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三章（2）
完全——睡不着！
夜归鹿双手交叠躺在床上，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无数次的尝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一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导致头脑异常清醒。想要放空自己，闭上眼西珀莉伸出手的模样却一次又一次地冒了出来。
怎么办？夜归鹿愁眉苦脸。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
待会莉莉就要来找自己了，要装睡吗？可是，莉莉是真心想要他好好休息的，这样不就是在骗她吗？虽然没有恶意，但这样也会辜负莉莉的好意……
高高在上的少年，此刻却深深地苦恼着。
话说，好像快要到莉莉日常醒来的点了。夜归鹿不自觉地咬着指甲，果然还是装睡吧？
咚！！！
巨大的坠地声响，是从隔壁传来的。
夜归鹿一跃而起，瞬息之间，便冲出了房门。
“莉莉——！”夜归鹿猛地推开了房门，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动了起来。
他来到窗床前——
空无一人！
夜归鹿一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魔力也不受控制地波动起来。他脑内电光火石间闪过无数种可能却又在一瞬间被通通否决。夜归鹿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莉莉的玩偶兔子还好好待在床上，盖着半截被子……等等。
夜归鹿定了定神，缓步绕到床的另一边，被子下面果然有一大团鼓起，正微微颤抖着。
夜归鹿明白了。西珀莉有睡觉缩成一团挤在墙角的习惯，之前的旅馆都是他们运气好，恰好都选到了一面靠墙的床。而和风旅馆的床都是放置在中央的，两侧临空，西珀莉没有防备，无意间就从床上滚了下来。刚才发出的巨大闷响，大概就是她摔在地上的声音。
夜归鹿松了一口气，又赶紧蹲下掀起棉被，看见了蜷缩成一团，脸埋在膝盖上，双手捂着额头不停颤抖的西珀莉。像一只受了伤，瑟瑟发抖的垂耳兔。
又是一阵心疼，夜归鹿把被子盖在西珀莉身上，隔着被子轻拍她的后背：“莉莉撞到头了？把手放下给我看看有没有破皮好吗？”
西珀莉轻轻地松开了紧捂额头的双手，雪白光滑的额头上一片红肿。
夜归鹿感觉心脏真实地抽痛了一下，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安慰说：“还好，没有流血……”
话音却凝滞在西珀莉抬头的一瞬间。
西珀莉平静的面庞上，大而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豆大的泪珠断了线般，不要钱地往下掉。一颗一颗啪嗒啪嗒砸在地面上，溅出清脆的声响。
“……是生理性泪水。这个比我想的要痛一些。”当事人倒是很冷静地开了口，因为垂下了眼睑，一颗泪珠就挂在她的睫毛上，欲坠不坠，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
“对不起啊，璐璐，明明约定好了，结果还是你来找我……”夜归鹿突然一言不发地把她拥在了怀里，一手轻轻揉着她的头，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西珀莉整个人埋在夜归鹿怀里，鼻尖充斥着好闻的檀香，她感觉自己被一片温暖包围了。
很奇怪。她不是喜欢肢体接触的人。
就算是熟人也会保持一定距离，更不用说是异性了。而面对这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少年，她居然没有任何排斥感。也不是什么暧昧的亲密关系，而是西珀莉感受到了，少年对她毫不隐藏的善意。
“为什么要道歉？”夜归鹿把脸埋在少女松木香的发间，闷闷地说，“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啊。”
“但我确实……”
“莉莉，对不起。其实我没有睡着，一分钟都没有，我只是躺在了床上而已……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抱歉。”夜归鹿的声音轻到近乎无声。
西珀莉没有说话。
“所以，算扯平了好不好？莉莉不需要道歉，我也不会再自责内疚。”
怀中的少女也抱住了他，在他背后轻拍，然后温声回答：“好。”
夜归鹿终于松开了西珀莉。给她小心翼翼地涂了消肿药，然后捧住她的脸，呼呼地吹了吹。
“还疼吗？”夜归鹿的眼眶有些发红。
“疼，但是好多了。”西珀莉诚实地回答。
“莉莉，虽然很失礼，但是我要和你说一件事。”夜归鹿松开了捧着西珀莉的手，直起身来看着她。
“你说吧。”西珀莉看他神色格外严肃，也认真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准备倾听。
“今天晚上，”夜归鹿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和你一起睡！”
西珀莉：？
“不行。”西珀莉没有一丝犹豫，果断拒绝。
“那就让我守在莉莉身边，我会安静待着的。”夜归鹿没有放弃。
“不行。”西珀莉拨浪鼓一样猛摇头，“男女授受不亲。”
“莉莉是在意人类之间的教条吗？那么莉莉应该是知道的。”夜归鹿停顿了一下。
“我不是人类。”
两个人都沉默了。
是的，一柄剑贯穿了心脏被拔出后迅速自愈然后活到了现在的，怎么可能是人呢？
夜归鹿不是人类这个事实，是西珀莉一开始就知道的了。
只是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戳穿对方，直至刚才。
夜归鹿攥紧了拳头。一直以来，两个人都回避着的事实，在此刻终于被他自己揭开。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待在她身边的资格吗？
“和这个没有关系。”
“！”夜归鹿吃惊地抬起头，正好对上西珀莉平静的，没有任何动摇与改变的视线。
“无论璐璐是不是人，是鬼是魔是灵是神，都没有关系。在我看来，一切生物都是平等的。为什么要特意区分开来？璐璐就是璐璐，我愿意和你待在一起又不是因为你是人还是其他什么。我和你是两个同等的生物体，所以不行就只是不行而已，这和你不是人……”
“没有任何关系。”一丝一毫都没有。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夜归鹿愣住了。西珀莉眼里的光过于耀眼，让他产生了或许他也可以好好地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的错觉。或许……不是错觉？
真是一个神奇的人啊。夜归鹿忍不住笑了起来，又低下头敛去嘴角笑意。
“那该怎么办呢？我总不能看着莉莉每天早上都受伤吧？”
“放心，我不会再受伤了。”
“莉莉最好说到做到……”夜归鹿低下头嘟嘟囔囔，最后还是给西珀莉床边垫了两床棉被才勉强放心。
——
第二天早上。
“莉莉……这是怎么回事？”夜归鹿看到西珀莉手背上的伤口，嘴角抽了抽。
西珀莉目光飘忽眺望远方。
昨天她真的很努力地在中间睡了，谁知迷迷糊糊一翻身还是下去了。坠落感让她瞬间清醒，手下意识地想去抓周围的东西，无意间碰翻了枕边的睡前小说，锋利的书页划过手背……还没感到痛血就已经流出来了，口子还挺大。
“骗子。”夜归鹿低头给西珀莉上药打绷带，语气低沉。
“对不起……”西珀莉明显感觉到夜归鹿生气了，愤怒全被隐忍在眸底。
“最后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夜归鹿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
第三天早上。
夜归鹿看着西珀莉小腿上的伤口，一言不发，脸沉得吓死个人。
西珀莉低下头，已经不敢去看夜归鹿了。
夜归鹿不说话，他蹲下身，再一次拿出了药膏和绷带，仔细而又小心地处理着伤口。西珀莉抬起眼睑，静静地看着他。
“莉莉以为我会发脾气么？”夜归鹿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猜出了她大概在想什么，然后重新低下头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不会的。世上千万人，只有莉莉你，我永远都不会对你生气的。”
因为他从来都不舍得。
他只是在对自己生气，气西珀莉受了伤，而他却无能为力。
“莉莉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做。”夜归鹿低头整理药罐，“只不过，接下来每天晚上我都要在莉莉身边结一个魔法阵，因为我不想再看到莉莉受伤了。”
“但是这种魔法阵一般都要和精神力联结吧，你会很累的。”
“莉莉忘了吗？”夜归鹿抬头冲西珀莉人畜无害地笑了笑，“我不是人类啊，就算好几个月不睡觉也是没有关系的……”
“和我一起睡吧。”
“……什么？”
“璐璐，”西珀莉冷静地说，“从今天起，和我一起睡觉吧，拜托了。”
于是，西珀莉和夜归鹿纯洁的（？）同床生活就开始了。
西珀莉其实对自己这个习惯十分郁闷。
刚开始她还有些别扭，每次入睡前都与夜归鹿隔着半个床的距离，但醒来后无一例外地都滚到了夜归鹿的怀里。这让矜持的西珀莉一时间十分苦恼。
但又不得不说夜归鹿的存在十分有安全感。
从那以后，西珀莉就再也没有滚下过床了，就算差点掉下去也总会被夜归鹿及时地捞起来，反应速度简直绝了。
久而久之，西珀莉也习惯了。
很自然地假装自己是在和璐璐一起睡觉，啊，不是夜归鹿，而是那只既聪明又漂亮的边牧，西珀莉以前也经常和爱犬一起睡。不过之后几次梦呓让夜归鹿察觉到了端倪，醒来之后被夜归鹿笑着问原来他经常滚草坪叼飞碟啊，还是很心虚的。
而对于夜归鹿来说，西珀莉除了每天晚上会哐哐撞他胸膛（虽然这点也很喜欢），偶尔叫自己去叼飞碟之外，还是很好的。
每天早上醒来发现洋娃娃乖巧地窝在自己怀里，心里简直又温暖又快乐，夜归鹿幸福得都快摇尾巴了。
西珀莉和夜归鹿的旅游生活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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