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试探

　　“西夏使臣金兀齐、金兀彦拜见皇上。”两人走进大殿，微微躬身，单手放在心脏的位置，算是行了个礼。

　　金兀彦抬头，只觉得龙椅上奋笔疾书的男子俊郎非凡。一瞬间，看呆了眼。

　　程乾感受到了灼灼的目光，抬头，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金兀彦低下了头。

　　“西夏派了皇子前来议和，可见诚意十足。不过，既然来了西陵朝，就得遵守西陵的规律。不知道两位皇子是否知道，在我西陵朝，觐见天子是需要跪拜的。”程乾的话掷地有声。

　　金兀齐与金兀彦愣了愣，继而下跪:“臣参见皇上。”

　　第一日谈判之后，程乾将两人安置在了待客的宫殿，与明阳宫距离很近。

　　苏文媚用过了晚膳，出去走走，遇上了金兀彦。在去乾正殿的必经之路上，他拦住了苏文媚:“哎！你就是传说中的雯贵妃？”

　　苏文媚错愕，……什么叫做……传说中的雯贵妃？

　　苏文媚点点头:“是，我是，敢问公子尊姓大名？”金兀彦身形娇小，小麦色的皮肤显得健康而细腻，自有不同于西陵女子的美。

　　金兀彦虽是女子，扮作男子随兄长来了西陵，却不似苏文媚高挑白皙，又充斥着想要男人保护的楚楚动人，一瞬间自惭形秽。

　　她低头笑了笑:“久闻雯贵妃不拘礼节，为人豪爽，金兀彦甚是喜欢贵妃娘娘，不知道娘娘能否与小臣切磋切磋。”

　　说话间，金兀彦捏着拳头冲了过来，苏文媚一愣神，便与她打斗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将她会武的消息传来的，如今宫中来了个新鲜人物，便会热衷于找她试招。

　　西夏民风开放，女子与男子平起平坐，金兀彦又是自小学问习武，武力自然不在苏文媚之下。苏文媚小产后尚未恢复，与金兀彦打斗中力气不支，眼前一黑就要倒地。

　　金兀齐赶了过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苏文媚。苏文媚平稳落地。金兀齐脸色发青:“金兀彦！”

　　“自己回房间，思过！”他用命令的语气对着金兀彦说道。宫中人都知道，雯贵妃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若是与金兀彦打斗，出了什么好歹，那便是无法交代的。若是皇上有心计较，说不定便是西夏国的灭顶之灾。

　　当初真不应该在金兀彦的软磨硬泡下，答应她带她来西陵。

　　“是。”金兀彦撇了撇嘴，往分配给自己的寝宫走去。

　　苏文媚见状，从金兀齐的臂弯里起身:“方才多谢大人，不过本宫是天子嫔妃，不便久留，便先告辞了。”

　　金兀齐点了点头：“小弟顽劣，若是叨扰了贵妃，还望见谅。”

　　苏文媚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娘娘。”一旁的槟儿刚刚被金兀彦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才若不是金兀齐突然赶到，接下娘娘，此刻娘娘恐怕都受伤了:“方才那金兀彦也真是无礼，枉顾使臣的身份，枉顾男女有别，竟这样和您对打。”

　　苏文媚噗嗤一笑:“槟儿，这可是你眼拙了。方才与我打斗的，分明是女子呀。”

　　“不过，我倒是挺喜欢她的个性的。”金兀彦这样的性子，与后宫女子不同。苏文媚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觉得她是那种不会阴侧侧地背地里捅刀子，有什么心结也都放在明面上的人。

　　宫中无聊，仿佛来了个解闷儿的人？

　　“娘娘……”一旁的槟儿显得十分惊讶:“世上，竟有这般肤色的女子吗？”

　　西夏燥热，民风又开放，女子也是可以常常出外去跑的，金兀彦性子又野，如同假小子一般。所以金兀彦肤色黝黑，与中原女子的洁白细腻相去甚远，也难怪槟儿一时之间没有辨认出来。

　　中原女子大多都常待在深闺之中，做女红、学厨艺，不多走动，晒太阳，自然多是白皙无瑕。

　　……

　　经历了刑部的一番审查，庄贤人和莫兰嫱自食其果。媮嫔护母有功，孝心可嘉，已经从冷宫放了出来。今日，册封的圣旨便下来了，皇上册了她为媮妃，重新搬回了景明宫。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黛青色锦衣，只觉得苦尽甘来。

　　昔日娘亲重病，如今已经痊愈了。庄贤人倒台得刚刚好，不仅让她的母亲痊愈，还让自己因为这次的冤屈进了位分，也不枉自己在冷宫走一遭了。

　　历来，皇宫中失宠妃子所住的宫殿便是冷宫，但是也只是冷清些，缺衣少食。她去的，才是名副其实的冷宫，因为前朝有不少犯错的妃子是被丢到那里，自生自灭的。那里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女子的青春。

　　往常，她孤身一人身处其中，每到夜里，她便会听见如同鬼哭一般的呜呜的风声，她最初进去时，想着从前听别人讲的冷宫里的各种事件，便觉得自己要被吓死了。她曾经，蜷缩在稻草团上，一整夜一整夜地不敢睡觉。

　　每天，只有宫人从门缝里送一碗饭来，那饭还是搜掉的。她起初饿了几天，后来实在熬不住了，才将那搜掉的饭菜端起来，用手抓着吃掉的。

　　她在冷宫时，便日日想着要活下去，看着娘地身体好起来，看着苏文媚和庄贤人她们斗，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抓准时机出来的。

　　那日她在宫苑里挖野菜吃，偶然听见外面来来往往的响闹，说是庄贤人与莫兰嫱犯了大错，她便知道，时机到了。

　　她拼命地撞门，将院子里唯一完好的一张椅子狠命地朝着冷宫的门上砸去，这才吸引了来来往往的宫人的注意。

　　好在，昔日里她施恩过的奴婢暗中帮忙，她才出了冷宫。从前她身边的香羽，在她自己顶罪以后便被罚去了辛者库，如今她出来了，第一时间便将她从辛者库找了回来。

　　香羽在辛者库过得并不如意，媮妃一复位，便惩治了那些欺负香羽的人。

　　孙媮坐在凳子上，看着一身华服，却面黄肌瘦的自己。纵使堆砌了满脸的脂粉，也显得难看，难以想象到自己往日的艳丽容貌。自己下场如此，全是因为庄贤人、莫兰嫱和苏文媚。

　　如今，莫兰嫱已经得到了了应有的报应，庄贤人也已经从贵妃降到了嫔位，却只有苏文媚她一个人，春风得意。

　　她一定要让所有利用她的、害过她的、她嫉妒着的人，付出代价。

　　乾正殿内，程乾正放下手中的奏折，便见苏文媚进来:“你来得正好，朕正想着去找你呢。”

　　苏文媚一笑，朝着程乾走去:“臣妾在宫中无聊，便想着来找你了。”

　　他握着苏文媚的手，出了乾正殿四处转悠着，却迎面遇到了偷溜出来的金兀彦。金兀彦方才与苏文媚打斗，险些伤了她，如今却不听哥哥金兀齐的教导，私自跑出宫了来。

　　她见了程乾与苏文媚这幅恩爱的模样，当下跪地:“参见皇上。”外邦行礼，是不必对皇后、太后以外的女子行礼的。

　　“平身。”程乾淡淡说着，也不避讳，一直牵着苏文媚的手:“两位皇子匆匆赶来我西陵，想必舟车劳顿，今日便好生在宫中多歇歇，缺什么少什么，尽可向宫中内务府的管事说。”

　　“明日宫外的驿站布置妥当了，两位皇子也可搬了去，正好逛一逛，体验一番西陵的风土人情。”

　　“是。”金兀彦答应着，看着程乾牵着苏文媚的手从她眼前有过。金兀彦微微有些失落的模样落在苏文媚眼里，苏文媚一惊:莫非，金兀彦这丫头喜欢程乾？

　　宫中女子众多，然而幸福的却没有几个，单说她苏文媚，遭的罪也不少了，两度小产，又险些被人在顾府暗害。

　　如果金兀彦喜欢上了程乾，即使她是公主，也是难以有个好结局的。苏文媚虽喜欢她的性子，却也做不到将自己的夫君拱手相让，这金兀彦，怕是要痴心错付了。

　　然而，苏文媚只是念头一闪，却又觉得不太可能:莫说西夏与西陵征战，吃了败仗；就是金兀彦今日才与金兀齐一起进宫，仅仅见了程乾一面，谈何喜欢？

　　程乾却有自己的担忧。明阳宫离乾正殿、待客的宫殿都很近，若是往日哪位不守规矩的来了，去了后宫，却也让人难受。

　　金兀彦越想越难受。今日朝堂之上，他皱眉低头批奏折的模样实在是太俊郎，几乎只是那一眼，她便喜欢上了他。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个不问情事的假小子，如今见了程乾，才方知道心噗通噗通跳的感觉。

　　可是方才，他与苏文媚十指相扣，牵得可真紧啊，外人似乎一点都插不进去的模样。

　　她在屋子里踱步，目光落在梳妆台的铜镜上，她便坐下来，第一次认真地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模样。

　　虽然比起中原女子来，黑是黑了些，不过她小麦色的皮肤显得整个人健康，神采奕奕的，也不错。

　　她有些黑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小而丰满的嘴唇，她五官明艳，即使在西夏，多以男装示人，也是追求者众多。若是换上女装，应该也是一等一的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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