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除非什么
宋小乔一回相府，觉得整个气压都不对，相爷在正厅坐着，面色不善，后面站着喜子和另一个小厮，喜子一个向她使眼色，眉毛拧得跟麻花一样。
刚才相爷派人出去看郑小将军的情况，说看到了自家小姐，本来也没什么，宋小乔性子野在外面呆惯了，平日里就不受管教，出去凑凑热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特别是郑小将军被斩这种大事，不凑热闹就不是宋小乔了。
可是问题就出在宋小乔竟然在皇宫面前挑起了皇上卸磨杀驴的言论。
在八百里外的地方说皇上坏话就能通过一级一级传到皇上耳朵里，前些年出去遂州巡抚就以为天高皇帝远没人管，一而再再而三说皇上昏庸，结果被人一道奏折递到皇上面前，官丢了也就罢了，头也一道丢了，官做得越大想让你死的人越多，面上做的好看，指不定背后有多少小动作。
更何况在这皇城根底下，只要有一个想让宋家过的不好的，拆穿宋小乔是宋相爷家的大小姐，那有几个头都不够砍。
这都是喜子心里的小九九。
没在封建专/制的国家里呆过，宋小乔想不到这些，也不想这些，她只是想救她喜欢的人，不是被别人救出来就够了，她还要他以后能活的舒心。
相爷高高在上的坐着，看宋小乔的眼神里满满的恨铁不成钢，一指下面：“跪下。”
看事情不妙，宋小乔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双腿一屈直接跪到了地上，低着头直视地面，这副姿势让她想起来在衙门提审的时候，转眼间已经一月有余这些日子真是不消停。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跪下？”相爷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宋小乔不语，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倒不如什么都不说让相爷把气消下去。
“你从小从外面长大，我和你娘都觉得有负于你，你想做什么我们从来不干涉，你看看当朝官家女儿有哪个像你一样每日向外跑，哪个像你一样二十又一还还未嫁人，老二十五岁入宫如今已经坐上正妃的位置，若不是当今皇后在皇上是太子的时候就嫁给皇上做福晋，那……”相爷说到这突然顿了，显然觉得再说下去不妥，便问：“你可懂？”
“女儿明白。”宋小乔恭敬答道。
宋相爷这话让宋小乔想起沈卿的话，相府无男丁，所以淑妃才能在后宫爬上宠妃位置，这也只是皇上卖宋相爷一个面子，想让宋相爷给他卖命罢了，皇上那么重的心机自然是要哄着下面好哄的。
“你要是明白你会帮着郑家那个小将军说话？”宋相爷胡子又开始抖，“皇上卸磨杀驴这种事是你能说的？说就说吧还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说，你这是怕皇上听不见啊！”
“女儿是捏着鼻子说的，况且都城认识女儿的人不多，应该不会被人识出来，就算是被人识出来，他也抓不到女儿胡乱说话的证据。”
相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证据？皇上要是想砍你的脑袋还要什么证据，只凭别人一句话皇上就能杀了你。”
哦……宋小乔忘了这是古代，别人说的话就是证据，更何况她对上的是皇上，那就更不用什么证据了。
“爹爹，女儿知错了，若是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女儿一人担下来，定然不会牵扯到相府。”
见宋小乔认错态度良好，宋相爷气消了一半，寻思着其实宋小乔惹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顶多训他个教女无方，只是自家女儿帮着自己家死对头的儿子这事实在是让人气，底下人都传自家老大瞧上了郑擎那小子，那万万不行，那与沈家的婚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说起这事，沈太尉当初知道宋相爷想与沈家结亲一时没寻思过味，第一反应是相爷想把自己拉拢过去，他中立惯了不远掺和到朝堂上党派斗争中取，要知道自古以来结党营私的大都没有好下场，站对了队倒还好说，站错了整个仕途都完了，这斗来斗去的实在太累，几年前他倒是想让沈卿娶了宋相家的二小姐，但他夫人拦着，为了此事还离开了沈家，再后来宋家二小姐入了宫，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沈卿这个年龄还没有娘子的实在没有几个了，正因如此他才会典下脸带着沈卿去郑府的喜事，结果那愁人的小子竟说一个都没瞧上。
过两日沈卿又说瞧上了相府的小姐，沈太尉纳闷了，当初郑府喜宴的时候宋相府的大小姐也在，不是说宴席上没看上的吗，怎么又看上了宋相府的小姐，难不成是看上了宋相府的三小姐，可那三小姐才十四岁。
沈太尉觉得自己实在是管不了沈卿这小子了，随他折腾吧。
当然这些宋相爷不知道，他只当沈太尉对与宋家结亲这件事很看重，哪知道这事由沈卿自己决定。
“小乔，你如今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前两日我还跟沈太尉提过你与沈卿的婚事，前两日沈家那小子来我瞧过了，虽说现在在朝中还没有官职，但一看就是有心思有主意的人，年龄虽说和你一样大，但毕竟你的年龄也不小了，这也是门当户对，过两日就让沈卿下聘选日子吧。”
赶紧嫁出去吧，嫁出去就少个操心事，省的出去不知轻重给宋相府惹下麻烦，给沈太尉管着吧，相爷心想着，听闻四夫人又学了一个新曲子，便一甩袖子去找四夫人了。
只留下宋小乔一个人跪在地下抠地砖，尼玛这叫什么事啊，怎么说嫁就嫁啊，开头不还是再说她在皇宫外面散播舆论的事吗？怎么话题突然转到这上面了，按照常理不应该罚跪几天几夜的祠堂或是说让喜子拿鞭子处家法之类的吗，这是什么鬼！
喜子瞧着宋小乔解恨一样抠地砖，赶忙上前去扶她，小姐身子娇地砖又硬又凉，这要是跪坏了不还得莺芝在旁边伺候，到时候莺芝再累病了怎么办。
“小姐，这地砖上凉，赶紧起来，这相爷是为了小姐好，怕小姐在外面吃亏。”喜子扶着宋小乔，仔细打量宋小乔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宋小乔见面前的小男孩面露忧色，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
莺芝和秀玲听到信也立马从后院里跑出来，早上一起床就发现房里的宋小乔不见了，床上的被褥叠的板板正正，立马就觉出事不对了，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叠过被子啊，看见她们叠也是摆手，说什么晚上还要睡白天叠它干嘛，还有什么经科学研究表明不叠被子能减少被子里的什么菌。
总之就是不乐意叠她那床被子，如今叠起来了就表明出事了。
果然两人围着相府找了一圈都没见到宋小乔，有侍卫说天还未亮的时候见到宋小乔提着一个大包袱在相府转悠来着，小姐的事他们也没好过问，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但是宋小乔没有出过门，前门后门都有人看着，若是出去肯定能发现。
提着包袱走了，她们的小姐还会回来吗。
秀玲突然没了主意，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如今看到宋小乔站在大堂里，第一个红了眼，飞扑到宋小乔身上：“小姐，今早一醒你就不见了，我当你不要我们偷偷离开相府了，你怎么都没告诉我们。”
说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全都抹到了宋小乔怀里。
“这丫头为了让你回来把你被子拆了叠叠了拆好几次，以为不给你叠被子你就回来了，现在你的床上乱的都能养猪。”莺芝在一旁搭腔，语调却也怪怪的，话音里透出一丝沙哑。
宋小乔略囧，想起自己从大学开始就没叠过的被子，唯一叠过这一次被子还让自己勤劳的丫鬟拆拆叠叠还几次，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她如果一声不吭的就离开，那是不是太不负责了，这次只是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回来了，那她下次真的离开，到底该怎么办……
在宋小乔来相府之前，秀玲就是一个普通缝补丫头，跟着郭婆婆，或许一辈子不能出头，宋小乔来了，成了她的依靠，如果宋小乔走，那秀玲又会变回一个缝补丫头，干干杂活。
在没有宋小乔的时候，莺芝在牢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捧着黄面饼子静静的期待着五天一次的白面馒头，然后珍藏着舍不得吃，宋小乔把她救出来，莺芝觉得自己就应该跟着宋小乔，无论宋小乔在哪，嫁人与否，如果宋小乔走了，莺芝就什么都没有了。
宋小乔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做，却又在无意间做了什么，让两个人离不开她。
宋小乔拥着怀里的秀玲，轻轻拍打着秀玲的背，她一米六出头的个子，秀玲还比她矮着半头，完全就是一个没长开的丫头，惹人心疼，她十四岁的时候还在学校里耀武扬威，有事郑擎帮她顶着。
而秀玲什么都没有。
“傻丫头，哭什么，你家小姐还没死，要是死了你不得把我的坟给我哭塌了你放心，你小姐去哪都会带着你，除非……”
“除非什么？”秀玲立马瞪着哭红了的眼看着她。
“除非你和莺芝嫁人了，那我怎么再带着你，天天去你家蹭吃蹭喝不得被你相公拿着长凳打出来，到时候可就丢人喽，街上的小孩就要编段子了，什么宋相府的小姐没人爱，跟着丫鬟蹭饭被打出来。”
秀玲的脸蹭的一下红到耳朵根，信誓旦旦的说：“我才不要嫁人呢，就像郭婆婆一样，一直伺候着大夫人。”
周围几个人都笑了，唯独莺芝看出宋小乔眼里的不对劲，宋小乔说话直，只有说谎的时候眼神才会躲闪，刚刚，宋小乔的眼睛转了几次。
宋小乔把除非藏到了心里，除非什么……除非，她去的那个地方她们不能去，那么，她也要安顿好她们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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