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裴战此刻感觉很……微妙。
如同对抗强敌时,你蓄积了全身力量猛然一击,拳头却落在了一团棉花上,化解了你所有的力道。不,准确的说,拳头根本还没来及的挥出去,就直接被一团棉花包围了。
又像一件你渴求了很久的东西,甚至一度以为永远也得不到,一天却自己窜到了你手中。
说不上高兴,也谈不上糟糕,只是头莫名有点疼。
二丫抿了抿唇,强迫自己直视裴战。张妈妈说过,道歉时要看对方的眼睛才有礼貌。
她手指不安地动了动,措辞道,“张妈妈说过,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没有借口。因为木已成舟,往事无法改变。我原来不太懂,只是这些年夜里睡不着回想起你说恨我,这里就又酸又胀的难受。
如果我以前让你有过这样的感觉,那一定是我做错了。对于以前做的事,我感到很后悔。
裴战,对不起。”
二丫说的很诚恳,目光笔直又清澈,裴战坐在床沿边默默注视着她。眼前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庙宇中来来往往虔诚的信徒。
裴战相信二丫的话,他所认识的二丫,从不会说谎。不过很多时候,裴战反倒宁愿二丫说谎,
不然自己也不会被这浑浊不堪的感情困了多年。
沉默了片刻,裴战勾起一抹笑意,语气轻柔道,“小姐知道错了就好。”
他五官生得俊美,这一笑如同春风化雪,更是迷人的很。
二丫见了连忙点头如捣蒜,心中却警铃大作,身子不由紧绷。
这笑再好看也是假的,二丫再清楚不过,这可是她的功劳之一。
刚把二狗子买回时,他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十来岁的少年郎,本该策马扬鞭,潇潇洒洒的年纪,却是一副少年老成,寡言少语的样子。
张妈妈为此抱怨过不止一次。
二丫那时也不爱说话,整日一个人呆着,也不和庄上同龄的孩子嬉闹,像是个木头娃娃。好不容易相上一个陪伴,又是一个闷葫芦。
两个闷葫芦成天相对,简直是要都无聊有多无聊,要多沉闷有多沉闷。
对于张妈妈的唠叨,二丫只是眨了眨眼,并不在意。她买二狗子回来只是想让他陪着自己,说不说话又有什么打紧。
不过偶然间,听到张妈妈劝慰的一句话,让二丫上了心。
有句话叫,笑一笑十年少。
这句话扎到了二丫心里,她希望二狗子能活得长些,再长些……
有了这样的念头,二丫找到了差事做,她一定要让裴战学会笑。
古朴雅致的书房,两面铜镜,二丫为人师,二狗子为徒。二丫笑一个,二狗子跟着笑一个。
开始时,二丫教的认真,裴战学的敷衍。不爱笑的两个人,修习进度非常缓慢,每日一练就是两三个时辰,时常笑得裴战脸都抽筋了,才放人回……
后来裴战学乖了,进步“神速”。不但学会了笑,还学会了微笑,冷笑,苦笑……等一系列高难度表情。
二丫对此深表满意,每日见了裴战都要他笑上一笑。
如今裴战倒是练的炉火纯青,二丫倒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今日才见一会,都对她笑两回了!二狗子什么意思,这笑是在跟她暗示什么?!
果然还是不会轻易放过她吧?
摸不透裴战的想法,二丫缩着身子,越发忐忑不安。想了想还是可怜巴巴道,“以前是我待你不好,我知错了。如今你找到我,除了要我性命,其他我都认罚,绝无怨言。不过……”
二丫比着手势,墨瞳含着雾气道,“下手时能不能轻点?”
“小姐……”
裴战缓缓站起了身,脸上还带着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不过手却放到了腰间的铁鞭上。
二丫见了浑身一震,连忙闭上了眼,却躲也不敢躲。
然而预想中火辣辣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倒腰间有一股冰凉的触感,而后一道力道拉侧,她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张开眼,一张俊美的脸在眼前蓦然放大。二丫身子一僵,却还是没躲开。
裴战抽回铁鞭,看着以往只出现在梦境此刻近在咫尺的人,弯腰附耳道,“小姐甘愿认罚,那就罚小姐做我的贴身丫环,直到算清这笔旧账为止。如何?”
近在耳畔的鼻息,如同一根宽大的羽毛轻轻拂过耳廓,二丫背上一阵战栗。她懵懂地点了点头,看向裴战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片湿润,可怜又动人。
做丫环不会少一根头发也不会少块肉,还能时常见到二狗子,她非常乐意。
只是一想到裴战如今厌恶她,只是来寻仇的,心口就一阵难受。
低头难过了一会,二丫忽的又偷偷笑了,比起难受还是重逢的喜悦占了上风。
算了,总比以前只能梦见二狗子的好。
她从今日起就努力做个好丫环,早早让二狗子出完气,然后请求留在他身边。以后看他成亲生子,子孙满堂,自己也可以见到小二狗子。
“等下启程回烨城,你收拾一下。”裴战在桌边坐下,幽幽发令道。
“好。”二丫得令就要去,忽的折回身惊道,“哎呀,我把张妈妈……”
“她已经提前去烨城等你了。”未待她说完,裴战从袖中取出一个耳坠打断道。
“哦。”二丫松了一口气,掉过头收拾行李。
可不到片刻,她又走了过来,奇怪道,“我之前的衣服还有包袱呢?”
裴战端着茶杯吹了一句气,一脸坦然道,“全都我给烧了,怎么?”
二丫一愣,然后握拳道,“烧的好!”
做好丫环第一步,二狗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不过刚才这一幕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一会后,她才猛然想起一些片段,心中再感悲凉,哀叹前途无望。
买下二狗子时,他穿的是人牙子统一发放的粗衣。自己那时嫌恶脏,下令把二狗子的东西全部一把火烧了,就留了‘一个人’进府。
当真烧的干干净净,连裤衩的线头都没给二狗子留。那时二狗子望着她,也说了三个字‘烧的好’,不过是怒目切齿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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