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回忆（四）

　　戚茵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可是她还不想走，她还没有看到自己女儿长大成人，还没有看到她结婚生子。

　　“妈…妈…”戚左左抓住冰凉的手，“妈妈…你别说话…医生…医生马上就来了，妈妈……”

　　“左左……”戚茵强行提起一口气，因为有些话不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出口，“电话里有……有姥姥的电话…等…等安全…安全了…你就打…打给她…以后…以后…妈妈可能…可能不会陪…陪…陪在你身边了…你…你要…你要好好的…长大…听…听…姥姥…的话，知道吗？”

　　“别说了……妈妈…不会的…妈妈你别睡…妈妈你说要…要一直陪着我的…妈妈，你看…救护车来了…妈妈…”戚左左捂住自家妈妈脑袋流血的部位，“你看，妈妈，救护车来了，妈妈…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丢下我…我不管的。”

　　“不能看…看着…你长大…真的是太遗憾了……”戚茵抬起手摸了摸戚左左的脸颊，“幸好你没…没事……记得…帮我…帮我和…和姥姥…说…说声…对…对不起…”

　　救护车终于赶到，迅速的就把戚茵抬上了担架，罩上了氧气瓶，进行紧急处理。

　　随行的护士要给戚左左进行包扎，但是被戚左左拒绝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妈妈。

　　终于到了医院，戚茵直接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坐在手术室外面长椅的戚左左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之前救护车上随行的一个护士陪在戚左左的身边。

　　“左左是吧？你的妈妈经常提起你。”护士语气柔和的问道。

　　戚左左忽然想起，这个是妈妈工作的医院，“护士姐姐你好。”

　　“有能通知的亲人吗？”护士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这么小就让她经历了这些。

　　想了想，戚左左摇了摇头，“没有。”

　　“没事，姐姐陪着你。”护士揽住了戚左左的肩膀，如果记得没错，戚茵医生是昨天递交的辞职，没想到却以如此方式又回到了这家医院。

　　“对了…对了…姥姥。”戚左左忽然想起妈妈之前说的话，连忙打开上救护车之前拣回的手机，翻找通讯录，尽管很多字都不认识，但是有些字还是认识的。

　　终于，在勉强辨认下，戚左左找到了名为“妈”的通讯录，直接就拨了过去。

　　声音响了很久，就在戚左左以为会被挂电话时，电话接通了，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茵茵？”

　　“我…我不是…我不是妈妈。”戚左左听到声音后不知道为何哭的更凶了，“您是…是…姥姥吗？”

　　“姥姥？”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茵茵的女…女儿？”

　　“对，姥姥…姥姥…姥姥，你快来，妈妈…妈妈…妈妈被…被车撞了，因为保护…保护我。”戚左左擦着眼泪，可是眼泪越擦越多。

　　“车……祸……”姥姥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桌角，“外孙女儿，你…你身边有大人吗？把电话给…给她们。”

　　“好…”戚左左吸了吸鼻子，把手机递给身边的护士姐姐，“护士…姐姐…麻烦你…和姥姥…，不对，姥姥…姥姥说要…和你说…说话。”

　　接过电话的护士摸了摸戚左左的脑袋，看着她脆弱的眼神，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把具体地址和位置通知了电话那头的姥姥，护士又把电话还给了戚左左。

　　“外孙女儿，等…等着姥姥，很快就过去了。”姥姥抹着眼泪说道。

　　“好。”戚左左乖乖的回应后，挂了电话，眼睛紧紧的盯着手术室门口。

　　妈妈，姥姥要来了，以后我们可以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等待是漫长的，护士本来想带着戚左左去给她的膝盖包扎一下，可是戚左左完全没有离开这的想法。

　　没办法，护士只能去拿一些包扎用品过来，帮戚左左消毒上药包扎。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戚左左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下去，谁知腿软，直接摔倒了。

　　护士见状连忙过去扶起了戚左左。

　　“左左。”医生摘下了口罩，蹲了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医生哥哥……妈妈…妈妈是不是…没事了啊。”戚左左小手紧紧的抓着医生的胳膊。

　　“很遗憾，我们尽力了。”医生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双泪眼婆娑期待的眼睛，艰难的说了出来。

　　“尽力是什么意思？医生哥哥，我妈妈…妈妈没事了是不是？我不信，我不信妈妈会离开我，她和我说好的。”戚左左想要冲进手术室，但是被身后的护士小姐姐拦住了。

　　挣扎着的戚左左刚好看到了手术门开了，几个人推着一个蒙着白布的人走了出来。

　　顿时，戚左左就不再挣扎了。

　　护士见状也把她放了下来，戚左左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到了床边。

　　“妈妈…妈妈…我是左左…你起来啊。”戚左左伸手推了推躺在床上紧闭双眼、毫无生气的妈妈。

　　“妈妈，你说我们要去新的地方啊。”

　　“妈妈，你说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

　　“妈妈，你说要和我一起去找姥姥。”

　　“妈妈……”

　　……

　　没有人上去阻止戚左左，任由这个小女孩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有些医生和护士也禁不住湿了眼眶，就连以往对戚茵没什么好脸色的人，此刻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似乎是累了，抑或是精神崩溃了，戚左左直接昏倒了。

　　身边的医生连忙抱了起来，“快去准备床位。”

　　不知过了多久，戚左左再一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妈妈！”戚左左一下子坐了起来，手上扎的针被扯了下去。

　　“别乱动，点滴还没有点完。”一个中年女人扶着戚左左躺了下来，“护士小姐，麻烦帮忙弄一下。”

　　才注意到床边有人的戚左左把脸转了过去，一个和妈妈很像的中年女人出现在视野之中，心中有些不确信，“姥姥？”

　　“嗯，我是姥姥。”姥姥摸了摸戚左左的头，“左左对吧？你先好好休息。”

　　“可是妈妈……”戚左左眼泪又涌了上来，“妈妈是因为我，姥姥，对不起……”

　　“傻孩子，不是因为你。”姥姥心疼的给戚左左擦眼泪，“不是因为你。”

　　两人说着话，忽然有敲门声。

　　“请进。”姥姥开口道。

　　两个警察走了进来。

　　“您好，您是戚茵的家属叶琴是吧。”警察问道。

　　“对。”叶琴回应道。

　　“昨日发生的车祸，我们已经找到肇事者了。”警察说道。

　　“可以出去说吗？”叶琴不想让自己的外孙女儿听到这些事情，于是起身说道。

　　“好。”警察明白家属的心情，所以应了下来。

　　在医院走廊里，警察缓缓道来。

　　“肇事者是段辉，和您的女儿同在这家医院工作，据段辉所说，是因为他苦苦追求您女儿未果，再加上前天您女儿辞职，直接和他说清楚撇清关系后，他喝完酒想要再次追回您女儿，没成想……”

　　“就因为这种事！就因为这种事就要了我女儿的命吗？”叶琴有些崩溃的听完警察说的前因后果。

　　“我也很遗憾，这个是段辉今早来自首时的陈词，他说他也很后悔。”警察叹了口气，对面前人现在的心里十分清楚。

　　“后悔有什么用？后悔我女儿就能回来了吗？”叶琴靠在墙边，低声的喃喃自语。

　　“您节哀，已经起诉了，他对自己的行为也供认不讳。”警察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请问，可以帮一个忙吗？”叶琴叫住正要离开的警察。

　　在门外平复了一下心情，叶琴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垮，还有外孙女儿等着自己。

　　“姥姥……”戚左左从床上下来，跑了过去。

　　“怎么下来了？”叶琴拿过拖鞋给戚左左穿好，“别着凉。”

　　“姥姥，警察叔叔说什么了啊？”戚左左弱弱的问道。

　　“没什么。”叶琴蹲下抱住戚左左，“你什么都不用想，以后和就和姥姥一起好不好？”

　　“好…”戚左左觉得忍住了的泪水又要涌出。

　　几天后，叶琴带着戚左左还有戚茵的骨灰回到了家里。

　　而在某地的某一个男人听到了戚茵和戚茵的女儿双双逝世的消息，直接崩溃的晕了过去。

　　到了新的环境，戚左左有些束手束脚，尽管是自己的姥姥，可是下意识的还是想找自己的妈妈。

　　“左左，过来。”叶琴注意到戚左左的不自在，坐在沙发上朝她招手道。

　　迈着小短腿，戚左左走了过去，“姥姥。”

　　“嗯，我的乖外孙女儿。”叶琴搂住了戚左左，“以后呢，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尽管和姥姥我说，知道了吗？”

　　埋在叶琴怀里的戚左左点了点头，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姥姥，姥姥。”

　　“嗯…姥姥在。”叶琴知道这孩子肯定又哭了，用手轻拍了拍怀里孩子的后背。

　　“姥姥，妈妈让我和您说……”戚左左离开自家姥姥的怀里，看着姥姥的眼睛，“妈妈让我和您说声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时，叶琴再也忍不住情绪，眼泪涌了出来，其实妈妈也一直在等你回来啊…谁知道…等来的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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