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人间地狱
“你们别走，救救我！”女孩声音悲切，单手提着裙子，赤脚，一瘸一拐跟在车后边。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出租车司机慌张，倒退的速度加快，渐渐与女孩拉开了距离。
浓雾之下，女孩身影若影若现，只剩下那一抹红色，在一片白雾中，像一朵盛开的红莲。
“师傅，停车！”周游叫住出租车师傅，“她不是鬼，让她上车！”
“啊？”出租车师傅愣一了下，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个女孩她不是鬼，她是人！”周游加大声音重复。
她很可能是从戏柳山庄逃出来的‘服务员’！
后面一句话，周游并未说出口。
“可是……这四周连个房子都……都没有，怎……怎么可能有人？”出租车师傅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抖，“这种大雾的天气，这种四下没人的地方，最有可能突然跳出来一个鬼啊祟的吓唬人……”
出租车师傅的喋喋不休让周游一阵不舒服，忍不住一声大喝：“我说让你停车！”
出租车师傅立马闭上嘴，手上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个女孩子不是鬼，她是人，她受伤了，你放心，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我会一力承担。”周游补充，逼近驾驶位，想要主动出手逼迫车停下。
手刚伸出去，车停下来，还未完全停稳，周游打开车门下车。
“小兄弟啊，这荒山野岭，天这么冷，出现这么个穿连衣裙的女娃……”
出租车师傅一阵嘀咕，还未讲完，周游已经从车门前消失，一道黑影子在眼前一晃而过，停在前方不远处，与红影子融为一体。
出租车司机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愣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吓得全身一阵战栗，嘴里一声尖叫，才停下的车，忙重新启动。
车还没开出去，黑红相间的影子走了回来，后车门被打开，周游扶着女孩坐上车，对师傅吩咐，“师傅，快开车！”
出租车司机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周游二人，把着方向盘的手不停打着哆嗦。
“兄……兄弟，哦，不，大……大仙，我只是一个开出租车的，你就别……别为难我了成不？我……上有老下有下，我不能死啊……”
周游感受到师傅的恐惧，忙安慰道：“大哥你别害怕，这个姑娘不是鬼，她很可能是附近戏柳山庄里的人。当然，我不是鬼，鬼怎么会大白天的打车？”
“但是你……你刚才‘咻’地一下从这里跑了那里，又‘咻’地跑回来，速度那么快……”
出租车师傅手抖到连方向盘也快抓不稳。
“我说我从小速度就快你信吗？”周游不想浪费时间，催促道：“有什么话，待会再慢慢说，先离开这儿！”
“我……我……”出租车司机依然犹豫。
“快……快走……他们追来了，被他们抓到，我……我会死的。司机大哥，求……求求你，快……快开车！”女孩忽然开口，声音哆哆嗦嗦。
坐在她身边，周游明显感觉到她颤抖的身体。
出租车司机看一眼周游，又看一眼女孩，最终一咬牙，原地调头离开。
“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只想赚点钱，遇到你们我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出租车司机一边开车离开，嘴里一边小声嘀咕。
背后，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陌生对话声：“跑哪去了？”
“刚才还在这儿！”
“该不会是躲起来的吧？”
“老大，前边好像有一辆车……”
“她肯定是上车了，赶紧追，要是被她逃走，况子不会饶了我们的！”
“是！”
脚步声，从后边传来，从微弱到越渐明朗。周游回头，迷雾中五六个人影若影若现。
女孩也听到了脚步声，回头看一眼，立马紧张地大喊：“是……是他们追上来了！师傅，开快点……”
“小姑娘，我也想开快点，但是雾太大，我不熟悉路，万一开沟里怎么办？”出租车司机无奈地回答。
“师傅……大哥，我求求你再快一点点，要是抓回去，我……我真的会没命的。”女孩眼泪在眼中打转。
“我说了，不是我不想开快，我不是也没办法嘛。”
出租车师傅时不时瞟一眼后视镜，几个人影越来越清晰，甚至已经能看到他们脸的轮廓。
他想加速，但是有心无力。
路上虽无车，但道路并不宽阔，二十来年的驾龄教会了他‘稳重’，万事性命为大。
照如此速度，估计再过两三分钟，就会给后边的人追上，出租车师傅一着急，手抖得更厉害了。
“这种大雾天，跑路都比车速更快，我觉得要不然你还是下车吧。”出租车师傅对女孩道。
“不要！”女孩猛摇头，“刚才逃出来的时候我的腿上受了伤，根本没办法正常行走，下车很快会被他们逮到的。师傅，我求求你了，再快一点点……”
女孩拽着周游手腕手忽然用力，指甲陷入周游的肉里。
周游觉得有些疼，但并没有推开女孩。
周游从上往下打量女孩，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裙摆和衣袖有几道口子，口子里的皮肤上有很明显的伤口。
她的鼻梁上有一道伤口，血从中留下，顺着眼角，远远看着，就像是从眼睛里流出血来。
除此之外，女孩身上有一股阴气，很淡，很不明显。
周游可以确定面前女孩是人，而非鬼物。
身上带着阴气，却又不是阴物，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她长期与阴物待在一起。
周游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问道：“你，还有后边追你那些人，都是戏柳山庄里边的吧？”
女孩注意里全在车后一群人身上，并未认真听周游的问话。
“你是从戏柳山庄里逃出来的是吧？”周游再问。
女孩这才转头看周游，“你……你知道戏柳山庄？”
周游并不回答，只问道：“如果我帮你摆脱这群人，你是否能把你在戏柳山庄里经历的所有事告诉我？”
女孩盯着周游，脑子里浮现出刚才他闪现到自己身边，将自己扶起又瞬间回到车里的画面。
但是，自己在戏柳山庄里的事，能说出去吗？
“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女孩道。
“好！”周游抿嘴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然后推开女孩的手，对出租车师傅道：“大哥，停车。”
“你想干什么？”出租车师傅映在后视镜里的脸上充满惊讶。
“舒展舒张筋骨！”周游道。
车后，几个人越来越近，坐在车中完全能听到他们大声喊着‘停下’的声音，速度最快的一个几乎跟上车速，手中棍子打在车后盖上，发出‘嘭’一声大响。
“我下去教训教训他们，否则不仅姑娘你会被抓回去，师傅你的车，也会被毁，严重的你也会被他们狠狠揍上一顿。”
周游徐徐说道，话音刚落，车忽然停了下来。
出租车师傅偏过头来，对周游道：“小兄弟，他们就交给你了。”
周游笑笑，推开女孩拽着他的手。
车门打开，周游缓缓下车，六个身材魁梧的人气喘吁吁赶来，每人手中均提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棍子。
走在最前一人站到女孩车门前，气势汹汹，满脸凶相。
“你真的在车上，给我下来……”他提着棍子，敲打车门。
女孩吓得瑟瑟发抖，手紧紧拽进车门把。
“我叫你下来，听见没有？”男人叫嚣着，高高举起棍子，作势砸下，“我数到三，再不乖乖下来就别怪我……啊……”
男人的话，在最后变成了一声尖叫，在宁静的道路上显得无比刺耳。
“别怪你什么？”周游站在男人身后，手捏紧他的手腕，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砸车，还想抢人？”
周游拽着男人的手将他用力往后一推，男人几步踉跄，撞在疾跑而来的几人身上。
“你是谁，管什么闲事？”被周游一推，男人恼羞成怒。
“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知道，今日你们谁也别带将她带走。”周游的声音低沉。
“你……你跟她是一伙的？”男人大声问。
“你这样理解，似乎没什么问题！”周游回道，言语轻松。
“你……”男人怒不可遏。
“好好好，既然你们是疑惑，那我就不客气起。”男人挥舞着棍子，猛朝周游袭击而来。
周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胸口，男人后退，撞上两个人，三人同时倒地。
“练家子……”
男人从地上站起来，脸上因为愤怒而涨红，“大家一起上！”
男人振臂一挥，六个人拿着棍子蜂拥而来，气势如虹，仿若上战场的士兵，个个充满斗志，欲要将周游大卸八块。
只不过，他们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周游。
六个普通人，对如今的周游而言，甚至比不少六只恶鬼，周游只用了两拳，隔山打牛一般，六个人全部倒地。
周游认准带头的，在他身边蹲下，单膝压在他的胸口，沉声道：“那个姑娘，我就带走了，你们要是不想死，就别再找她的麻烦。”
周游站起来，潇洒地转身，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你是谁？”
“周游！”周游回答，钻进车里，车再次启动。
地上的六人，谁都没有跟上来。
他们长期工作于戏柳山庄，他们很清楚周游不是普通人，他们六人完全不是对手。
“让这个女人跑了，况子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看着车渐渐远去，有人忍不住开口。
“不放过有能怎样，你们能打过这个人吗？”另外的人回答。
空气里，陷入一阵沉默。
“走吧，先回去，把今天的是告诉况子。如果单纯的是我们放走了那个女人，况子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但是有这个叫什么周……周……”
“周游……”
“对，周游。我们回去尽管把责任推在他身上，况子自然会找他麻烦，便不会追究我们的责任。”
“这个办法不错。”
“走吧，回去！”
六个人晃晃悠悠，朝着周游相反的方向离开。
……
来时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回去短短两分钟，完全走出迷雾，驶入大道。
出租车司机的手一直没有停止过颤抖，等完全脱离危险之后，他从后视镜地看周游，满脸的崇拜。
“小兄弟，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轻轻松松解决六个人。”
周游笑笑，“六个人算什么，就算来六十个人，也没什么问题。”
“呵呵……”出租车师傅崇拜的眼神渐渐收回，咧着嘴笑，笑容里仿佛在说：“吹吧你，给点颜色就灿烂。还打六十个人，怎么不打六百个？”
周游知道他不信，也并未打算让他信，看向身旁女孩道：“我看你身上伤口挺多的，先去医院包扎伤口……”
“不用了！”女孩拒绝周游提议，“这些伤口不深，很快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周游无所谓地挑了挑眉，“那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想一个人呆着，我怕他们会找上门来。被他们抓到，我就完了。”女孩再次拒绝周游。
“那你想去哪？”
“带我去你家吧。”女孩一把抓着周游的手，满脸期望：“我知道你不简单，你可以保护我。”
“那个，不好意思，我什么时候说我要保护你了？”周游推开女孩的手。
“你刚才说过的，只要我把我的经历告诉你，你就救我。”
“是，我是说救你，但是并没说……”
“求求你，帮帮我……”女孩泪眼婆娑，脸上带着深深的无助和绝望。
周游别开脸，心中起伏不定。
“这样吧，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戏柳山庄，以及你对戏柳山庄有哪些了解。你提供戏柳山庄的讯息，换取我对你的保护，如何？”
最后两行眼泪从女孩眼中流出。
“真的吗？”
周游无所谓道：“看你自己的决定。”
女孩低下头，陷入片刻的犹豫，然后抬头。
她的眼睛很红，像受惊的兔子，也像猎食的野狼，鼻梁上那一道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但伤疤明显，对应上她鲜红的双眼，竟有些狰狞。
“我……我叫楠楠，靳楠。大概一个月前去到戏柳山庄，是……是山庄里的一名的服务员。。”
周游想起王守义曾经说过的话：戏柳山庄服务员大多年轻貌美，且时常更替。
这些女孩子，很可能不是经过正常途径招聘而去。
“看年纪轻轻，长得不错，身材也挺好，应该不是普通的服务员吧？”周游问。
女孩靳楠看着周游，犹豫片刻后底下脑袋，回道：“你应该多少对戏柳山庄有一点了解吧，有些话，又何必让我说那么透彻？”
“这倒也是！”周游点了点头，“继续说吧，你是如何去到山庄，是因为况子吗？今日，你又是为何而逃出来？”
靳楠深吸口气，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定，缓缓道：“是，况子！”
“大概一个月前，我在酒吧做兼职，认识了况子，他说他可以给我提供一个更轻松，工资更高的兼职，就是戏柳山庄。”
靳楠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似在回忆过去。
“事实上，戏柳山庄确实比酒吧待遇更好，工作轻松，工资也高，只是这里的服务员，比酒吧多了一些特殊服务……”
前边的出租车司机，时不时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周游二人，满脑子的疑惑：这两人打什么哑谜？
周游看到镜中的司机，忽然觉得有些话不应当让旁人听到。
“其他的不用多说，我就想知道，一个月时间，你应该完全了解当中内幕。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尽早离开？”
靳楠摇摇头，有些无奈：“离开，不可能的！一旦进去，如不是他们主动放人，谁也走不了，谁也出来不来！那个地狱，那个让人堕落和恐惧的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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