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捶鸡（下）
翠羽是真替自家姑娘着急，也是真替自家姑娘伤心。
好好的，眼看着后日就要成亲了，这节骨眼儿上，偏偏传出个表姑娘有孕的事情，还有鼻子有眼的。
真真是能气死个人。
这诚毅伯府上都是些什么人。
翠羽愁眉苦脸，想着要不回头跟冯嬷嬷好生商量商量对策，却突然之间听见姑娘说，“翠羽，外间可是真的传遍了，街头巷尾，坊间内外都知道了？”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不对呢！
翠羽抬头朝何祎然看去，见着她脸上还带着笑意，不禁觉得自家姑娘伤心坏了，遂劝慰道：“姑娘，可别伤心，韩世子那样的，除了模样，还有什么好的，您可千万要想开点。再怎么的，那严姑娘的孩子，也就是个庶出的。咱这大夏几百年，可都是嫡长子承继家业，万万是没他庶子什么事儿的。”
何祎然却是一点不在意这些，他韩世子，往后有多少子子孙孙，可跟她何祎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最为重要的，这才几天，算算时日，估摸着是近日才诊出有孕的。如此这般，那诚毅伯府上后院，岂不漏得跟筛子似的。
往后她可是狗血文直播的头号观众，如何能不让人激动，如何能不让人澎湃。
既如此，先前的及笄礼上的事，姑娘我心好，就免了吧。
只是这有孕的时机，怎么比书上写的早了不少呢？何祎然疑惑极了。
难不成就这月余功夫，还有她未曾注意到的事情？还是说她又记错了？
年纪轻轻，脑子就这般不好使了？？
先不管这些，看戏才是要紧买卖。
弄明白有利地形的何祎然，回过神来才发现翠羽还在劝她，遂安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事儿往后可不能再提了，什么嫡子庶子的，还是个没影的事儿。”
就是要有儿子，这事才热闹呢！
见着姑娘如此说道，也没半点勉强的意思，翠羽安下心来。已是及了笄的姑娘，终归是长大了些，不似往常冲动了。
笑着往外走去。
压抑着兴奋与冲动，午膳毕，下晌才堪堪过去半个时辰，何祎然就坐不住了，开始兴致高昂地清点嫁妆。
总得有点儿事儿做不是。
因着明日就发嫁妆，是以这整整齐齐六十六抬嫁妆，满满当当，铺着红绸，摆在前院。
何祎然走过去，猛然间以为她走错了地儿，怎的这般多。
三进院落的这个不大不小的前院空地上，嫁妆连带着家具，摆设，字画古玩甚的，真真是没法落脚。
饶了一圈，也没发现她能帮着点什么，何祎然麻溜地窜去厨房。
厨房，这才是她何祎然能大展身手的地方。
现下，何府的厨娘，帮厨，灶下婢，烧火丫头什么的，都是不甚忙碌，有说有笑。可一见着姑娘往这边走来，纷纷都停住手上的活计，起身，眼也不眨地望着。
如此，何祎然便在众人的围观中施施然进了厨房。
“厨娘呢？”
“在后头准备晚膳要用的大鹅。”
在众人皆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之际，一个脸生的小丫头回答道。
何祎然瞧了一眼，好一阵子才想起来，这是新来的烧火丫头，福妞。
眼见大家都不太搭理，何祎然转念一想，也用不着厨娘那般厉害的人物，眼前这福妞就行。
遂开口说道：“福妞，我打算做个捶鸡，你来帮我怎样？”
受到姑娘邀请的福妞，高兴地龇牙咧嘴，而余下的灶间众位老人，却是朝福妞投去“辛苦你了”的目光。
“姑娘，奴婢愿意。姑娘需要什么，奴婢这就给姑娘备上？”
见着如此热情的福妞，何祎然对厨房的感情突地一下冒得老高。并吩咐众人都各自忙去，万不可来打扰。
而后想了想，这捶鸡，应当是先找只鸡来。
“厨房可还有已经退毛的鸡？”
福妞上前，翻遍灶后三个柜子，这才取出一只乌鸡，一只仔鸡，一手一个，望着何祎然问道：“姑娘，用哪个合适？”
何祎然左右看看，这乌鸡是炖汤的，老了点。还是仔鸡合适，遂抬手，打算取过。
“姑娘，哪用得着您亲自动手，这点子小事儿，福妞我给您拿来。”
不让何祎然动手，福妞将仔鸡放在案板上，然后转身望着和祎然，等着指示。
如此上道的丫头，何祎然感叹到。
抬手指了指鸡胸脯，“扒皮，取出鸡胸。”
福妞转身，朝架子上走去，抬手就取了把大刀握在手中，转身回来。
何祎然见着福妞这干净利落，勇猛异常模样，心上漏了一拍。
日头偏西，恰恰照在大刀上，再从大刀上射到何祎然眼中。何祎然顿时站立不住，撒腿就往外跑去。
风驰电掣，跑到厨房门外，这才停下来。
而后，命人抬把椅子，就在厨房门口坐定。
独留福妞楞在原地，这是发生了什么。
“姑娘！”福妞朝往喊。
“取鸡胸就成！”何祎然在外间答。
好在何府的厨房不大，要不然怪废嗓子的。
如此这般，何祎然开始隔空指挥一个新来的烧火丫头下厨。偏生厨房诸人，皆是一副见怪不怪模样。
却原来，何姑娘向来如此。
一个敢指挥，一个敢做。
如此这般，取鸡胸，再去外层筋膜，横向切片，用刀背捶得松软。
待福妞在内间捶得“当当”响时，厨娘才从外间跑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朝何祎然见礼。
来不及喘气儿，便问道：“姑娘，今儿有什么好事儿不成，您已经许久不来灶上了。”
“余嫂子，我儿心情好，打算来做个捶鸡，这不，里间福妞在帮忙呢。”何祎然一点也不介意余嫂子话里话外的那点子不欢迎的味道。
余嫂子本在不远处收拾大鹅，退毛。片刻之前，有个小丫头，急冲冲跑来，“余嫂子，姑娘往厨房做饭去了。”
来不及搭理这丫头，余嫂子放下手上的大鹅，手也未洗，就急冲冲跑来。
待听见是福妞在内间操持，余嫂子欲哭无泪。
那就是个才来三月的烧火丫头。姑娘，您何时长点儿心，没事儿，少来霍霍厨房！
余嫂子又拔腿往内跑去。
还未站定，往案板上看去，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烧火丫头真有劲儿，案板都废了！！
只见片片鸡胸肉，和成一团，如同个无赖般黏在案板上，分不出你我。
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的余嫂子，含泪上前，“福妞，还是我来吧，姑娘在外间叫你呢！”
“余嫂子，我怎的没听见呢！”福妞倒是个实诚孩子，一脸茫然。
不管福妞是何反应，余嫂子赶紧上前，一把夺过大刀，握在自己手中，默默来回抚摸。
苦了福妞了！
还有这只英勇献身的鸡。
福妞见状，只得出门。到外间，见着何祎然，上前询问。
何祎然不也见怪，笑盈盈吩咐坐下。这种事情，经多了就平静了。
有甚大不了的。
这道捶鸡，有了余嫂子这等悍将的加入，不到片刻就重新取来一只仔鸡，取鸡胸，去筋膜。横向切片，刀背捶得松软，拌上椒盐、料酒、大酱，一顿饭功夫后，待腌入味儿，放入开水中来回翻转，一炷香后捞出，晾凉。再放入姜汁儿，上蒸锅蒸个一盏茶功夫，即可出锅1。
晚膳间，何祎然笑着跟何乾显摆，“阿爹，来尝尝，这是我今儿在灶上做的。来尝尝如何？”
何乾笑着望了何祎然一眼，才用竹筷取过一片，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一番后，出言夸道：“肉质鲜嫩，松软可口，余味悠长，我儿近来厨艺见长，阿爹甚感欣慰。”
父女二人，头一次演戏，配合得甚是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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