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三十一章（7）
“既然如此，我就先退下了。”理英转身向法比奥垂首致意，“老师，明天再见。”
“明天再见。”法比奥笑着挥了挥手。
夜归鹿目送理英离开，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法比奥端着一盏茶坐了下来：“好了，回到正题，你们是来申请旁听生的？”
“是的，老师。”西珀莉点头，“我认为归鹿同学可以体验一下不同国度的学习氛围，也好促进各方的文化交流。”
“这倒是不难。”法比奥吹了吹滚烫的茶叶，“只要归鹿同学可以通过旁听生的入学小测，再向校方提交过往学籍就好。”
西珀莉：“考试没有问题，学籍可能会有些困难。”
“嗯？为什么？”法比奥低头品茗了一口红茶。
西珀莉如实回答：“因为璐璐是魔族。”
法比奥：“噗——”
西珀莉贴心递上手帕：“老师您没事吧？”
法比奥一边接过手帕一边剧烈咳嗽：“咳咳咳咳……你、你说什么？！”
“我说——”
“不，打住。其实我听到了，这件事还是不要多说。”法比奥神色严峻地制止了西珀莉，还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场后才放下茶盏。
法比奥揉按眉心：“你们……是认真的么？”
西珀莉回答：“当然。”
夜归鹿补充：“理英同学也知道我是魔族。”
法比奥瞳孔震颤，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难怪理英刚才的表情怪怪的……”
西珀莉：“老师，不可以么？”
法比奥有些头痛：“这已经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了……事涉两族，且未有先例，实在不是我一个执教老师能够处理的……”
西珀莉皱紧眉头：“这样么？那就没有办法了……”
法比奥重新端起了茶杯，面露遗憾：“是啊，没有办法了……”
西珀莉目光灼灼：“我只能将这件事告诉老师了。”
“嗯？是什么？”法比奥再一次低头品茗了一口红茶。
西珀莉：“其实璐璐是魔王。”
法比奥：“噗——”
西珀莉赶紧上前轻拍法比奥的后背：“老师您还好吧？”
法比奥一边弯腰擦去茶沫一边剧烈咳嗽：“咳咳咳咳……你、你说什么？！”
“我说——”
“不，等等！”法比奥迅速抬手打了个响指，一道无形的静音结界立刻形成。
法比奥握着西珀莉的手腕将她拉近，压低声音问道：“西珀莉……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西珀莉弯着腰，侧过脸认真地回答：“老师，我什么时候有跟您说过假话？”
法比奥的脸色一白，他望向不远处那位气场神秘的黑发美少年，忍不住用手背擦了擦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他就是那位……传说中魔族历代以来最强的魔王殿下？！
法比奥扶住额头，感到有些眩晕。
他十多年的执教生涯，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难关。
他这位最得意的门生不过是去了一趟东大陆……怎么就带回了这么一尊大佛啊？！
这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到底从哪里捡来的啊？
究竟是产生了一段怎样的奇遇啊？
法比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总觉得再了解下去的话……会很危险。
他不会最后被这位魔王殿下灭口吧？！
法比奥的背后渗出了一层薄汗，他强装镇定拉住西珀莉：“孩子，你知道魔王出现在人族的校园之内，还想与普通学生一起上学意味着什么吗？既然他都是魔王了……你们伪造一下学籍又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这么听话地将他的魔族身份全盘托出告知于我呢？还不如让我什么也不知道地通过申请，虽然我很感激你们对我的信任，可知道太多秘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西珀莉同学，你这是要害死为师啊！”
夜归鹿看着法比奥和西珀莉两颗脑袋靠得极近，一副亲密的模样，默默别过脸，不自觉地闷声顶了个腮。
西珀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没事的，道格拉斯老师。璐璐是我的朋友，他是绝对不会伤害老师还有其他同学们的。”
“鹿、鹿鹿？！”法比奥瞳孔地震，他震惊于西珀莉与夜归鹿关系的亲近，也惊讶于西珀莉居然如此相信面前的这位魔族少年……或者说是魔王。
要知道，在他们的世界观内，魔王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反派。
人族与魔族成为朋友本就离经叛道，更不用说对方还是魔族之王了。
可西珀莉的行为，却一次又一次地在打破这个定律。
“西珀莉，或许他是你的朋友，所以不会伤害你。可魔王并不是我们熟知的存在，圣蒂兰亚还多是心气高傲的孩子，万一有哪位贵族小姐或是世家少爷冲撞到了你的朋友……魔王暴走，整个学校的学生，甚至是全体教师都难以阻挡。”法比奥神情严肃，“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西珀莉点了点头：“老师，您说的这些我都深思熟虑过，此事非我一时兴起，我和璐璐都是认真的。如果您担心璐璐对学院的安危问题，那就请将璐璐的督察权全权交付与我，我保证，一定会全程待在璐璐的身边，确保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安全且无害的。”
法比奥担忧地看着西珀莉：“为师怎么能将这么大的责任全托在你的肩上？我知道你的魔源很强大，是天赋异禀的魔法天才，可你对上魔王也难……”
“放心，道格拉斯老师。”夜归鹿突然出声，他似乎明白了法比奥的顾虑，“我打不过莉莉。”
“什么？”法比奥愣住了。
夜归鹿看上去并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我的意思是，莉莉实际上比我更强大。”
法比奥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他疑惑地看着夜归鹿，再疑惑地看向西珀莉。
西珀莉想了想，严谨地说道：“之前确实打不过，但是璐璐最近变强了，所以应该是平手。”
法比奥：“？”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这是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能说出来的话吗？
你听听他们都在一本正经地说些什么啊。
堂堂魔王，打不过一个人族的未成年少女？
还是经过魔王本魔亲口认证过的？
这像话吗？！
法比奥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短短一天之内被颠覆了。
甚至还不到一天。
他突然发觉，自己对面前这位最疼爱最看重的学生知之甚少。
他知道她很聪明，很强大，却从未了解过她的聪明强大，究竟到了多远的界限。
法比奥忽然看不透西珀莉了，明明少女就在自己的眼前，不过咫尺之间，他却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无比遥远。
“老师……道格拉斯老师？”
西珀莉在法比奥面前挥了挥手，法比奥猛地反应了过来。
“老师，我知道这些消息您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西珀莉的语气平静而又镇定，“但我希望您能听一听我想说的话，可以吗？”
“……”法比奥的神情温和了下来，“西珀莉，你说吧，老师听着。”
“谢谢老师。”西珀莉直起身体，走过去牵着夜归鹿的手，又重新来到了法比奥的面前。
法比奥坐在座位上，但也下意识挺直了脊骨。
“老师，璐璐与历代以往的魔王都不同。”西珀莉的声音像是山涧清泉，又像是冬日霜雪，冰爽清冽，让人的思绪不自觉地冷静了下来，“璐璐喜欢人族。”
“喜欢人族？”法比奥有些意外。
“是的。”西珀莉继续说道，“璐璐喜欢人族这一件事，在魔族也受到了诸多非议。但他全都一一坚持了下来，直到现在，他的意念也从未有过改变。甚至受其感染，让璐璐座下的魔君们都对人族有了改观。”
法比奥讶异地看向夜归鹿。
“所以，我就在想，倘若魔王融入了人族的校园，是否可以让魔族更加透彻地了解到人族的日常生活？”西珀莉不卑不亢，“就连魔王都成为了人类学院的一员，那魔族和人族又何尝不能以此为契机接纳彼此呢？”
夜归鹿转过脸，深深地看了西珀莉一眼。
她的话，让法比奥都有些动容。
“不同种族之间的友谊是可以充分实现的，我和璐璐就是最直截了当的例子。”西珀莉直直地与法比奥对视，“如若我们一直不踏出第一步，不去勇敢尝试一下，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人魔两族之间的和平共处美好愿景……又要到何时才能实现呢？”
法比奥陷入了沉思。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我们要牢牢把握住来之不易的机会才是。”西珀莉毫不动摇地握紧了夜归鹿的手不松开，神情肃正，“老师……”
“您愿意相信我吗？”
“……”
法比奥低着头没有作声。
长久的静默之后，一道长长的叹息幽然而出。
“我明白了。”法比奥用指尖托了托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这件事交给我吧。”
西珀莉和夜归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眸底同时曝出惊喜的光芒：“谢谢道格拉斯老师！”
“先别高兴得太早。”法比奥伸手打住，“西珀莉，魔……夜归鹿同学在学院的一切就由你负责了，一旦你们做出了违背学校校规的事情，我会不顾情面地依律处罚你们，明白吗？”
“明白！”
“好，西珀莉，带夜归鹿同学去后勤部领校徽和校服吧。”法比奥揉按眉心，“旁听生的事情，我待会就去申请。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两个明天开始就可以正常上学了。”
“谢谢老师！”西珀莉清冷的声线染上了一层欣喜。
“这也有一部分是我看在西珀莉的面子上，谁让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呢。”
夜归鹿的身体猛地一顿。
法比奥端起茶盏，撇开茶沫：“你懂的吧，这学期记得多交两篇论文报答老师。”
西珀莉微笑：“收到！”
夜归鹿的神色有些缓和。
“行了，你们回家吧。”法比奥终于顺利地喝到了一口红茶，“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麻烦老师了，那我们就先离开了。”西珀莉与法比奥告别之后，就牵着夜归鹿走向门外。
夜归鹿则是乖巧且顺从地任由西珀莉牵着自己走。
法比奥注视着少女与少年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随即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
“比魔王还要强大的存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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