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了无寺坐落在京城郊外，香火鼎盛，除了京城附近的百姓外，就连稍远一些的百姓都慕名而来。

　　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香客也颇多，苏婉摘下帷帽，递给身后的丫鬟阿香，缓步进入了无寺。

　　不远处，程佑一身青衫立在大榕树下，漆黑如墨的双眼望着进出的香客，眼神复杂又带着怀念。

　　孩提时，他也曾随母亲来过了无寺，在这里认识了年幼时的苏婉，那时候，他还是韩珣，睿王府的世子，父亲是大晋朝的睿王，当今圣上的五哥。

　　后来他是怎么变成程佑的？

　　程佑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回想。

　　他九岁生辰那天，父亲陪他在院子玩耍，母亲还做了他爱吃的红枣糕，他还未来得及品尝，父亲的暗卫就慌忙来报，禁卫军正闯入王府，说父亲密谋造反。

　　父亲当时脸色大变，急忙跑回屋拿出一样东西，塞进他怀中，让他放在安全的地方藏好，又嘱咐暗卫将他带走。

　　从此以后，他开始了逃亡的日子，每天都活在被人追杀的恐惧中。

　　为了保护他，父亲的暗卫莫叔，受了重伤，他情急之下顾不上其他，外出找药，倒霉的碰上官差在搜查，他非常慌乱的躲藏，不小心撞到了人，竟是苏婉。

　　苏婉并不知道他是睿王府世子，只当他是哪户富家子弟的小孩，他当时觉得自己恐怕活不过明天，无法再藏好父亲交给他的东西，于是将它交给苏婉，让她帮忙保管，日后他再来取。

　　后来他被程将军所救，就成了现在的程佑。

　　圣上说父亲密谋造反，他绝不相信。

　　父亲一向闲散，整天不是在家种花，就是遛鸟，闲暇之时还会带着他和母亲到郊外游玩，他怎么可能密谋造反？一定是遭人陷害。

　　他必须找出真相，还父亲，还睿王府一个清白。

　　父亲交给他的东西，他曾经打开看过，里面是一副画，画被折叠成书册的大小。

　　在当时如此紧急的情况下，父亲还能将画册交给他，让他藏好，说明画册非常重要，有可能跟父亲被陷害有关。

　　他今日此行的目的，就是找苏婉拿回那幅画册。

　　“公子，苏姑娘已经上好香了，现在在后院休息。”周亦出声提醒。

　　程佑将思绪拉回，抬脚向后院的方向走去。

　　后院靠近一片树林，经常有小鸟跑来后院吃谷子，程佑小时候来了无寺，就喜欢来喂这些小东西，他也是在这里碰上了同样喂小鸟的苏婉。

　　苏婉还是像小时候，此时正坐在石凳上给鸟儿喂谷子，那些鸟儿不停的在石桌上跳来跳去，吃着谷子。

　　程佑手里拿着谷子慢慢靠近，刚想扬手洒开，就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声硬生生的打断了。

　　“公子——”是莫风的声音。

　　莫风这一声喊，惊得鸟儿刷拉拉四处乱飞，苏婉手中的谷子吓得全都扔了出去，附近的僧人纷纷跑了进来。

　　“阿弥陀佛，施主，佛门净地，请勿大声喧哗。”

　　“对不起大师，是我们扰了佛门净地。”

　　眼下这种情形，已经不适合找苏婉了，只能暂时先离开。

　　“出了何事？”四下无人，程佑才开口问。

　　莫风处事稳妥，知道他今天来了无寺的目的，断然不会贸然出来打搅。

　　莫风急忙解释：“有位姑娘跑到听风楼，要找小珣。”

　　“小珣？！”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程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只有父亲母亲或是亲近之人，才会如此唤他，而这些人早已不在。

　　程佑压下心中的汹涌澎湃：“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风简单的将事情说明。

　　“她说我不能见苏婉，否则就会死？”程佑心中起疑，要来见苏婉这件事，包括他在内，只有三人知道，就连罗元都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最令人不解的是，他来见苏婉为何就会死？此人究竟有何居心？

　　“是的，那位姑娘确实是这么说，属下不敢耽搁，就立刻赶来了。”不管是真是假，事关公子生死，莫风宁可信其有。

　　要想了解真相，只能回去问那位姑娘，程佑三人返回听风楼的时候，就看到罗元蹲在门口望天。

　　“人呢？”莫风问。

　　“跑了。”罗元看到他家公子回来，低声道，这次是他办事不力。

　　“跑了？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她吗？怎么就跑了？”莫风恨不能将罗元打一顿，连个姑娘家都看不牢。

　　程佑拍了拍莫风的肩膀：“莫叔，进屋再说吧。”

　　他相信罗元并非无能之人，人跑了，想必是有原因。

　　“她说我非礼她！”罗元极其气愤和委屈，他差点被人当成登徒子押去衙门了。

　　莫风摇摇头，现在的侍卫，太不专业了，想当初他在青楼，那是面不改色，哪像现在的侍卫，连一句“非礼”都会愣神。

　　听完罗元的话，程佑反而安慰起罗元：“放心吧，那位姑娘还会再出来的，它既然能冒着被管事责罚的危险出来阻止我跟苏婉见面，那就说明这件事对她十分重要，她至少还要出来确认我们两个是否见了面。”

　　末了又吩咐罗元：“你见过那位姑娘的样貌，这些天去华安侯府监视，发现人出府，立刻将她带过来。”

　　“是，公子。”罗元领命，又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公子，小珣是谁啊？”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小珣是谁，就他罗元不知道，像个傻子似的。

　　程佑笑了笑，向莫风点点头，有些事情罗元是时候知道了。

　　莫风揽住罗元的肩膀：“你过来，我告诉你，他是谁？”

　　房间内安静无声，只有莫风低沉的声音。

　　罗元喝着茶，随着莫风的声音，又陷入了回忆中。

　　他知道自家公子不一般，但没想到是这样的不一般。

　　程将军的儿子程佑，其实早在十年前就病重过世，年仅十岁，罗元自小跟在程佑身边，对程佑感情颇深，自是非常伤心。

　　只是过后没几天，程将军将他领到公子的房间，指着床上的一个小孩，对他说，这个小孩就是程佑，让他以后，要像对待公子那样，对待他。

　　他当时非常抗拒，他跟公子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怎么能随便将一个陌生人当成公子呢？

　　直到后来，他发现那个小孩笑的时候，嘴角两边也有一对梨涡，跟他家公子一样，他才接受了这个小孩成为他家公子的事实，无论眼前的小孩是什么身份，他是他家公子这个事实不会变。

　　莫风和周亦两眼盯着罗元，尤其是莫风，手放在身侧，一旦罗元有异心，他绝对会第一个将他灭口。

　　只有程佑悠哉悠哉的喝着茶，他相信罗元不会背叛他，罗元要有异心，早在十年前就有了，不用等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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