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卫国鼋宴④:侯门凶险
此后管仲竭力辅佐,尽心办事,只因才华卓著,作为突出,深得公子朔信赖。而公子朔也的确有过人的天资,年纪虽幼,胆略非常,平日里出手阔绰,礼贤下士,挥金如土,爱才如命;凡有财物,多是慷慨赏赐家臣门客。管仲入府以来,受赏赐者尤多,府内上下对管仲也是恭敬有加;唯有公孙黑一人,心怀芥蒂,常有不和。
有一家臣,唤做瓠青。受公子朔之命,亲自押送一箱礼物,内有满满的钱帛和酒肉,并几件女用玉饰,送往颖上管仲家中。公子朔意在收买管仲之心,瓠青自然懂得如何卖人情。瓠青到了管家村,三步一停,故意打听管仲之家,频频宣扬卫国公子探视管母的消息。一时间乡村鼎沸,管家炙热,弄得满城风雨一般。众乡亲中有赞誉的,有不屑的,也有挖苦的!他们不解:管仲从不耕田务农,只是常年累月在外闲游,一时间名曰神射管子,一时间变成亏本商旅,一时间又传为霸主之辅,一时又变做粟米小贼,如今又改作卫侯公子的座上客,真真假假,变幻莫测,实在如谜一般的。乐姜喜出望外,认为丈夫必然是建功立业了,不住向瓠青询问管仲何时归来。管母则三分是喜,七分是忧——管母认为卫公子之礼实乃太过,其中暗藏隐忧。于是吩咐将礼品中一半的酒肉饮食送与村中乡亲父老,另一半转赠鲍家;那几件玉饰则留给乐姜。乐姜遵命,又偷偷将一件冬衣塞与瓠青,托他带给管仲。
瓠青回到卫国复命;公子朔大喜,赐予他一缶美酒,两来牛脩。瓠青又专访管仲,奉上乐姜之冬衣;又专捡好言好语描述颖上之行。管仲闻言大惊,叹道,“公子朔如此厚待予我,何以为报!”自此,对公子朔更是感激涕零,惟命是从。
不知不觉之间,管仲已被公子朔纳入棋局。公子朔年纪虽幼,而其心志深不可测。却说其父卫宣公好淫,早早种下了一段孽缘。卫宣公做公子之时,便与其父卫庄公之妾夷姜私通,后生下一子,取名急子,藏养在民间。后宣公即位为君,将原配邢妃抛掷脑后,专宠夷姜。不日,卫宣公立急子为太子,准备日后将卫国江山传与急子。
时光荏苒,十六年后,急子长大成人,正当婚配。卫宣公闻得齐国僖公有妙龄女儿,于是为之下聘。不想此女倾国美色,竟令卫宣公垂涎不已。只是为着父子名分,难以为情;淫欲炽盛,色胆包天,经过一番谋划,卫宣公遂定下一计:先于淇水之上构筑一台,多建宫室,华美异常,取名叫做新台。继之以国家公事,调急子去了宋国;乘此间隙,卫宣公迎接齐女至新台,自己入了洞房。此齐女便是宣姜。
先蒸父妾夷姜,又纳儿媳宣姜,一时间卫宣公以国君之尊,行禽兽之举,淫秽远播,人所不齿!时人专作《新台》之诗,以讥讽宣公之乱:“新台有泚,河水瀰瀰。燕婉之求,蘧篨不鲜。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篨不殄。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急子自宋返归,不得不以庶母之礼竭见宣姜。此后宣公沉迷宣姜美色,日日夜夜淫乐于新台。一住三年,连生两子:长公子曰寿,次公子名朔。夷姜失宠,独居深宫,自叹命苦,日日以泪洗面;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儿子急子身上。而宣公爱屋及乌,竟又许诺将卫国君位传与公子寿。如此日久年深,寿、朔兄弟恩宠愈隆,反似多余了太子急子一人。
事实难料,境况急转——急子宽厚敦厚,公子寿又天性仁慈,两人性情相投,毫无嫌弃,反倒像是嫡亲兄弟。而公子朔与公子寿虽是一母同胞,却正邪迥异,有天壤之别。公子朔明里取宠父母,尊敬兄长,礼贤下人,颇有名士之风。暗地里却时常挑唆母亲宣姜,打压太子,必欲废掉急子而后快。又私造密室,蓄养死士,得公孙黑等亡命之徒三十余人,或明或暗藏于府中,以备不时之用。公子朔之谋,是要联合母亲先废急子,继之再除掉长兄公子寿,然后自己夺位,继位为君,将卫国江山据为己有。
话说男人之争,向来都是女人之患!宣姜来是儿妇,却作父妾,初时羞辱难当,日久即被宣公之宠暗暗化去。但每遇急子之时,终觉有碍。眼看宣公日渐衰老,子嗣早已成人,宣姜不得不为日后着想。自古道“母以子贵。”卫国江山,宣公先立急子为太子在前,又口头许诺传位寿子在后。二公子国位之争,日后必有一番恶战!兼有公子朔在耳边不断挑唆,宣姜索性横下心来,与朔一道合谋,于宣公耳畔,每每进急子的谗言,想法设法废掉急子,立自己的孩子为太子。这其中也有不少朝中大夫为宣姜和公子朔拉拢利用,急子愈加孤立。一来二去,诋毁日多,渐成事实;又有枕边美色循循相诱,宣公早已颠之倒之,坚信急子是如何如何不肖,暗地里起了废立之心。
这日夜里,管仲于室内伏塌读书,忘乎所以。品得妙处,便取酒豪饮,不知不觉间饮了一缶佳酿。夜色渐深,睡意全无,管仲便出来闲走。不经意间也不知来到哪处小巷,忽觉有黑影倏忽闪过。
管仲微惊,循着黑影悄悄尾随。夜近三更,月明如昼,管仲看得真切:黑影共是三人,领路的分明是公孙黑。三人如阴风一般穿堂过户,来到花园深处一间内堂。公孙黑并不叩门,轻轻学三声猫叫;于是又有两个黑衣人开门出迎。彼此互不言语,只点头致意,便入了那门,谨慎万分。看得他们一并进去,管仲从树影中抽出身来,蹑手蹑脚来到门前——恍觉内里火光闪耀,有数人晃动。正欲贴身从门缝中望去,却听得胸前有铜铃作响,深夜里刺耳异常。“糟糕!”管仲不由心中叫苦。原来那铜铃是专防外人的,内部知情之人总是先打开机关,撤去铃铛之后再入门的,而管仲如何得知?
门缝中见公孙黑径直走过来!管仲灵机一动,佯装醉态,扯起嗓门道,“开门开门!疱子出来!快与我拿酒来!”
公孙黑开了半扇门,身子如一面黑墙挪出。管仲看得真,扑上去,对着公孙黑鼻孔哈一口酒气,又半倚在他身上,醉笑道,“疱子,你可出来了!我要喝酒!快拿酒……明儿赏你。”
幸亏管仲出来时曾喝了一缶酒!
公孙黑懵了,头往后一躲,扇扇酒味道:“原来是管仲哦!我说管仲,你看我是谁?”
管仲故意挤挤眼睛,瞧了又瞧,仿佛细审半晌,“你嘛……不就是张疱子嘛!这地方不就是府上灶厨嘛!休要逗我,逗我……虽然夜黑如炭,我也……认得……”
公孙黑哈哈一笑,确信管仲是真醉,乐道:“对对,我是张疱子,管仲你岂会不认得!少了我,你哪里寻酒喝——来呀,拿一缶酒来!”
门后有人递酒出来,公孙黑接住,重重塞与管仲怀中,“一缶够嘛?还要不要取些青豆来?”
管仲接了酒就闪后,打了一个嗝,道:“不够!再来十缶我也不多!但今夜只能一缶了,怕……怕公子朔,骂我是个酒鬼。呵呵……豆却不要了。谢了。走了……”
公孙黑笑道,“走好,不送了。”
管仲也不转身,故意如同螃蟹横行一般退去,又假装一脚踩深,一脚踩浅,醉醺醺道:“不送,不送,你看……天一会儿就黑了,你睡去吧。”
看着管仲消逝于树影丛中,公孙黑“噗嗤”一笑,自言自语道:“什么管仲!不过一个酒鬼!”于是掩身进门去了。
管仲出得树丛,夺步而行,急忙忙穿过两个院落,惊魂方定。皓月当空,洒下满满一地白霜,有一树桑树的影子微微摇动。管仲望月叹道:“公子朔府,高深莫测!不知是善是恶?”当夜,辗转反侧,一宿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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