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年少不可欺
“小昭好，多温柔啊！”
“当然是娶赵敏，性格助于成长，而且生活还多姿多彩。”
“小昭！小昭最好啦，漂亮温柔体贴，绝世好老婆！”
陈知行圆瞪着他的眯眯眼激动嚷嚷着、来回不离一句温柔，那为小昭挺身的气势颇英伟。呃，如果不看他要挥舞进身旁美女胸口的爪子。
“那赵敏呢，一心一意待你，热烈深情爱你，天涯海角追你，抛家弃国为你，这样一个灿若玫瑰、至情至性的女子你能不爱吗？你会不爱吗？”
郭崇按捺回陈知行快独自单飞的胳膊，偏身从两个女生的太阳伞下借过、道。
陈知行龇着小虎牙几个不服，他还是喜欢小昭，可是他又觉得虫子说的好有道理啊。
奇怪，刚刚还相见恨晚的两人怎么这就吵上了呢？
话说二十分钟前，两人途径一家电店，彩电上正播放《倚天屠龙记》中新妇素手裂红裳这一集。
郭崇和陈知行看完了高潮剧情后，聊着聊着就“假如我是张无忌，娶周芷若还是赵敏”展开了讨论，结果郭崇爱赵敏陈知行爱小昭，二人越辩越烈，最后演变成这个局面。
好争强斗胜啊，不过这就是少年心气而已。
反正等郭崇和陈知行大眼瞪小眼的来了步行街，两人眼睛中色采一动，不用第三者劝和，双双又勾搭着欢喜逛街去了。
鳞次栉比的步行街处在高楼大厦荫蔽下，又凉快又热闹，这里可以和摊贩讨价还价，卖得东西也五花八门。
而步行街里面又树枝般旁生许多巷弄和居民楼，巷口徘徊众多发传单的大妈，其职业的迎宾笑、往巷子更深处瞟的眼色、激昂中带点隐秘的语气和专拦小年青的行为，使人深刻怀疑其真实身份是不是个老鸨。
这不，陈知行买个喝的的空隙，在摊面上试戴帽子的郭崇殊不知，自己这妥妥的二九小年青已被一阿姨观察了好几遍。
“小伙子，今天我们‘来塑’医美院有周年活动，送护肤小样，可以了解一下。”
那阿姨从纸袋里往外拿什么东西，郭崇正要谢拒，眼色疾心眼快的阿姨边翻宣传册边道:
“像你这个年纪的小伙子，不注意就爱长痘留痘坑，尤其这个天，脸出油更容易出问题。像图片这种。”
图片赫然是个青春期的男生，头脸满坑满谷的红痘里有白脓。
只看了眼郭崇就头皮发麻，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鼻侧和下巴的痂，这几个痘是前几天新冒的，他给挤破了，这会儿手指擦过还有涩涩的感觉。
郭崇这半年不是嘴巴冒两颗痘，就是额头冒两个痘，小半年不消停。
他自认也没臭美到没事儿就掏个镜子、顾影自怜的程度，但真要任脸上烂了也是不想的。
于是他拿过传单，问道:“我是有长痘，小半年了，这严重吗？”
阿姨眼睛一亮，上钩了！她倾身过来瞧了瞧，“你肤质还可以，不过鼻子上有东西，看得出要大片爆发，你看，脸的t字区最容易长痘，就像这种。”
那阿姨冷不丁又将图片举来郭崇面前突袭，郭崇闪了闪目光、问:“有什么方法去除痘印或者缓解长痘吗？”
“有的，比如我们这个……”
郭崇开始浏览那些瓶瓶罐罐下方的密麻文字。
陈知行拎着两大杯冷饮回来时就见这副情景，他可太了解这些阿姨的厉害了！她们自说自话都能滔滔不绝追着你唠出几百米，一搭腔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看郭崇这会儿已然无法自救、只可他拔，于是陈知行快步上前，大声呼唤:“虫子，买好了吗？”
偏偏郭崇先行将他拽拢了去，点着宣传册问他，“你说这个有用吗？”
陈知行:“这个啊，我也不清楚。”
“不了解没关系啊，我们门店就在前面，你们可以领些免费小样，先试下效果嘛，满意的话再打上面的电话订购。”
那阿姨属苍蝇的，见缝儿就叮。
她见陈知行眼熟，只手臂半贴半带着郭崇、身体已轻缓而隐秘地迈开了小碎步，郭崇是真有兴趣了解，也就顺其自然被带着走。
陈知行看着眼前那阿姨的笑就觉得心里不踏实，他直觉有什么不对，但脑子里的见识和经验没跟上。
这时那阿姨又介绍起医师来了，一路滔滔不绝，陈知行竟是见缝插针的时机都找不着。
医院是栋灰白二层小楼，门口也无喜庆的条幅或易拉宝什么的，四下清冷。这里很偏僻，毗邻一大片墙体斑驳的老旧居民楼。
不过郭崇在和阿姨聊肌肤清洁问题，并未多注意。
阿姨依旧是手臂半贴半带着郭崇，领着两人直奔大堂右侧的狭窄楼梯，那黄褐色木梯喜迎三个缘客、“咚咚”响得欢。
一上去，阿姨冲前台喊：“来拿护肤品小样了啊，一个人。”
前台那儿歪七扭八看手机的三个人立刻抖擞精神，一人奔至饮水机，一人引陈知行到沙发坐下，余下一姑娘带着郭崇闪电般直入里侧一扇门。
陈知行直觉中一根弦绷紧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先叫住郭崇，“虫子……”，但嘴还没张开就被更响亮的“喝点水”盖过。
眼看那门关了个严实，他的叮嘱只怕变只苍蝇也叮不进郭崇耳朵了，陈知行只得坐下，他从腰包里拿出手机、紧盯着那扇门。
“卡擦”
厚实木门合闭的声音嘶沙难听，某一瞬还和《名侦探柯南》那瘆人片头有了微妙重合，也许是被屋内的冷气一冷镇，郭崇昏涨的头脑清醒不少。
“把书包放椅子上吧，先坐下歇会儿。”
郭崇看了眼面前的长台和皮椅、没动，“不是领护肤小样么？”
那姑娘从旁边柜子里拿东西，闻言，回头对他笑道:
“这个就是先给你做个皮肤测试，为了防止你的肌肤对我们的护肤品过敏长疹，我们就算促销送样品也要负责任的，要不了几分钟的。”
郭崇一想也没什么不对，放下背包，缓缓躺下。
姑娘戴好口罩，给郭崇围了个蓝色围脖后便往他脑袋前方一坐，阴影罩下。
郭崇不喜欢这情形，这让他有种自己是“砧板上的肉”的感觉。
也不容他想些有的没的，一层清凉液体就覆上他的脸，力道有些轻重不一，然后不时有瓶瓶罐罐的盖子磕巴声，显得有些仓促。
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
郭崇心里一紧。他想起了一些细节：送样品就送样品，肌肤测试就肌肤测试，为什么做事露一半藏一半？为什么需要这么多复杂的瓶瓶罐罐？为什么那阿姨没理陈知行？为什么这个促销活动这么大费周章……
将前前后后的反常一串，郭崇知道事情不简单。
“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用一朵花开的时间/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幽幽静静的密闭房间中，冷不丁冒出的歌声有够惊神醒脑的，这是郭崇的来电铃声，那铃声响了很久，听着像是有多大的急事。
郭崇心里有数，没想接。
屋里的气氛安静得有点警惕，那姑娘瞅了眼椅子那儿的背包，寒暄道:“帅哥，哪里人啊？”
“四川的。”
“来上海上学啊？”
本来是来上学的，但这会儿不能是了。郭崇眼眸闪烁着，手心开始一点点凉了，他在想怎么办，同时夹带着紫贡方言道:
“不是，高考落榜哒，我舅说，上海是大城市，挣滴钱多出路多，我就来上海咧块打工哒。”
那姑娘一愣，“哦，在上海挺有发展前途的，工作找好了吗？”
郭崇低声叹气道:“哎，没学历没技能，找哒半个月哒还没找兜工作，我钱都快花完了，只能托我同学介绍哒。”
“这样啊，别灰心，慢慢找。”
“……”
郭崇和姑娘有一搭没一搭瞎聊着，一点点积极向姑娘透露些信息片段，显得自己又穷又单纯又没主见好拿捏。
渐渐的，随着自己的“人设”愈发鲜明，那姑娘也没什么寒暄的兴致了。
“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用一朵花开的时间/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闪了电/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背包里的手机又响了，那来电铃声一直响、纠缠到它的有生之年才不甘心似的挂断，郭崇听着门外有些骚动，心中默默劝风行冷静点。他问道:
“还要好久啊，我同学性子急，等不住哒。”
“好了，让皮肤吸收个10分钟，等会儿洗完脸就好了。”
“好。”
“那我们皮肤测试前是要先做皮肤清洁的，这个是要收费的，那一共是138，帅哥，你是付现金还是刷卡呢？”，
姑娘靠门边微微笑，那动作间的意思无异是“亲爱的顾客哟，你是笑着让我们宰一刀呢？还是哭着让我们宰一刀呢？”
听到要收钱时，郭崇像那只搁温水里煮傻了的青蛙，他不声不响坐到放背包的椅子那儿。然后又大喇喇翻开钱包，里面花花绿绿的好几张，就是不见一张红的。
郭崇将里外夹层翻了几遍，缓缓合上钱包，他抓着衣摆窘迫道:“我，我这儿钱不够，我可能得找我朋友借点钱。”
那姑娘有些意外，先前说要收费138时，她早已准备好狡辩为什么要收费的话术了，眼见郭崇没什么反应，以为是个软弱又老实的主。
但看他那不断搔拿衣服的手，配上红透的耳朵和磕巴的嘴皮子，倒是看得出他的窘迫很有几分力度。
一道门外，陈知行抓耳挠腮，也是十分焦灼。
“卡擦”
盯了好久的门总算开了，正拿手机捣手掌心的陈知行“腾”的弹身一蹴！
当瞧见郭崇满脸泡沫时、他心下悔恨:果然是大骗子！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意见、便见郭崇做了个噤声手势。
郭崇拎好背包，余光瞥见那姑娘端了个杯子、路过前台看手机三人组去饮水机倒水，他见机勾下陈知行的脖子、附身耳语——
“什么也别说，拿好东西！”
言毕，不明所以的陈知行依言将手机放回腰包，郭崇拿围巾擦拭干净口眼区，两人对上眼神后……
“跑！”
郭崇看着地面摇曳的光斑，回想这半天的经历，顿觉好笑。
这时，正过斑马线的陈知行边大开大合挥舞手臂、边高声呼唤“虫子！”，郭崇站起身缓过低血压后、拍干净衣服沾的灰，末了抄上靠树边的滑板朝少年而去。
“哎，哪来的滑板啊？”
“先不说这个，我饿啦，先吃饭。”
“对对对，走走！我家里没人，咱们去万达，正儿八经给你接风洗尘！”
“等等，我要走你前面。”
“怎么了吗？是不是我的背影太高大有点挡视线啊！”
“……就是不想你背后那两个字而已。”
“我背后什么字？哦，傻……”
“闭嘴吧你。”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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