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事了未老

　　你被收债公司的人上门收过债吗？六七个人对你不打不闹，就在你家里坐着跟你耗时间，你打电话报警，他们开车离开，警察来了看不到人就回去，根本不会在你这里停留。等警察走了，他们又回来，接着跟你耗时间。

　　那晚我是在店里躺椅上睡的，凌晨1点多钟，我爸来店里。

　　“20万。”

　　“好，这钱我出。”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这是老天爷对我妈过去几年不辨真伪，胡乱投资以及拉人参与所谓慈善项目的报应。

　　我爸一遍一遍地打电话给那些所谓的有社会有背景的亲戚，可是整整一个晚上，那些所谓的亲戚一个都没有出现。

　　紧跟着5月份，村里换届选举，书记请客，我爸喝醉了，爷俩坐着家门口。

　　“儿子，将来你要有能耐，把那边姓王的都灭了，把那边姓周的也都灭了！”

　　我爸在我眼里可悲大于可怜，因为他不是个弱者。

　　别人讲情义的时候，他比别人更讲情义，等到别人开始利用情义谈生意的时候，他还在讲情义。

　　他是个落伍的而又活在别人的世界里的人。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没有他过去那些年来的败家，我妈像现在这样一年二十几万挣着，我或许早就是个富二代，开车到处去玩，到处泡女孩，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等死。

　　我从20岁开始到如今28岁，我最美好的青春都奉献给了钱，我每天早上醒来，脑子里第一个念头都是如何赚钱。

　　我就是一部赚钱的机器，如今这部机器到了报废的时候。

　　在收债事件发生以后，我更加仇恨那些比我有钱而冷血的亲戚。我想去联系之前的女朋友玲子，目的不过是为了肉体上的满足，可是我又忍住了。我想去郑姐那里，出于同样的目的，可是她刚做了妇科手术。

　　当我睁开眼，我就像一部机器一样高速运转，我不得不用酒精去麻痹转的飞快的神经。

　　我的偏头痛和耳鸣越发严重，晚上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

　　10月国庆前后，正式跟郑姐决裂，再没有联系，所有跟之前有关的人都在我的手机里慢慢消失。

　　我跟我之前接触到的社会环境断链，我真的成了一个活在半空中的人。

　　2017年底，因为生意需要，我爸随着我妈搬去了一线城市，而我也结束了自己在外面的租房生活，收拾铺盖搬回家。

　　我把这些年来赚的剩下来的钱，连同一封遗书统统锁进保险柜。

　　大年初三那天我到了奶奶家，亲戚们很诧异我今年怎么突然出现了，可谁都没有问。

　　自认为愉快地走了过场，对唯一留我吃饭的奶奶说声抱歉。

　　2018年，当一个人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他过去所看重的种种在即将消逝的生命面前，已经无所谓放弃与不放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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