天翻地覆，此刻尼邦的话，却让他心中抑制不住的悲凉。
尼邦，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和相似的经历，今日他的结局，会不会就是将来自己的结局？
周游心里想着，对白蛇一声吩咐：“小白，松绑！”
小白身体化作‘长绳’将尼邦捆绑，只剩下脑袋，迫使他无法反抗，更无法移动。
听到周游叫松绑，小白以为听错了，搭在尼邦肩膀上的脑袋高高昂起，一脸的惊愕。
“放开他吧！”周游再道。
“吱吱吱……”小白张嘴，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就像老鼠打架时的尖叫。
“聊了这么久，我相信他应该不会再想害我，没事的，放开他吧。”周游道。
小白依然担心，碍于周游的吩咐，最终选择妥协。
从下往上，慢慢松开，变成一条正常小蛇的模样，盘着尾巴，立在周游脚边。
小白冰凉，浑身散发着阴气，加上它强劲的韧性和足以摧毁地面的大力，如果换了普通人，恐早已被它勒死。
尼邦试验人的身体，不至于死，但被缠了太久，松开之后往后一个趔趄。
周游忙上前两步，扶着尼邦，关心地问道：“前辈，你还好吧？”
尊称尼邦一声‘前辈’，算是对他的恭敬。
尼邦一番摇曳，站稳之后推开周游的手，冷冷道：“别以为你放了我，我就会感谢你！”
“放了你，并非要你的感谢，而是……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周游道。
顿了顿，又补充：“我不会、也不应该对你动手，因为我们是同样的试验人，同样在地府觅有半职。
如你所言，一日为试验人，便永远不得冥府的信任。我想，你的过去，很可能就是我的未来。我们有着同样的宿命，同样的被利用被操控，同样的……悲催！”
“我跟你才不是同一类人，我跟你不一样，我……”
尼邦冷冷打断周游的话，说一半停了下来，他并不了解面前这人你年轻人，但是在他身上，他确实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你叫什么名字？”尼邦改口问道。
“周游！”周游回答，并加以解释：“微我无酒，以敖以游中的‘游’。”
“周游……”尼邦呢喃，看着周游的眼睛，不似之前那般犀利、愤恨，而是带着几许老者看小儿的慈善与温和。
“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些什么事，也不想就我的过往对你说教，我只告诉你：密闭挑战，一个邪恶的组织，冥府，一个老而弥坚的机构，在世存在几千年。新兴势力挑战旧势力，相信随着试验人的强大，过不久冥府方面便会出面打压，届时必定一场大乱。不管是试验人起义成功，还是冥府压制成功，如你这般顶着地府鬼差头衔的试验人，最后只有一个结果……”
周游明白地点了点头，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如尼邦这般留有一丝残魄，坏的结果，要么被永生永世囚禁于十八层地狱之下，要么被放逐无望海，亦或是直接烟消云散。
“你若不想消散，尽早找个地方藏起来吧，隐姓埋名，总比永远的消亡好。”尼邦道。
周游对尼邦有一些道不明的亲切感，但是并不代表他同意尼邦的如是言论。
苟延残喘地活着，真的比惊天动地的死亡更好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答案，但对周游而言，他宁愿选择后者。
周游心里否定，脸上却微微笑，“谢谢前辈的指教，你的话我会考虑的。”
说罢，看看周游的一片狼藉，转移话题道：“今日我太过冲动，毁了前辈的心血，不知道可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你想补救？”尼邦看着周游问。
周游点点头，尼邦发出一声低笑：“最好的补救办法便是你乖乖躺进我准备的石棺里……”
“这个……”周游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上维持着笑，却很僵硬。
“哈哈……”尼邦一声大笑，我跟你开玩笑的，“周游小子，我看你秉性不坏，实力、潜力都有，再锻造些时日，必有所成。走吧，这里我会收拾。”
“我……”周游欲言又止，“要不然我想个办法帮你引诱一个冥府阴使前来，助你重生？”
“你愿意帮寻觅阴使？”尼邦反问，言语里透露着一丝丝欣喜。
“我不能完全保证，但是我会留意，如果……如果真的有合适的阴使，也算弥补我今日的错误。”
“如此甚好！”尼邦笑容越渐深邃。
周游点头，与尼邦达成口头的交易。
“不过，这满地的狼藉，我……”周游想说帮尼邦整理，毕竟这些都是他弄出来的。
话未说出口，被尼邦打断：“这里我自己会收拾，就不用你帮忙了！你回去吧。”
“就这样走了……我会觉得有些良心不安。我还是帮忙整理整理吧。”
说着，周游走到一口棺材旁，想将其扶正，还未碰到石棺，尼邦忽然一声大喝：“住手！”
周游的手停在半空。
“我说了，这里我会自己整理，不用你帮忙！”尼邦道。
周游犹豫片刻，将手收回。
周游不知尼邦如何用八具尸体重生，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
尼邦不想外人触碰他的‘祭品’，周游表示理解。
“既然这样，那我便先回去了！”
尼邦挥挥手，“走吧……”
周游转身离开，脑子里一个名字忽闪现而出。
邦儿……
尼邦……
峰华镇华承洞有一个无脸人，他曾说过，密闭挑战是他徒弟研发而出，他唤他徒弟‘邦儿’。
尼邦，邦儿，是意外的巧合吗？
“邦儿……”周游不由自主地轻呼出声，随即停了下来。
“你在叫我吗？”尼邦望着周游问。
周游摇了摇头，道：“对了，前辈，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说你之前是被冥府冥帝所伤，你可还记得他的名讳？”
尼邦瞪着周游，似乎不明白周游何意。
“我听说冥帝以前叫磨罗，不知是否？”周游再问。
“是！”尼邦肯定道，表情变得不自然，因为想起了过往，内心抑制不住的愤怒。
当初的消亡，是他一生一世永远之痛！
害他之人，他亦记得非常清楚。
“我还听说磨罗在做冥帝之前，曾是地府左判，当时与他并驾齐驱的还有一名右判，因为种种原因消亡了，不知你可知此事？”
“你为何问这件事？”
“好奇！”
“这件事我多少有些听闻，据说那名右判名讳磨尼，如何消亡的不清楚，不过据说是背叛当时的冥王，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最终如何，不得到而知。”
“哦！”周游点点头。
磨罗，摩尼，曾经一左一右的两名地府判官，而今一判已经升为冥帝，而另一判却连脸都被削去，囚禁于一个小小洞穴中，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彻底的消亡。
“我还听说，右判摩尼有有一个徒弟，本事很高强，在有右判被打入地狱后不久便消失了，你可知道？”周游问道。
尼邦摇摇头，“不曾听闻。”
“那你知道密闭挑战的起因吗？是什么人改造出了试验人，因为什么原因而反抗地府？”周游想了想，再问。
尼邦盯着周游，眼神有些微妙的转变，犹豫片刻道：“你该不是想说，密闭挑战与右判摩尼，或者和他的徒弟有关吧？”
周游想点头回到说‘是’，最终摇了摇头，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前些时间听到了一些关于右判的事情，出于好奇，想问问你。”
正想着，远远传来一阵女声：“周游……”
是云舒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周游骤然响起，自己今夜是同云舒、唐正一起前来这片林子的，因为发现林子里有异样，所以独自进来查看。
过了这么久不见回去，云舒与唐正一定万分担心。
“前辈，天色见亮起，我该回去了，今日之事确是我冲动的，我再次为我行为道歉，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大可去我店里找我，我万死不辞。”周游双手抱拳，做了个江湖之礼。
“好！”尼邦应答，脸上笑意似有似无。
周游原地起跳，带着小白离开，很快，外头传来声音：“周游，你到底在哪，回答我啊！”
是云舒的声音。
“云舒，我在这儿……”周游的声音。
“周游……”云舒语气惊愕，接下来是一阵脚步声，再是女声：“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我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我……我……”
几句之后，女孩声音哽咽。
“对不起，刚才遇到一点时间，耽搁了，走吧，我们先回去……”
……
脚步声在头顶响起，由近及远，不多会完全消失在寂静的夜色中。
尼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听着外头的声音，从近在耳边到完全消失，地下室以及整个茅草屋恢复以往的宁静。
周围的一片狼藉，尼邦扫了一眼，微笑的脸忽然变得深沉。
“还真是有些难缠！”尼邦一声细语，缓缓走到斩魔弯刀旁，捏着弯刀用力一拉，刀从墙壁中脱落，带出一堆的泥土。
举起弯刀，尼邦道：“刚才我真怕你一时激动，不听使唤，对周游下手。就目前来看，你确实不是他的对手，若是贸然行动，不仅你被毁，我也很可能被他吞灭，这里的一切便不复存在了！”
弯刀上，一只猛虎脑袋若影若现，隐约中似乎还有一阵呼啸之声，像是在回应尼邦。
尼邦将弯刀放到地上，顺手捡起一根断裂的铁链子。
“那只小东西劲儿还真大，尾巴轻轻一甩，铁链子便全部断裂，若是它奋力一击，我这小茅屋和整个地下室，恐怕都得被夷为平地。”
想起小白，尼邦脸色难看。
“看来得换更粗、更结实一点的链子了！”尼邦自言自语，然后走到最近的石棺旁，将滚落的尸体抱如棺中放好，并且为其整理好衣服，清理身上的碎屑。
妥帖之后，又走到第二口棺材前，一样的细致处理尸体。
“你们可是我花了这么些年，走南闯北，历经千辛万苦，在茫茫人海中寻来的，千万不能有事！”
一边整理，尼邦一边小声念叨。
说罢抱起石棺盖，盖棺之前，棺材里的‘尸体’平静的脸上忽然皱起眉头。
尼邦尽收眼底，忍不住一声叹息：“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也想快点复活，但是你也看到了，那个周游性子烈，而且有些本事，我一时半会真有些奈他不何。我只能先静观其变，找到一个机会，从背后下手，一击制敌。”
“咔……”石棺盖与石棺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
棺材被尼邦轻轻松松盖上，棺材里‘尸体’的微表情，再看不见。
整整半个小时，终于将所有官差全部盖紧，加上那一口没有尸体的石棺，一共八口，呈八卦之姿摆放整齐。
“扣扣扣……”
像是指尖叩响石头发出的声音，从每一口棺材里传出来。
尼邦站在八卦正中，沉声道：“你暂且再忍一忍，我说了我会很快把他带回来，到时后就能复活了……”
石棺里的声音渐渐消失，地下室里，再次恢复平静。
尼邦的脸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三两步走到唯一一口无尸的棺材，轻抚棺材边沿。
“周游，要怎样在不伤害你性命的前提下，让你乖乖躺入我这石棺中？”
尼邦再一声叹息，看向头顶的眼神变得虚无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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