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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夜色朦胧,大雨如约而至,屋内、屋外的哗啦水声混成一块,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身处淅沥大雨之中,泛着热气的水雾从门缝中挤出,悄无声息地掺入半明半暗的房间里。

        余果身着大一码的宽松短袖,发丝披散,恰好将一字锁骨遮掩,懒懒陷在柔软被褥之中,左手边的台灯虚亮着昏黄的光晕,她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被映得朦胧而柔和。

        意识被分成两半,一半注意着卫生间里的声响,另一半思索着难以有结果的、琐碎的杂事。

        被丢在一旁的手机彻底没了声音,黯淡下去的屏幕,隐隐可见晚安两字。

        余果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方才已经解释过出门的原因,眼下暂无心思回应,仍有些恼意残留。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有些烦闷,弄不清自己的心思,搞不懂自己想要什么,思考来思考去也没有结果,反倒堆积了不少闷气。

        卫生间的水声暂时停下,顿时将余果的注意力吸引,虽说姐姐的伤势并不算严重,尚且有自我行动的能力,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不小心跌了摔了,伤势加重怎么办?

        余果竖着耳朵,听着里头的声响,许是要抹沐浴露还是磨砂膏之类的,半天都没有水声响起。

        她耐心等着,担忧不曾淡去,生怕落下半点声响。

        那湿热的雾气终于攀上被褥,往白净泛着粉红的指尖缠绕,手指忽然收缩,攥紧被褥,平整丝绸顿时被折出混乱痕迹。

        余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的这番举动有些痴/汉。

        可思想歪了以后就再难掰正回来,幻想出来的旖旎场景将琐事覆盖。

        满是雾气的、狭小浴室内,残缺的人坐在轮椅之上,因为艰难而微微皱眉,手中的黏腻液体在摩擦时变成细密泡沫,从指尖的缝隙中来回穿梭。

        残缺的画面由之前的记忆补充,晃眼的十字架也跟着出现,攀岩过锁骨,往下坠落到何处。

        波浪长发浸湿后,贴着纤细的脖颈,似被妖怪的巨爪扣住,只需轻轻一扭,就能将她彻底掌握。

        被褥上的褶皱越发凌乱,指尖被胭脂染红,如十月的石榴彻底熟透,余果赶紧将不堪心思丢弃,慌忙地抬手拿起旁边的水杯,冰凉液体灌入干涩身体,本来是替姐姐准备的水,倒成为了她缓解燥热的灵丹妙药。

        怔怔瞧着见底的水杯,清醒回归之后,眼神逐渐复杂起来,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掀开被褥下床。

        卫生间的水声又一次响起,余果脚步一顿,捏紧杯壁的手指越发用力,在透明玻璃上留下清晰指纹,路过卫生间时,眼神往那边快速一瞥,继而极快的收回,除了本人,无人能察觉。

        天际黑沉,之前还能勉强亮起的灯光彻底被黑暗侵蚀,城市被倾盆大雨洗刷,沉闷污浊的气味被清凉代替,烦闷稍减。

        再回到屋内,黎芦已经从浴室出来,石膏被搁在一旁,滑料的包/臀睡裙将姣好的身材勾勒,细带在肩膀处欲往下滑,项链早在洗澡前就拆下,证明方才只是某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刚刚出去倒水了,”

        余果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解释,眼帘扑闪,眼神游离,不敢往床边看,分明没有人发问,却欲盖弥彰的解释。

        黎芦先是一怔,继而又温声答应,没懂她突兀的话,但依旧为这点被汇报的小事开心。

        “徐姨说的那个中草药还没有拿来吗?”余果把水杯放到旁边,没转过身,余光都不敢往那边挪半分,肢体僵硬地往床上挪。

        “约了明天的时间,”黎芦背对着她坐在床边,没瞧见对方尴尬的动作,耐心地回答。

        老一辈的人对西药总是有些抗拒,特别是骨折之类的病痛,不肯动手术,只愿意找个老中医开几副草药包着。

        这回黎芦恰好伤到骨头,徐姨担忧不已,就唠叨着要带她过去开几副中药包着,黎芦并无不可,管它有没有用,能让家里老人放下心就行,只是不巧今天才回来,那老中医就闭馆出门去了,只能明日再前去讨方子。

        “哦……”余果闷声答应,继而又道:“要我跟着去吗?”

        “你明早有课,”黎芦顺势回答,早就将对方的课程表背熟,不消想就能脱口而出。

        余果张了张嘴,又想起自己之前连请一个星期的课,眼下才上了一天就打算逃课,确实不大应该,郁闷地闭上嘴。

        旁边的人等了等,见她不再开口后,才打开吹风机。

        夜渐深,大雨尚未有停歇的趋势,甚至有雷鸣声穿/插,嘈杂的声音终于停下,黎芦轻手轻脚地躺上床,懒得再将石膏再绑上,嫌拘着小腿难睡觉,反正已经养了一个星期。

        躺着旁边、合眼酝酿睡意的余果,当即起身将灯熄灭,屋里彻底被黑暗笼罩,只剩下雨声和窸窣的布料摩擦声。

        余果下意识往黎芦那边挪,那些消失的肢体记忆,仅仅在一个星期就被彻底唤回来,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贴到旁边去,撩人的香气环绕在鼻尖。

        她突然醒悟,僵硬的身体往后撤了撤,勉强保持着巴掌大的距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板着。

        已经抬手、准备将她抱住的黎芦只得停下,手臂环着她,却差着半寸的距离,不挨着她,但却将她笼在怀中。

        有些像她们现在的关系,看似亲密却有着间隔。

        在余果愣神之中,黎芦有些困惑地发问:“怎么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沙哑,唇瓣开合的吐息被轻易捕获。

        黎芦见她不回答,再一次耐心地发问:“嗯?”

        洗完澡还残留的温热,像是诱人的圈套在招手。

        不对劲,

        有一些东西如果出现,就难以消除遗忘,只会在一次次细节中反复提起,加深影响,像白纸抹上颜料再怎么涂抹都会有印记。

        “没怎么……”余果低声答道,不再刻意拉远,乖顺地往她怀里靠。

        不愿去细想,把所有情绪抛在脑后,凭着本心去行动,不在她怀里,总是睡得不安稳。

        黎芦瞧不清她的脸,也难以判断她的情绪,从今天早上就开始反复变化。

        只得揽住她,将她禁锢在怀里才觉得稍有安慰之感。

        两人都已疲倦不堪,早晨赶回来,下午又闹别扭,晚上也没好好吃饭,今日的精气神早已被消耗殆尽,如今躺在床上才觉得活过来些,困意如海浪袭来,黎芦差一点就被拉扯入梦乡,如果不是余果开口的话……

        “姐……”

        所有感官封闭,只剩下听觉,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嗯?”她勉强打起精神回应,没有被吵闹的烦闷,依旧耐心、温和。

        “黎芦,”

        她发出一声轻笑,因为对方的以下犯上。

        怀中的小兔子有些固执,再一次咬着字重复:“黎、芦!”

        像是初学语言时,黎芦一声一字的重复教导,终于等到她艰难却清晰的念出自己的姓名,像是不知名的契约,将两人的往后余生捆绑到一起。

        “我在,”笑意消散,困倦被强行压制,黎芦郑重其事地回答,没有不耐烦,怎么会对余果不耐烦。

        余果这才满意,埋在她怀里蹭了蹭,夏日的睡裙单薄,好似无物一样,可以轻易感受到对方的柔软。

        黎芦配合地拍了拍背。

        “明天你要穿什么衣服?”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黎芦先是沉默,然后犹豫着开口:“衬衫?”

        “不许。”

        小朋友很霸道。

        黎芦轻笑,柔声问道:“那穿什么?”

        “不知道。”

        小朋友特别无赖,仗着对方的宠溺,哪怕胡搅蛮缠也特别硬气。

        黎芦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反倒喜欢对方这样,含着笑意继续:“裙子?”

        “不行!”

        对这个答案特别不满意,小朋友提高了声调。

        环抱着纤细腰肢的手臂稍用力,将余果往她怀里拉,同时微微低头,恰好抵着额头,声音低得沙哑、撩人:“那你安排,明天让我穿什么就穿什么好不好?”

        小朋友停顿了一下,终于有些满意,不再吵闹,消停下来。

        屋里再一次恢复寂静,可有些痕迹再难消除,如雨滴挂在玻璃窗上,积累滚动滑动,最后在凹陷处积累出摊摊水洼,悄声无息地将台面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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